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第二轮复试结果最终出来,我在忧喜中期待面试的到来。喜的是我终于顺利通过复试,获得面试的资格,忧的是林释因数学分数不够而没能通过复试,我想,林释以后的路更坎坷了。

林释似乎看得开,只是学习更努力了,他辞去了学生会和协会的职务,每天自学投资学的课程,他想跨专业考研。

我的成功近在眼前,他们都说我面试肯定没问题,但我自己还是很谨慎,认为没到最后不能放松,郑泽天吵着要我请客,我笑笑地说成功了自然忘不了大家的。对于设置面试的目的,校方的意见是一切为学生着想,对转进法学院的学生严格把关,因为法学院的学生以后大多要进入政法系统、法律界,因此不但有基本的端正外貌要求,而且要求有灵活的思维和善辩的口才。

我给白苏回信表示她对我关心的感谢,在路上刚好碰到乔小默,我让她帮我捎带给白苏,小默仿佛知道什么似的,接过信后对着我笑。我没说什么,她说我们的白苏要过上幸福的日子了,我就说我们大家都会过上幸福的日子的,跟乔小默这样的女生是越解释越糊涂的,就让她说吧。

几个星期不见小默,她变得更漂亮妩媚了,身段似乎更加丰满动人。我想,她肯定是遭到很多女生妒忌的,处于恋爱中的女孩大多是春风满面,神采奕奕,说不好听点,应该是神经兮兮的,真后悔没把小默介绍给林释,我觉得似乎林释更配得上小默。

望着乔小默远去的背影,我百感交集,在这美女如云的校园里,小默也算得上是一枝奇葩了。

几天后的面试到了,在考官面前,我的不卑不亢,真诚与自信,最终赢得了考官们的赞许。最后,我引用一位学者的一句话作为结束,“法律的学习者,应该从法律当中获得精神的力量,法律不是谋生手段,而是一种信仰,只有当我们把法律当成信仰的时候,我们的法律人生才会走得更好。”

就这样,我以面试第一的成绩成功地转进法学院。

我将这个好消息一一告诉了亲朋好友,易筱知道后,流着泪扑进我的怀里,我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我们班转出去三个,转进来两个,其中两个女生分别转到会计学院和财税学院。星期五,是我在行政管理专业上的最后一节课,放学后,我和女生们一一握手,和男生住在一起,大男人不需要这么形式的东西,女生住在滨湖公寓,平时放学见不着人影,因为环湖公寓和滨湖公寓相隔较远,感情细腻的女生需要这些形式上的告别,平时没怎么和班上的女生说过话,有很多的女生名字都叫不过来,觉得有些惭愧和内疚。

走到杨滋婷身边,她娇滴滴地说平时都很少看见你,看到你时,你的车后总是带着一个女生,虽然转出去了,但要记得常回来玩。我笑笑没有说什么,杨滋婷,一个长得颇有气质的北京女孩,说话仍是那样地自信。

吃饱饭回到寝室,孙叙然和郑泽天神秘地要我留在寝室,我感到很奇怪,窗外的广播正播着张学友的《祝福》。

“嘘,嘘。你们听,开始了。快仔细听广播!”孙叙然用食指压着嘴唇。

“你听。”郑泽天拍着我肩膀说。

“这首张学友的《祝福》是余溯然郑泽天林释三位同学送给刚转进法学院的崔宁同学。他们想对你说,‘以后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找到路,就不怕路远,忠心祝愿不安于现状的你在法学院有更大的成就。朋友,我们永远祝福你,一路走好。’”

广播里仍在播着《祝福》,“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若有缘,有缘就能期待明天,你和我重逢在灿烂的季节……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

“我好感动啊。”我激动地一一和他们拥抱,感到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这是应该的,你成功了,我们也高兴啊,这是我们一起策划点的歌。”

“祝福话语还是我一手策划写的。”郑泽天自豪地说。

“非常感谢你。”我握住了郑泽天的手。

林释勉强地笑着,我知道他是真心祝愿我的,林释转不出去,我的内心也很难受。

“今天晚上的点歌,女生不是都听到了吗?”

“是啊,除了在图书馆都听得到,因为广播是全校的嘛。”

“那我新的班不是也都知道有崔宁这么一个人?”

“这有什么的,我看你今天是太兴奋了。”

“我有点自恋啊。”话刚说出口,大家都笑了,那么灿烂。

我看了看林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对我点点头。

当天晚上,我给家里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书,里面诉说了我对人生的打算,对未来的想法,并在信中叙述了我转系的艰辛与成功后的喜悦,借此能给在读高中的妹妹以信心。父母已年过半百,由于父亲的身体不好,一直赋闲在家,家中的生活,由大学刚毕业在深圳工作的姐姐一人承担。我深深地明白,自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所在,我不应该辜负他们的期望。

一个多星期后,收到他们的回信,我看着歪歪斜斜的字体,就知道是父亲写的。他没有叫妹妹代笔,可能是怕影响到她的学习吧,妹妹今年高二了,明年将要备战高考,和曾经的我们一样。

读完了父母的回信,感到眼睛涩涩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我平静地把信笺夹在日记本里。忽然,白苏的信笺从日记本里掉落在地上,我捡起来,看到娟秀的字如同看到白苏清秀的脸庞。

我默默地念着:

想想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最在意的是什么?

不要到了四十年后才来追悔。

想一想希望将来的自己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就去做吧!

