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回狂澜于既倒障百川而东之22

红旗掌旗使徐绣之心中雪亮,冰雪聪明:“阁下可是鬼城萧圣?”

那人怔然,问道:“女菩萨认得贫道?”

徐绣之皱眉:“萧教主在焚净山施药济世,信徒颇众。贱妾来自黔北,颇有耳闻。”

“一派胡言!”江寒月驳斥红旗掌旗使,怒怼:“鬼城妖言惑众!黔国公世镇云贵,呈报在案,反贼名单誊于大内秘录,总有一天会一网打尽!”

青光御剑而去,风雨依然。

那条灰影依旧静静伫立,未曾挪动半步。

玄武使徒收势而立,站立玄武神兽雕塑之上,虽然比不上黑魔崖玄武祭坛庄严宏伟,此刻却也增色不少,但见摺扇轻摇,蓝衫鲜艳夺目,神态举止,潇洒倜傥。

李玉莲虎目含煞,江寒月也是死死盯着灰影,口中却道:“楚执法,多谢了。”

“祭司严重了!大敌当前,以身护法,舍命护教是我等份内之事。”楚水性格中庸平和,在明教几个野心勃勃的护法当中默默无闻,始终扮演老好人的配角,然而却是不可缺失的存在。玄武使徒出手极少,更多让女儿在江湖上行走,但是并不代表道行浅薄,而今被迫出手,不同凡响!厚黑神功信手拈来,震惊四座!看似稀松平常,连萧圣都啧啧称赞,只是性格平淡,不爱出风头。对方没了动静,李江二人也已脱险,楚水黑靴一点向后飞掠,隐藏圣女身后,霎时恢复成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色。

安怀镜心下恨恨。这段日子李玉莲拉帮结派,江寒月忙着巴结朝廷要员,而他却深知大典重要性,与朱雀使徒一场大战之后闭关潜修,自以为教内几个护法已经不是他的对手。适才江寒月还可以说是有意避让,此刻看到楚水的厚黑神功方才发现,教中某些护法并未停止修炼,犹有过之!原来犯了刻舟求剑的错误。

萧圣收了法力,黄金祭司也收起了拢入袖中的神灯刀光,江寒月为人油滑,尖笑声音犹似勺子刮碗,对着灰影拱手道:“原来是萧教主驾到,有失远迎。”

那声音道:“老弟加入东厂,这几年背靠许公公可是飞黄腾达了?”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对方言辞嘲讽,江寒月面带愠色,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完了补充一句:“有劳萧教主记挂了!”

“今儿是本教护法见圣女。”高景上前一步:“萧教主不是明教中人,麻烦离开。”

“贫道和你们虽然不是一路人,但也希望各位搞清楚,结交不男不女的阉宦,你们明教不觉得丢脸,我们鬼城还替你们丢脸呢!”

“你……”江寒月鹰脸霍然拉长,白眉倒竖,满脸杀气。

那声音又道:“哟,想动手啊?!上来赐教吧。”

对方太强,适才已然领教,江寒月望而却步,也不敢轻举妄动,讨了个没趣,碰了一鼻子灰:“说完了吗?说完了赶快滚,不送。”

“且慢!”安怀镜拱手:“萧教主亲自驾临,怎么不派人通知一声,好让兄弟们有个准备?!”

“多谢老弟挂念!”萧圣声音忽远忽近,众人均是听出并非眼前灰影所发:“老夫年迈不复当年之勇,本应退出历史舞台,涉足江湖已是不该,哪能劳烦兄弟。”

安怀镜白袍上绣斑斓猛虎,细嗅蔷薇:“萧教主乃是武林大宗师,老当益壮,应该多多指点和提携兄弟们。”

萧圣不答,转而问道:“小姑娘可是你们的圣女?”

