第15回圣火台光明宫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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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重阳,满贯之日,魔教在光明宫举行大典。

殿宇雄峙,庄严,宏伟,仿佛神佛拈花吟唱,梵音阵阵,又似九幽亡灵凄厉呐喊,鬼魅森森。这样的场景非常古怪,望而生畏,甚至透着一派肃杀!

明教徒前来朝圣,神坛之下,人头攒动。圣火熊熊燃烧,光芒如炽,即使白日也是刺人眼睛,不可逼视。

太师椅尊贵豪华,端坐明教两大祭司,黄金祭司高景宝相庄严,白银祭司江寒月白眉粉脸。总坛日月祭司而下,七彩旗在堂主徐绣之、钟良、万化、沐浴、杨松柏、向成德、黄劲松率领下全部到齐,在令旗指挥下分成方阵,守护神坛。

李玉莲鼻梁如山,颧骨似峰,气吞山河,势比日月。

琴童玉箫、棋童白子落、书童叶青竹、画童水墨画随侍左右,扛起青龙大旗,迎风招展。四个家童,武功奇高,可是厉害人物!如果李玉莲当了教主,琴棋书画替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出任下一届四大使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英雄不问出处,虽然只是小厮没有职位,但是没有人胆敢小觑。毕竟,如今坐头把交椅的日月祭司,当年也不过是风云二使的炼丹童儿,后生可畏!

此后是青龙七星方阵,角、亢、氐、房、心、尾、箕,全部到齐。

白虎使徒安怀镜凭虚临风,颇为惹眼。白虎七星方阵有些变化,纳兰绿珠升任白虎堂副堂主同赵谨平起平坐,奎星副使升为正使,在黑森林全军覆没的觜参双星抓紧重建,奎、娄、胃、昴、毕、觜、参,勉强凑齐。

相较之下,玄武使徒低调得多,手摇摺扇,面色恬静,丹凤眼静如止水,还真有种“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洒脱豁达,加之始终逆来顺受的软绵绵模样,愈发不起眼。

朱雀使徒不在,朱雀七星却已聚齐。秦灵儿常年跟随圣女,井、鬼、柳、星、张、翼、轸长期四分五裂,人心涣散,方阵也不似青龙、白虎、玄武那般井然有序。

三大使徒及二十八星宿外围是风云门。明教上千万教徒归风云门分区管理,无法全部到来,选出了代表参与大典,人数也不少,各路人马加起来总共上万人。

神坛之外两排客座列席观摩的教外人士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最有名望的是雪佛上人,杏黄僧袍,大红袈裟,手捻紫色佛珠。他的身后站立一名僧人,手持月牙禅杖,闪耀寒光。

“东厂胡中书大人到!”红旗一名教徒通报,人群传来一阵干咳和喘息,一个中年男子闪身而出,面若重枣,鬓泛霜花。

此人在甘陕一带担任捕快,金刀黑尺,威震江湖!由于刀法纯熟出众,当今皇帝都是如雷贯耳,封为“带刀护卫”,只是性情怪癖,说得好听点是淡薄名利,说得不好听便是懒散,安于现状,怕事懒做,不想当官走仕途,只愿在县城抓抓贼,赌赌钱,喝喝酒。虽为御赐带刀护卫,受到朝廷青睐,依然只是捕快。

这厮嗜酒好赌,赌品不佳,输钱赖账,江湖中人大多不喜欢和他来往。唯有江寒月推椅而起,拱手道:“多日不见,胡大人可好?”

胡中书遥望临风而立的旧识楚水,拱手为礼,随即转身对江寒月一个稽首:“江兄,今日我是叫你百户大人还是白银祭司呢?”

“叫什么还不都是一样!其实,我不喜欢叫职称,更加喜欢你叫我兄弟。”江寒月大手一挥:“对了,许大人那边……”

胡中书干咳两声:“曹师弟叫我来通知一声,圣上今日来不了,许大人也有事……不过,圣上有旨。”

江寒月隐隐有些失望,知道朝廷方面依然持观望态度:“何旨?”