把握现在,

记住,今天就是礼物。

模模糊糊中,我似乎看到悄无声息的白发渐渐爬满父母的双鬓,他们正在老去,而我们正在成长。我们的每一天,都是父母的希望所在的一天。

3月20日,是我法学生涯的开始……

这个梦比其他法学学子来得晚,而且晚了足足有半年。但这个梦,终究是来了。

转系是成功了,学校没有要求调换寝室,这正中我意,和他们住了一年,想要搬走还真舍不得他们,他们得知我不会被调走也很高兴,毕竟突然来了一个新室友,能不能和睦相处还是个问题。

3月20日晚,在有“小上海”之称的小观园酒楼,觥筹交错的场面至今难忘。为了庆祝转系成功,我邀请了白苏、林释、余溯然、郑泽天、乔小默以及一些要好的朋友,当然我不会漏掉曾送我“厚德重法”字帖的肖恒。这是我第一次请客,也是大学生活中我第一次发出邀请的聚会。

这天晚上,白苏和乔小默特意化了淡妆,打扮得花枝招展,其他女生也穿得花红柳绿。乔小默还穿了裙子,要不是包间里有暖气,我估计她回去得在床上躺几天。我们环圈而坐,白苏坐在我身旁,林释则坐在乔小默身旁。

席间,林释一反往常的腼腆,和乔小默有说有笑,又是给乔小默敬酒,又是为她夹菜,弄得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俩是情侣。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这次转系的事对林释的打击很大,只是他懂得如何承受自己的隐衷,决意不让它表露。他的处境和精神的压力所淤积起来的痛苦,渐渐以另一种方式释放出来,所以他在同学面前不但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反而树立起无坚不摧的形象。

但他终究是一个和我们一样需要关怀需要理解需要倾诉的人,所以他的隐忍,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发泄出来了。那是在聚会结束后,林释看到乔小默红扑扑的脸蛋,决意要送她回去,席间林释喝了好几瓶酒,当时他自己已有几分醉意。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路上,我和白苏并肩走着,林释和小默走在我们的前面,余溯然和郑泽天走在后面。

送她们回临湖公寓后,回来刚好顺路经过晓南湖,林释提议到湖畔坐坐,冬天的湖畔是极其清冷的,但看到他醉醺醺的样子,我们不忍心拒绝,就和他一起并肩靠着坐在柳树阴翳的湖畔。

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人在湖对岸吹笛子,真是见鬼!余溯然说可能是笛子协会的人。黯淡的夜色笼罩整个校园,一切均是阴森森的漆黑,看不到湖对岸的面孔,只听到传来阵阵悲凄的笛声。

这时节,听到这种悠长凄切的笛声,总让人情不自禁想起不快的事来。林释醉意乜斜地看了看对岸的幢幢人影,开始说着我们都听不懂的鸟话,后来我注意到他的语气似乎带着哭腔,仔细一听,原来他嚷着喜欢乔小默喜欢乔小默!

我看了看他的醉态,立即笑了。这时似乎看到林释要站起来,我拉住他的臂膀,对他说,“你要做什么?”

他用力挣脱我的手,模模糊糊说了一通,但我只听到他说要去找乔小默。

“你醉了,坐下来休息一下。”我把他按下去。

“我……没……醉,我没醉……得很。”他又要挣脱开。

“别这样,别这样。”我耐心地劝说,看了看他红通通的脸,方知他喝醉了,在说醉话呢!

“别管我,走开!……我喜欢她……喜欢……喜欢那个……乔小默。”余溯然和郑泽天显然不知怎么回事,他们躺在草坪上呵呵地乐着。

“乔小默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去找别人好吧。”我耐心的哄哄他试图使他安静下来。

“不,不,她……没有,没有男朋友,她说的,跟我说没有的。”

“有的,你静一静好吧。”

“你走开,你不是我们班的。”

听到这,我的心猛地一震,原来这小子还有几分清醒嘛!我耐着性子继续说,“林释,你别这样,我们去找更漂亮的。”

“我……不要,你走。”

“乔小默不漂亮的,我们不要。”

“我要,我就要,我要去找她。”

说着他站起来,我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甩开,我开始有点恼怒了。

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回过头对我笑了笑,还没走多远,只见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在枯萎的草丛上,吃了一嘴枯草。

他们看到情况不妙,连忙站起来和我走过去扶他,林释依然用力挣扎,还甩手打我们!我们三人把他搀扶到原来的位置,按住他,不让他走动。出乎我们意料的是,他双手捣着面孔,好像小孩子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委屈地哭了起来。他断断续续地说,“你们不让我读我喜欢的书,现在又不让我见喜欢的女生,你们要把我怎么样,你们到底要把我们怎么样!”且说到伤心处,不禁悲咽起来。

我们一一地劝他,我用手摸他的额头,发现很烫!我们三人小心翼翼地搀扶他回去,回到寝室,在明亮的灯光下,才清楚地看到他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地说着谶语,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我倒了热水,用布帮他擦脸,余溯然为他脱鞋,大家瞎忙乎了好一阵,才把他安顿在床上。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他的呼噜声。

我们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相互对视了一会,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息。看到林释这样,我们的心都很痛,我们知道,他所承受的精神压力比我们大得多。在复试备考期间,他几乎都是早晨五点钟起来学习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林释的数学怎么才考了六十多分!而通过复试的人中九十分以上的就有好多。对于我们学生来说,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有些则无能为力,而后者的成分似乎更大。