鬼城和明教平时很少联系,互相不欣赏,除了安怀镜这等主动结交之人,绝大多数明教徒对鬼城恶感多于好感。这次鬼城城主前来,明教徒不是主动结交,而是暗自戒备。安怀镜主动巴结萧圣,众人不悦,听到萧圣开口提及圣女亦是心中一惊!圣女在明教地位何等重要!绝对不容许任何损伤。萧圣来者不善,如若加害圣女,在场护法十有八九抵挡不住。众人心下忧虑,谁也没有退敌之策,纷纷围绕圣女周围严加防护。

明教群龙无首,护法争斗不已,就在刚才楚水和李玉莲都还有冲突,高景和李玉莲也是面和心不和,这且还不说早已势成水火的青龙白虎之争,岂料改朝换代之时强敌压境,来的又是萧圣!除了安怀镜,各股势力同仇敌忾,团结一致,甚至楚水都出手相救李玉莲。人就是这样,在利益面前往往各怀鬼胎,共同面临重大危机又会紧密团结。自然而然,各股势力围绕在了圣女周围。小姑娘虽然年幼却是明教活佛,精神领袖,如同一面旗帜,一根指挥棒凝聚着明教徒,她的安危成了首要保护的目标,哪怕是安怀镜都不敢亵渎神灵!

高景红衣飘飘,珠光宝气:“正是圣女,萧教主有何指教?”

萧圣缓缓地道:“小侄女初登教主之位……”

“教主是教主,圣女是圣女!”高景严厉打断:“哪能将皇帝和丞相混为一谈的?”

“随便啦!”萧圣并不在乎,明显诋毁和轻视明教:“总之小侄女初到中原,贫道特来看望!”

黄金祭司言辞略带嘲讽:“如此说来,还是我们明教失礼了?”

“严重了,无罪,无罪。今日之事,暂且如此,老夫闭关多年,明教重阳大典不会不来!今日就算给圣女和各位护法见个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话音甫落,一阵诡异微风飘来。蓬地一声,黑色斗篷鼓荡而起,漂浮半空,张如华盖,如此轻柔微风居然能够撑起斗篷,简直不可思议。

众人惊悸不已,但是更惊骇的是黑色斗篷下居然是一枝白骨森森的法杖!杖身是一根脊柱,杖头连着颅骨,笔直插入青石,四周龟裂,凹陷。

李玉莲适才出手并未揭开斗篷,群豪也一直怀疑黑影并非萧圣,此刻方才明白斗篷原来是挂在一根法杖之上。

这个黑影,并不是人。

那个莫测高深的萧圣,原来一直隐藏暗处。

这根法杖,群豪看得明白,正是那日杨松柏堂主所描述的道人手中之物,如此装神弄鬼,在场明教徒无不愤慨!

高景袍袖一抖,掌刀毕现,不可逼视,霎时犹似明灯一般泛出金色光辉。

唰唰,掌刀临空虚划,两道黄澄澄,金灿灿的月牙刀光疾如流矢,交叉呈十字割向半空飞来的斗篷。

这路神灯刀法乃是江湖之上数一数二的刀法,尊贵非凡,刀光如刀,见光封喉。当今之世,若论刀法,只有天网刀法能够和其媲美。按理说,刀割衣袍轻而易举,然而半空斗篷鼓荡如帆,随风轻抖,轻而易举地躲过了。

刀光掠过,飞斩宫阙,碎石四溅!石头架不住刀光锋利,留下两记深深刀痕,总坛光明宫在明教徒眼里何其神圣!刀光误砍如同亵渎神灵。高景心下愤懑,望着掌刀留下的刀痕,不敢再轻举妄动。

斗篷飞到神坛,飘然而落,不偏不倚恰好悬挂圣火台,随即干瘪,不再飘扬,显然背后有极强内力驱动,萧圣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这件蛇眉斗篷,质地柔软,天然散发幽香,宁神安心,赠与小侄女以示关怀,就此告辞,再会。”话音甫落,咻地一声,那根白骨森森的法杖被无形之力抽拔而出,从光明宫上空掠过飞向北面苍穹,最终在天边化为一点,不知所踪。