胡中书颇有深意地道:“兄弟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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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天边云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如火一般烧红了半边天。火烧云衬托圣火,庄严神圣。大典正式开始,风云门围绕二十八星宿坐定;角、亢、氐、房、心、尾、箕、奎、娄、胃、昴、毕、觜、参、井、鬼、柳、星、张、翼、轸、斗、牛、女、虚、危、室、壁二十八星宿教徒们,按星象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区域,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围绕总坛七彩旗坐定;总坛七旗依据北斗七星位置,围绕日月祭司坐定;日月祭司头戴红巾,身罩白衣,腰系红色圣带,走上神坛。桌案摆满供品,有代表多福的石榴、常绿的石榴树枝以及插在银瓶里的白色鲜花。日月祭司诵读明教经典,朝拜明尊,过程漫长繁复。圣火台数万虔诚教徒头戴红巾,庄严地在腰间系上红色圣带,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十指张开呈火焰升腾之形,始终跟随祭司读经文,拜明尊。圣女驾临,各路诸侯朝圣,明教徒已许久未曾有过如此规模盛大的聚会了。此时,万人同心,声音如潮,明教之盛,达到巅峰。

客座雪佛上人面噙微笑,暗自思忖:“明教能令如此之多的人共同信仰,同化他们的思想,原本就是奇迹,果然不同凡响!佛门可是自叹弗如了。”

良久,诵经完毕。

黄金祭司朗声道:“有请圣女!”

数万目光望向神坛,圣女再次现身,紫纱遮面,额坠绛珠。两个教徒一个搀扶,一个撑起华盖。数万教徒无不为之激动,同时跪倒虔诚地行拜火礼,情绪激荡的当场流下热泪。

“朱雀姐姐,你在哪里?”圣女心下空落,无比孤寂,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一言不发地退回了光明宫。

数万人喊声雷动:“恭送圣女!”

圣女身份毕竟太过尊贵,因此在大典上仅露一面便即离去,惊鸿一瞥,大大振奋明教徒士气!群情激昂!在场教外人士心下敬佩:“仅仅一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露面便能万众一心,明教果然不可小觑!”

圣女走后,正式的祭祀和朝拜仪式便已结束。日月祭司脱去白服,并和众人一起取下红巾圣带,开始议事,黄金祭司朗声道:“各位,自从玺释教主谢世,圣教多年没有召开过如此隆重的大典了。承蒙明尊庇佑,圣女不远千里从西域前来中原,实在是圣教大喜事。明尊在上,属下日月两大祭司,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使徒,二十八星宿,风云门数千万圣教教徒永远追随圣女,追随光明之神。”

数万教徒热血沸腾,齐声高喊:“我们永远追随圣女!”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震得圣火台鸣响不止。黄金祭司双手高举示意大家安静,数万教徒顿时鸦雀无声,唯闻“……追随圣女!”回音反复激荡,远远传了开去。

黄金祭司跪在圣火前行拜火礼,目不转睛注视火焰,虔诚朝拜。圣火熊熊,将宝光流转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其余自白银祭司而下,青龙、白虎、玄武三大使徒,二十八星宿,风云门……在场数万明教徒均在圣火前单膝跪地,如同黄金祭司那般行拜火礼,目光注视熊熊圣火撩天火舌。明教徒崇尚光明,以火为尊,相信火神是光明之神,只要信徒注视火焰,集中注意力,便可与光明之神沟通,从而吸取力量,去恶从善,净化心灵。此刻,数万教徒注视火焰,圣火台鸦雀无声。

良久,众人朝拜已毕,席地而坐。

火光之下,李玉莲使个眼色,黄金祭司说道:“昔年,圣教在玺释教主手下发展壮大,一举成为江湖巨擘,好生兴旺!当时,圣教只有一个圣女,一个教主。两人一个为活佛,一个负责处理教务,相安无事,有条不紊。玺释谢世,圣女承袭,教主大位则一直空闲。各位兄弟来自五湖四海,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圣女是我们的精神领袖,还得推举一名德高望重之人担任圣教新任教主率领群豪,方能如心使臂,如臂使指。各位,有何看法?”