林释曾对我说转系考试是他的第二次高考,他的高考分数与投资学的录取分数只相差一分,第一次高考失败了,第二次高考再也不能失败了。但结果,常常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复试备考相互鼓励相互扶持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它将渐渐淡出我们的视野,那个成就我的日子。

林释打着断断续续的呼噜声,他似乎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希望今后的他,有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易筱和易璐没能来参加我的聚会,不但因为留宿比较麻烦,更重要的是易筱自己不愿意,当我邀请她和我朋友一起聚会时,她却说,你能转进你喜欢的专业我也高兴,很想和你庆祝,但想到和一群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就感到别扭,难道我们不能单独庆祝吗?既然她这样说,我也就不勉强她了,周末的中午,在他们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酒楼,我邀请了易筱、易璐和易璐的死党张远航。四个人坐在里面有说有笑,最高兴的数要张远航,可能他认为和我们在一起,他和易璐也是情侣关系,所以他对我邀请他充满感激之情,席间不停地向我敬酒。

张远航是辽宁大连人,刚开始追求易璐的时候遭到拒绝,就请求做易璐的死党,易璐才允许和他交往。虽然易璐已经有男朋友,他的男朋友在广州读书,他们之间相隔太远。

易璐是个害怕孤独的女孩。她曾对我说,她的寂寞来自于对外界的不安全感,所以她迫切需要人来照顾,来给她安全。

易璐似乎已经渐渐习惯,去商场买一件东西,都要死党陪。在这方面,易筱的意见很大,经常向我埋怨,她不希望易璐和张远航好上,因为易筱和易璐的男朋友邵志清的关系很好。高考填报志愿时,邵志清和易璐谁也不能为谁负责,就各自填报了学校,虽然他还一直爱着她,但这种爱,是理性的。

正如她与张远航的交往一样,也是理性的。

只是这种理性,谁都不知道结果,或结果的结果。其实张远航为人还蛮和善的。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很平静,正式进入法学院上的第一节课是刑法学,林释似乎还没走出转系失败的阴影,他每天都在自习室里。这样也好,我想,紧张的生活或许能冲淡一些想来令人不快的事情。

一天下午,我坐在桌前帮白苏修理复读机。对于这些小电器,我还是喜欢拆拆修修的,读中学时家里的好多部录音机被我拆烂后,至今还放在书房的抽屉里。一颗小螺丝掉在地上,我弯下身子,却发现不见了,还好郑泽天的眼睛比较好,小螺丝竟然滚到他的椅子下,他捡起来递给我,这时,林释推门进来了,手里捧着饭缸。

“怎么这么早就吃饭。”我看了看表,忍不住问道,时间刚好四点。

“是啊,还没四点就吃饭了。”郑泽天似乎也觉得惊奇。

“不是吧。”林释从抽屉里掏出表,他一向不习惯把手表戴在手腕上。

“哦,”他摇摇头说,“我看错了,以为是五点了,难怪刚才到食堂打饭的时候,食堂只有我和女生,打饭的师傅笑着问我怎么那么早就吃饭。”

“你早上也是很早的,”郑泽天放下他的毛笔说,他最近经常练毛笔字。

“哎,早上也是!起床后看到你们都还在睡,洗漱完毕后到食堂去却发现门还没开,原来才五点多。”

“林释,最近你还是要调节调节情绪。”

“我知道,但最近经常弄错时间,也不知……。”

林释没有把话说下去,但我和郑泽天的心里都很清楚,还不是因为转系失败造成的影响。想到这里,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彼此沉默了。

我继续摆弄着复读机,不会修也要拿给别人修,修好了才能还给白苏,总不能把复读机拆开后还给她。这时想到和易筱刚认识时她叫我帮她修闹钟的事情来,我在她房间摆弄了好久,闹钟的指针就是不会转动。那个闹钟是一只很可爱的大熊,我拆开外壳看到线路又是好的。

最后可能出现在电源方面了,尽管易筱一再跟我强调电池是新换上去的。我打开电池盖,简直是哭笑不得,原来是易筱把电池的正负极装反了,难怪闹钟的指针不会转!

我顿时望着她笑,看到这,她拿起鸡毛掸拍打我,嘴里说着,你再敢笑,你再给我笑。

几天后的入党积极分子竞选,由于郑泽天平时在班上不大活跃,也不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因此在竞选时就落下了,尽管他是学习委员,由于我刚转进新的班级里,他们还对我不甚了解,也不可能投我票。

郑泽天回到寝室时很气愤,我们通常对结果感到气愤,但话说回来,我们除了对不利于自身的结果感到气愤外,还能做什么?结果是无法改变的,发泄只是为了缓和心里的不平衡感,但发泄之后,我们还得继续我们的生活。接受目前我们所不能改变的,或许不失为一大良策。

吴芃被选上预备党员,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郑泽天更是怒不可遏,他用力捶着桌子说:

“怎么说我对班上的一些事情总有贡献的吧,吴芃这样的人被选上预备党员,简直是可笑!”

看到他情绪很激动,我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就说:“吴芃怎么被选上党员了?”