群豪惊骇莫名,胸口微微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空气中唯闻粗粗喘气之声。半晌,惊魂稍定,高景连忙转身单膝跪地行拜火之礼:“圣女受惊了。”

圣女并未答话,兀自魂不守舍。

高景起身,整理衣裳,抖擞精神,对神坛两名侍女道:“送圣女回宫。”两名侍女也是面如死灰,抖若筛糠,甩了甩头,收敛心神,敛衽答应,一执华盖,一个搀扶,莲足款款,环佩叮当,伺候圣女走下神坛。

在场所有明教徒均单膝跪地行拜火之礼,齐声道:“恭送圣女。”

圣女显是受了惊吓,不发一言,在侍女伺候下拾级而上回了光明宫。

高景收回目光,面有愧色地看了看刀痕,复又看了一眼广场龟裂青砖,抽走白骨法杖留下的洞兀自冒出黑气,对赤旗杨默道:“杨副旗使,今日损毁命人即刻修缮,务必在大典之前完好无损。”

杨默躬身,行拜火礼:“遵命。”

高景叹了口气,突然转身看着兀自悬挂圣火台的黑色斗篷。群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按照萧圣说法,这件斗篷送给明教奉若神明的活佛圣女,摆明了要明教服软。群豪沉默无言,看着干瘪斗篷,犹似看着一封无字的挑战书。

萧圣这么一闹,圣女受了惊吓,见面仪式进行不下去了,好在礼成也算勉强完成了任务。

安怀镜却是另一番复杂心情,既对惊扰圣女有所羞愧,甚至惶恐,但又隐隐欢喜。毕竟,萧圣此行是为他争夺大位而来,为他提气。他站在神坛之下,望着圣女消失之处默然矗立良久,转身向众人拱手一礼:“各位,告辞了!大典再会。”话音甫落,飞掠而走,眨眼消失在北面红墙之后,也不知是否追萧圣去了?

众人心下不齿。

江寒月道:“吃里扒外的家伙,算什么东西!别落在我手上,迟早收拾他!”

李玉莲看着白骨杖消失之处兀自发呆,不发一言。良久,他也不和众人招呼,负手转身向北走去。

“你去哪儿?”江寒月连忙尾随,一边跑一边转身对高景拱手:“先行一步!善后事宜有劳黄金祭司了。”

两人消失在红墙之后,高景对三旗教众道:“众人回归原地,一定万分警惕,谨防异教势力滋扰!尤其圣女安危,不可大意!”

“是!”红旗掌旗使徐绣之、黄旗掌旗使万化、蓝焰旗掌旗使向成德挥舞令旗,撤阵而去,有条不紊。

转眼之间,圣火台只剩两人。

楚水抬头望天,风雨潇潇,仿佛预示足下风云变幻的局势,感叹:“铅云压顶!明教也是大敌当前啊!”言毕,眉心紧锁,缓缓聚拢,眉宇间浮现浅浅川字,一双丹凤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

高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苍穹,怫然而叹:“楚执法,我知道你是一个担当重任的人,只是修炼厚黑神功,喜怒不形于色。不过,老哥哥,大敌当前,不能再这么低调下去。个人恩怨什么的……就暂放一旁吧,过了这关再说。”

“我和他没有什么个人恩怨,都是为公……”楚水长时间沉默,此后神色平淡地道:“但愿一切顺利吧!没什么事,我先行一步了。”

高景点点头:“今日辛苦了!”

楚水手握摺扇,拱手一礼,末梢紫玉坠饰暗光暗转,转身而去。

圣女初入中原,原本重阳大典之前极其重要的护法参拜仪式就这样不欢而散,仅仅剩下高贵典雅的黄金祭司孤独地站立神坛,红衣如火,大袖飘飘,浑身上下金光流转,直如神佛降世,望着圣火独自发愣,熊熊火光涂抹宝相庄严的脸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有分教: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九九重阳,明教大典,将会发生什么?萧圣是否能够战胜凝聚明教的青铜星灯?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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