总坛绿旗宁松肤色白皙,笑嘻嘻地道:“黄金祭司是明教大祭司,在圣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非你莫属!”

这句话有拍马屁之嫌,黄金祭司面有愧色:“本座只是明教祭司而已,职位虽高未必能统率群豪,再说我的性格,出谋划策,上下协调,祭祀,研经……还可以,叫我当统领万万不可!”

青龙方阵霍然站起一个身躯壮硕的男人:“我提议,青龙使徒李玉莲,德高望重,雄才伟略,最为合适!”

李玉莲嫌疑未清,犯有越狱之罪,此刻使徒之位都颇为勉强,壮汉居然提议让他当教主!群豪唏嘘,只是碍于李玉莲气势不敢明言。

李玉莲心里也清楚众人想些什么,对莽汉出言无忌,冲动行事颇为不悦,心道:“林溪,你他娘的是猪脑啊?!”

那汉子看李玉莲不喜反怒,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嗫喏道:“是……嘛!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么?”

旁边妇人宋翠莲将他拉坐在地:“你就别多嘴了!”

高景面露疑惑,复又看着莽汉:“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妇人款款起立,双手交叉行拜火礼:“回禀祭司,这是拙夫林溪。”宋翠莲原是心星使,因为江寒月远亲的缘故受到几个护法支持,如今已经升任青龙殿副堂主。高景识得这女人,挥挥手,宋翠莲微微敛衽,在夫君身旁坐下。高景只得道:“林溪兄弟所言甚是,青龙使徒在四大使徒中年龄最长,资历也是护法中最深的,确实有资格担任教主一职。”

“黄金祭司此言差矣!”李玉莲负手而立:“无论是祭司还是使徒,圣教护法都是明尊座下弟子,岂能越俎代庖?”

白银祭司推椅而起:“我觉得有一人最为合适。”

朱雀方阵,张星使方卒神情肃然:“谁?”

江寒月语调依然缓缓:“当年先皇留下一子,他便是……朱子虚!我提议,拥立他为新一任教主,主持教中大事。”

数万教徒,席地而坐,议论纷纷,一阵喧哗和骚动。朱雀七星里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缓缓站起:“各位兄弟,听我一言。”声音不高,震慑当场。

这胖子是柳星使刘满庭,七岁入教,当了四十几年明教徒。他二十几岁便在柳星当光辉使,做了二十年,结果还是原地踏步。他的资历,较之李玉莲、江寒月、楚水、安怀镜稍有不如,但却不逊于高景。群豪霎时鸦雀无声,高景大手一伸:“柳星使,有何话说?”

刘满庭道:“玺释教主是领袖级人物,圣教就是在他领导下,兄弟们齐心合力,方才有今日成就,实乃有大功于本教。”玺释在明教威望素著,虽然逝世,余威尚存。众教徒神色肃然,面露恭敬之色。

刘满庭继续道:“我们从西域请回圣女活佛作为精神领袖存在,教中大事仍然由教主打理,包括教主都以圣女为尊。虽然一教不能有二主,但是教主和圣女各司其职没有任何冲突。我们拥立圣女为尊,皇族担当新任教主未尝不可!”

刘满庭将圣教刀笔小吏和文抄公做到顶尖,对明教文案典籍也是熟得不能再熟,虽然满脑肥肠,其貌不扬,见识却是不凡,众教徒倒是有一多半点头认可。

安怀镜惊怒得无以复加,万万没有料到李玉莲居然有这么一手!气得脸色铁青,冷冷地道:“白银祭司既然举荐朱子虚,他人呢?”

“前些日子,朱公子受了小伤,如今正在舍下疗养。”

“朱公子虽然号称姑苏第一剑客,并非明教中人,拥立一个教外皇族,如何取信于人?只怕难以服众吧!”

江寒月冷冷地道:“依白虎使徒之见,教主一职,该当由谁来担任?”

安怀镜面色铁青:“教主一职,干系重大,自当能者居之!实在没有必要以此为筹码,同朝廷做交易。”

白银祭司冷哼了声,乜斜了眼睛看着安怀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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