“老师说他踢球厉害,对班级有很大的贡献!只是我觉得奇怪,踢球和入党有什么关系,中共又不是挑选运动员。妈的,算了算了,我不和他们同流合污。”

“反正老师说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入选为预备党员。”林释淡淡地说,他和我一样,为了转专业,对班上的事情不大关心,自然也没选上,但似乎他对当不当选不大看重。

“更可笑的是周觅才毛概都挂了,还是入党积极分子!”

“毛概老师经常讲他家里的事情,他能不挂吗!”林释说到时便笑了。

郑泽天的闷气显然还没消下来,毛概是指毛泽东思想概论,连毛概都挂,能入选预备党员确实说不过去,似乎郑泽天说得对,现在的入党都异化了。如果踢球和入党都挂上了钩,那么入党还需要什么标准?这让我想起了高中时入党的事情来,一般在班上多做事的班干部都能入选党员,我觉得这样也是合理的,付出总应该有收获的,思想道德是不能作为衡量标准的,因为思想是会变的。高中入选党员的名额极有限,那么选拔党员就需要技巧了:一般最有机会的是校长主任的孩子,再下来就是班干部,再下来才轮得上普通的同学。

这样一层层下来,一个普通同学即使做了多少好事,思想境界有多么高,对党是如何的忠诚,一般都是很难入选的,因为现在选的党员似乎把思想品质放在最末尾,对于这种情况,发牢骚也没用,政策本身是好的,但执行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有人说,高中是党员的,不是很有能力,就是很有手腕。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搀和的。我拿起笔,记起了前几天易筱叫我帮她写的大学生涯设计,她下星期要交。

从开学到现在,我帮易筱写过文论类的文章已经超过四篇了。想到小事都要我做时,感到心里不是滋味,其实并不是我不想帮她,而是我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锻炼的机会,以后找工作面试时我还能帮她吗,但她就是听不进这些道理,硬使着小性子。

前个学期,我和易筱基本上是两个星期出去一次,自从转进法学院,已经有三个星期没带她出去玩了。虽然更多的我们是呆在学校里,不是她来我的学校,就是我就去她的学校。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似乎很不愿意我去她的学校,她说她的学校小,没什么好玩的,这固然有道理,但我还相信她是害怕被同学看到!

“那里有人”是她的口头禅。我反复跟她强调中国有十多亿人口,但她还是喜欢说我们去没人的地方。学校有几万学生,不可能没人的,即使偶尔在没人的地方坐着抱她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她也总会说远远的地方有人,且用手指指向远处,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有时我被惹恼了,就说去没人的地方干嘛,你想干什么,然后就在一边呵呵地笑。

到这时,她知道我在笑她,自然是不会放过我的,挨一顿揍,就在所难免了。

三月末,正是樱花挂花的时节,中南大道两旁的樱花如火如荼竞相开放,总有好事的女生站在樱花树下好奇地摇动樱花树的枝条,只见樱花雨簌簌而落,处处是粉红色的花瓣。

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张开粉红的花瓣,黄色的花蕊招引纷至沓来的蝴蝶蜜蜂,甚至连不知名的有翅昆虫也翻飞其间。

偶尔有风吹过,粉红的樱花纷纷飘落,总不时引来女生的尖叫声,看到这种情形,又听到女生娇气的声音,男生自然是笑在心里的。

有许多漂亮的或不那么漂亮的女生在樱花树下合影,望着她们头顶上簌簌而落的花瓣,这一刻,也是她们最幸福的、笑得最灿烂的时刻。

她们站在时光的边缘,如此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笑容。

文波、文澜旁边的樱花树虽不成规模,也颇得几分情趣。总有女生穿着洁白的裙子在纷繁的花瓣间穿梭,抓到同伴,就抓她的痒痒,抓与被抓的,自然都发出快乐的笑声。这时候,还没找到女朋友或已有女朋友但女朋友不在身边的男生,自然会看着她们站着发呆一阵子,待到女生发觉时,便默默走开了。

樱花挂花的时节,恰巧是柳树扬花的季节,晓南湖畔的垂柳纷纷扬花,轻飘飘的花絮在空中毫无方向的飘着,就像空中飘着轻荡荡的雪花,这种情景总让人舒心。

偶尔徜徉于晓南湖畔的鹅卵石小径,头发便会落满白白的花絮。湖畔的白鹅和谗嘴鸭子可就乐坏了,来湖畔游玩的学生多了,特别是女生,总会捎带一些零食,饼干、糖果之类的东西,它们都吃。待学生在吃零食时,它们就站在旁边,伸着长长的脖子,等你扔东西犒赏它们。

女生吃零食时往往担心体重的增加,但拖着肥硕身躯的白鹅,怎么也不会对自己的体重产生忧虑,它们始终以“鹅以食为天”作为自己生活的乐趣。

吃上了才是正道,特别对谗嘴鸭子来说,嫩红的扁嘴总时不时地唼喋出阵阵欢快的声音。

它们似乎对飘在空中的洁白花絮不感兴趣,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的缘故。

柳树扬花,飘在空中的花絮自然好看,但花絮也会飞进文波、文澜的教室里。有时,如果忘了把饮水瓶的盖子盖上,那漂浮在水瓶上白白的东西便是花絮了,这样的水,你还有勇气喝下去吗?

四月初也是各协会活动最多的时候,每周五晚上在宪政广场上举行的舞会是一大惯例,还有女生们的“彩妆大赛”,“歌者有其乐”唱歌选拔赛,各学院的专业知识竞赛等等,学校的建设也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看到这种情形,白苏说学校最近真是有“大兴土木,歌舞升平”的气势。

校园樱花灿烂的时候,易筱就吵着要来学校玩。刚开始,对易筱的到来倒觉得很新鲜,久而久之,就没什么激动了,但这不代表我不期望易筱的到来,只是没有上学期那样日思夜想地等待,再加上想到送她回校时来回颠簸近三个小时的车程,我就害怕,因为我一向不喜欢闷在车里,那种窒息的难受是无法说出来的。

但坐车这种苦头是不能向易筱诉说的,否则她又要责怪我不像以前那样爱她了,甚至是一个分手的信号!

周六时易筱终究是来了,看到中南大道两旁的樱花,她一脸乐坏的样子,硬是要我把车骑到靠近樱花树的地方,这样她才能伸手接住从树枝上掉落下来的樱花。

接到樱花了,就把花瓣撕开,然后放在我的头发上做乐,我自然不去理会她这种幼稚的行为的。

每次相聚在一块,易筱总免不了说最近身边的女生配戴什么牌子的手链,穿上了什么新衣服,又有什么好吃的,最后总要强调一句:都是她男朋友送她的!我只能听着笑着,然后说以后有钱的话就给你买,有我这句话她也就足够了,她要的也是我这句安慰的话。倘若这时说她虚荣,每天只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时,皮肉之苦的感觉是不好受的。

“崔宁啊,你说一对情侣都在一个学校好不好?”她头靠在我的后背,手中的花瓣还是一点点的放在我的头发上。

“怎么会不好?”

“在同一个学校的情侣就是好,我的室友晚上还有消夜吃。”

我笑了,她说我的室友时,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我的室友也有消夜吃,不过是自己买的。”我转过头对她嘿嘿的笑。

“我也要。”她的手指在我的后背划着,感觉痒痒的。

“坐好,不要摔下来了。”

“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人好好,昨天帮我晒被单,晒完后还折得整整齐齐的送到女生宿舍楼下,我太感动了。”

“你要我写的大学生涯设计写好了。”我不大愿意易筱一直唠叨下去,还没结婚就这样,结婚了不比我妈还强!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的。”她生气地把手中的花瓣扔到地上。

“有,我正听着。”

“听着为什么要插开话题。”

“我……”

“你说那个男生是不是对我……”

“好了,你呀,整天的头脑在想什么!”

转过中南大道,我们来到学工部旁的松竹林,我把车子停下来。

“要去哪里?”

我把车上了锁,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顾拉着她的手走进竹林里。

“崔宁,我觉得他对我有意思。”她突然双手拉着我的手站定不走了。

“好了你,每次听你讲这个,”我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都听烦了,对你有意思又怎样?”

她不高兴地站着,不肯再往前走了。

“你就会说对我有意思会怎样。”她似乎更不悦了。

“那我……”我不再说下去,就从车篮的书包里拿出一包薯片,递到她面前:

“给,昨天特意去超市买给你的。”

她看了看我手里的薯片,且想到自己方才的事,就低下头悄悄笑了,但眼神还是没有离开薯片。

“我们去那边的凳子坐坐。”我伸过手去揽她的腰。

看到易筱吃薯片时笑眯眯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发笑。薯片是她最喜欢吃的零食,对这种垃圾食品,我是丝毫没有兴趣的,不但价格不菲,营养价值又低。

她把薯片塞进我的嘴里,说“昨天我老公她们说要看看你,可是我没有你的照片,你去照一张,照好看点,行吗?

我看着她不做声,心想就你们女生多事!

“要照帅点的。”

“嗯,如果有可能的话,会尽量照帅的。”我觉得她说的话等于没说,她应该知道我不会为了几个小女生就去照相的。

“易璐最近变了,”她装作很神秘地说,“最近她老是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她怎么那么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呀,死党也有距离的吧。”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和邵志清离那么远本身就是问题。”

“那也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啊。”

“他喜欢买给她有什么办法,如果你看不惯,你可以跟她说的。”

“才不呢,跟她说!弄不好会跟她吵起来,她不喜欢我说她的。”

“那你跟我说也没用啊。”

“我就是要跟你说你怎么样。”她无理由的用手捏我。

我把她从石椅上抱起来放在大腿上,她的双脚在空中乱蹬,我用力揽住她的腰,她才不动。

“前天被隔壁寝室的人吻了一下,挺不好意思的。”她的薯片吃完了,话也自然多了一些。

“隔壁寝室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说呢?”

我还是看着她,发现她的脸上长出两三个痘痘,就凑近她的脸,用手轻轻地碰了碰。

“别碰它,会痛的。”

“我送你买的那瓶芦荟效果很好,涂抹几次就不会了。”

“嗯,最近可能快来那个了,不然不会冒出这几个的,挺烦的。”

“不管怎样心情保持平静最重要。”我拍拍她的脸颊说。

“我帮你写的大学生涯设计已经完成了。”

“有没带来。”她很高兴的样子。

“放在书包里,呆会吃饭的时候再拿给你看。还有,以后要写什么调查、设计之类的文论文章,你自己尝试写写,实在不会我再教你。”

“不,我写的话要花好长时间,谁叫你是我的男朋友。”

“你……”

“前次我哭了,我不想离开你的,从车窗看到你一个人在走,我的心好酸好酸。有时我好可怜,寝室的人都出去玩了,易璐又经常和那条男的出去,我一个人呆在寝室很孤独。易璐以前都是和我去吃饭打水的,但现在她不和我一起去了,她老是和死党在一起,我恨死他,老是缠着我姐。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寝室,特别是前几天,我一个人坐在床边吃饼干,有一只老鼠从我们寝室跑出去,吓死人了!我吓得跑到我老公的寝室里去,她拿着扫帚说要打死它,但它早就跑掉了。”

“跑到哪去?”

“跑到对面,不知是哪一间寝室,当时我看不大清楚。”

“怎么有老鼠啊。”

“我们那栋是老楼!后来我不敢回去,就和我老公过二人世界,等到舍友回来我才回去,我老公还问我说你男朋友有没有牵你的小爪爪。”

“那你说有没有。”

“我没说,”她拉住我的手说,“昨天晚上我舍友买回一瓶空气清新剂,她买回来后跟我们说,但是没人理她,后来她索性把清新剂锁进衣柜里,你说好不好笑。其实并不是我们不理她,而是因为大家都太忙了,放不下手中的活。”

“那你在忙什么?”

“我准备第二天来见你时穿的衣服鞋子之类的,难道我能随便穿啊,后来她放进衣柜里,我们又不好意思叫她拿出来。”

“我发觉你们女生多多少少都有点小心眼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如果是我买回去,大家先用着也行,到时候再算清嘛。”

“我也觉得好笑。嗯,对了,前个星期我们几个女生去兼职发传单,不过太少了,我们做了一天才十二块,我再也不干了!后来我们去居民小区里发,那里有个老奶奶人好好,她帮我们做假,不然五百张四人怎么发得完。”

我轻轻地抚摩她的头发,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她眯着眼睛,左手不自觉地在我的后背上下划动,我感到一阵阵舒心的愉悦,就抓住她的手,掰着她的手指给她讲故事,易筱喜欢听故事,且遇到我讲的故事不大符合现实时,她总要撇着嘴说,你骗人!这时我就会乐呵呵地指着她的鼻尖说,故事无所谓真实不真实,只要感情是真实的,我们又何必在乎故事本身的真假?狐假虎威、坐井观天等寓言故事固然是假的,但能给人某些有意义的启示,这种启示不就是真实的吗?听到这,她也不再一味辨别真假,就靠在我的肩上静静地听,且不忘把手伸到我的掌心,任我摩挲。

讲到动情处,我总会把嘴唇凑到她的脸颊连同她那美丽的嘴唇,有时两人就模模糊糊搂着接起吻来。因为我们的石椅旁边是条林荫小道,所以偶尔有人走过,经过的人多了,我们自然会离开这个地方,到别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来谈心。

今天似乎没人来,一切变得极其幽静,只有唧唧喳喳的鸟叫声,小麻雀跳上跳下,呼朋引伴,大自然的声音把易筱的心弄得极其柔和。

我们偶尔表示亲密时,这时易筱的眼睛总是睁了闭、闭了睁,恐被人看见的心态造就了她特有的敏感与谨慎。但这次是因为太过沉浸于彼此分别已久相聚后喜悦的亢奋后还是因为她觉得没人会来打扰我们,她并没有看到不远处有一对携手走来的情侣。我隐隐地看到他们向我们这条小道的方向走来,且可能是看到我们的亲密,就笑着把眼光向着别处。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们的心里都很清楚,情侣一般喜欢深幽偏僻的地方。

我们自然是放开了。待到那对情侣走过我们身边的石椅时,我看到那个女生的面孔似曾相识,又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就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把头埋进易筱的胸前。

待他们走远了,易筱生气地把我的头拽起来,说:“你干吗低下头,是不是害怕,还是个男生。”

“我……”

“真没用,没有一点勇气。”

说着假装生气的样子举起双手欲打我巴掌,其实我并不是害怕他们,而是担心被熟人看到,这种情形总是有些尴尬。如果运气不佳,撞见的是长嘴女生,她总会在临睡前和寝室的女生分享当天看到的情形,且自豪地说,某某某今天在哪哪和一女生做了什么事,这话被很多女生知道了总会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尽管说者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

既然被看到,这地方是不宜久留的,于是我们走后不久,如果那对情侣找不到更好的地方,就会坐在我们先前的椅子,重复着我们有过的“故事”。

既走出松竹林,方才的小事也没挂在心上,彼此就都当作没发生过一样,有说有笑地到别处去了。

骑着车带她到处乱逛,是易筱最喜欢的事,虽然对我来说是苦力活。有时在路上偶尔看到有女生骑车带着男生的,我总不忘说你看人家女生多贤惠多懂得体贴人啊。这时的易筱也不甘示弱地说如果这男生不是生病而要她带的话,这种男生始终是女生们口诛笔伐的对象,迟早遭女生唾弃的。有时车子在晓南湖畔停下时,她总不大愿意,我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害怕我们偶尔的亲热会被人看见吧。所以在她不愿意去湖畔的情形下,她会吵着上厕所,有时被惹恼了,就会生气嚷她,刚才在文波你不说上厕所,一到湖边你突然要上厕所,怎么就这样折磨人!听到我吼她,她就会倔强得像牛一样带着哭腔说我不爱她了,连厕所都不让她上。从厕所出来,就更不愿意去湖畔了。

这次似乎是晓南湖畔的阵阵花香和飘在空中的朵朵洁白的花絮勾起了她的情怀,她不但没有拒绝,而且一下车就欢呼着逗白鹅玩,想到刚来学校时易筱被白鹅惊吓的情景,如今竟然敢主动去逗它们,我欣慰地笑了。

“崔宁,快过来看,有只鸭子的嘴里衔着一条鱼。”她向我招招手,但我也总得把车锁起来。看到易筱天真无邪的笑容,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揽她的腰,她却向前跑开了。

有只鸭子嘴里确实衔着一条鲜血淋淋的鱼,那条鱼估计是刚从湖里抓的,由于鱼比它的嘴还要大得多,它只能放在草丛里用嫩红的扁嘴撕咬,但一放下去,其它的鸭子就上前将鱼抢走了。

几只鸭子嘎嘎地叫着追逐那只嘴里衔着鱼的,先前那只抓到鱼的鸭子见到自己的劳动果实被同伴抢走,变得极其恼怒,但又抢不回来,就追逐着它,且用扁嘴狠狠地啄它的脖颈。

可能是白鹅鸭子等排泄的粪便营养丰富的缘故,湖畔的花草树木总是油油绿绿的,长势相当好。狗尾草直起桔杆迎着习习的微风摇摆,衔着鱼的鸭子可能被追急了,纵身跳进湖里,其它几只鸭子也纷纷扑通扑通地跟着跳进去,看到这种情景,易筱笑得前俯后仰。

我们徜徉于晓南湖畔的鹅卵石小径,很多学生坐在湖边的石椅上看书。易筱手舞足蹈地走着跳着伸手抓飘在空中的花絮,像小孩一样贪玩。当我们走到湖边的一拐角处,从密密麻麻的垂柳枝条间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腼腆地坐在石椅的两端,中间留着空位,她一脸灿烂的笑容,晃动着手臂小声地说,“你看人家……。”

我知道易筱要说的意思,就按住她的手说,“他们刚刚开始,没什么好惊奇的,或者是同学。”

我们在不远处的一张石椅坐下来,刚坐定,她就靠在我的肩上,我看了看她,嘴边依然挂着微笑。

看到她还是那副傻笑的样子,我也不再说什么,但我心里隐约知道,易筱还是比较怀念初恋时那份朦胧感觉的。对初恋的女孩而言,牵牵手都会感到好奇和激动。

我们的眼前是平静的湖面,湖中间有几簇供白鹅鸭子休憩生蛋的椭圆形平岸,平岸略高于水面,由于学生无法到达平岸,那里长年生长着密密麻麻的野草,平岸的周围并排着柳树,平岸与湖面的接壤处长着大片大片的苇荡。平岸也是各种水鸟休憩的地方,从文波的钟楼俯瞰下来,可看到密密麻麻杂草丛生的平岸中间有几间“小房子”,那是供它们繁衍的窝巢。既产下蛋,待到蛋有一定数量,特别是在春天,母鹅便会孵在上面孵出一只只小鹅来,满身绒毛的小鹅咻咻地叫着,可爱极了。刚出生的小鹅只呆在平岸上,母鹅还是不放心让它们出来的,小鹅有时也好奇地伸着短短的脖子望着对岸的人们发呆,但还是不敢过来。

母鹅不让小鹅到对岸来是有理由的,但不让小鹅到水里嬉戏就没有理由了。所以母鹅通常会在傍晚时分带着小鹅在湖面嬉戏游荡。每当人们看到湖面上的大白鹅身后跟着一群群小的鹅时,总会禁不住发出诧异的惊叫声。

湖中间修建的几簇平岸还是大有用处的,否则幼小的鹅、鸭、都不可能出现。开学不久,郑泽天到湖边找鸭蛋冲蛋花吃,最后还是空手而归,肥鹅灰鸭才不会傻到那地步,把自己的蛋随意生在草丛上让人捡!郑泽天曾说要建做一个通往平岸的木筏,这样就可以掏到蛋,到时候就不愁没蛋吃了,他这个一厢情愿的想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想到这里,我不觉笑了起来,却看到易筱生气地摇着我的手臂:

“你笑什么?是不是在想你的舞伴?”

我回过神来,“哦,没有,没有。”

“你分明在笑嘛,很多次发现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你肯定在想你的舞伴!”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不要惹是生非。”

“我不相信!”她嘟着嘴说,“你给我讲讲关于你舞伴的事情。”

“没什么好讲的,我很久没去跳舞了。”

“不!”她拉着我的手硬是要我讲,我拗不过她,就说:

“我对她也不是很了解,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好。”

“她叫白苏,眼睛有点大,胆子也有点大。”

“咦,白苏是男生的名字,苏东坡就是男的。”

“……”我看着她笑,不好说什么。

“她原来是大眼睛的女生啊。”

“眼睛没有那么大,只是有点大。”

“她胆子很大吗?”

“相对你来说,她看到虫子是不怕的,而你会大声尖叫。”听到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是重庆人。”

“重庆都是山,有什么好的。”

“重庆何止是山,还都是人呢!易筱,你不要小心眼嘛。”

“我哪有小心眼,你分明护着她。”她咬着嘴唇说。

“我没护着她。”

“你有,你有,我不知道,你就是护着她。”

“你是不是喜欢她?”她见我不说话,就看着我问道。

“没有,我们谈点别的。”

“我不,你在逃避我。”

“反正我说没有就没有,你能不能静一静,我们前次谈到易璐的事情来,现在继续讲……”

“我不讲了,”她撇着嘴,把脸转向一边,“我就知道你喜欢她。”

我知道这时候跟她论理是没用的,我紧紧抱住她,且把嘴唇贴到她的嘴唇上,她使力挣扎,松开时,她果然不再说话了,只是拉我的袖口擦嘴唇。

绿色长腿白色羽翼的水鸟在湖边的草坪上谨慎地啄食,时不时抬起头瞧看周围,突然间,张开白色的羽翼,在湖面低低地飞了好一阵,一会儿就窜上了树梢,不知名的鸟儿在垂柳的枝条间穿梭,站在枝头上的鸟呱呱地叫着,寂寞极了。

易筱似乎倦极了,闭着眼睛静默地躺在我的大腿上,望着她的脸庞,我渐渐为她的稚气担忧起来,她甚至会对路边打着“星期八火锅城,想吃又吃不胖”的条幅而欢呼,我告诉她那是某学院拉赞助打出的广告,忽悠人的,吃火锅会不胖,除非火锅的底料是沙子!

我望着平静的湖面出了神,乌鸦站在枝头上戛然长鸣,偶尔有几只小鸟也站在枝头上焦急地呼唤着同伴,急促的叫声总让人觉得刺耳。

有一只从平岸出来的白鹅鶂鶂地大声叫着,好象在寻找同伴,生完蛋后发现同伴不知去哪了,白鹅一般都是成群结队,或许白鹅也不习惯孤寂的生活吧。

临近正午,我欲把易筱摇醒,但看到她熟睡的样子,不忍心打扰她,就让她再睡一会。过了一些时候,易筱忽然全身一抖,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嘴里说着模糊的话语,我吓了一跳,随即叫着她的名字拍她的脸,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且看到还睡在我的大腿上,才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

“你怎么啦?”看到她睡得满脸通红,我拍拍她的脸颊,关切地问。

“还在是吧。”她摸着我的手,望着我笑。

“什么还在?”

“我又做梦了。”她的手捶着脖子,显然是脖子酸了。

“什么梦让你睡得那么沉?”说着我揉捏着她的脖子。

“我说什么了?”

“听不清楚。”

“我梦到好蓝好蓝的天空啊,我一个人坐在小小的飞机上。飞机只有我一个人,周围都是茫茫的一片,我望下去,竟然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海洋与天空混在一起,后来,一只只小鸟衔着一包包薯片飞进机舱里,我高兴得不得了,后来薯片变得很重,我竟然一片也拿不起,机舱里的薯片越来越多,飞机就飞不动了,从空中直接下降,我害怕坠落到大海里,双手随便乱抓,后来抓到一条绳子,就被吓醒了,醒来时发现抓的是你的手!”,

她把我的手贴到脸上,我感到她的脸颊热得发烫。

“怎么做这种不吉利的梦!你看,脸睡得像苹果一样红。”

她坐起来,接过我从包包里拿出的镜子,照了照,发现确实如我说的那样,但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地坐着。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我妈妈曾说,做不好的梦是身体太虚弱的缘故。”

“我的脸色好苍白啊。”她照着镜子,一脸忧愁的样子。

“我们吃饭去,我给你要多点鱼肉,但最主要的还是你在学校要注意三餐搭配。”

她没有说话,站起来时,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我连忙搀扶着她,她笑了笑说大腿酸软。

几天后,学校的《共响》报发表了一篇题名为《游走在大学边缘的“小香港”》的文章。由于白苏是采写的记者之一,这篇文章自然引起我的关注,西苑“小香港”管理混乱,有些同学曾在那里被偷了钱包,人们对那些游手好闲的贼深恶痛绝,新闻学院的记者通过采访调查写出这篇文章,对促进学校的监管,定有较大的影响力。

确实,五毒俱全的“小香港”独立于学校的管理之外,因此西苑一直是学校管理的一大软肋。从学校第一批学生入住环湖公寓到现在,西苑的面貌随着学校的拓展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有关道路、环境、安全的问题一直是学生们争论最多的话题。随着学校的教学、行政中心将要整体西移,当更多的老师和学生开始进出西苑时,这里再度成为全校关注的焦点。

其实,几乎每所高校的周边都会衍生出一系列的产业,消费决定生产,是经济学的基本规律。西苑之所以被学生称之为“小香港”,正是因为其繁华,书店、酒吧、发廊、娱乐室、歌舞厅,私人旅馆、情侣包间……应有尽有,形成学生所言的“堕落街”,这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学生的需要,但当这种需要的外延无限延伸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里的灯红酒绿与法学院的庄严肃穆遥遥相望,鲜明的反差让人觉得是极大的讽刺。”有许多同学抱怨道。

西苑人流量大且成分复杂,加上不时的交通堵塞,给小偷提供了便利条件。调查显示,发生在这里的偷窃案件在校园治安案件中所占的比例居高不下,去年环湖公寓的入室抢劫案也暴露了西苑的安全漏洞。虽然之后公安机关在一个月内迅速破案,有关部门在短时期内加强了治安巡逻和管理,但是这种重视和改进也随着案件的渐渐平息而陷入懈怠。不时发生的外校学生打架斗殴事件使进出西苑的同学不由得担忧自己的人身安全。

去年年底,为解决西苑问题某学院举办过一次签名倡议活动,前期调查的照片、宣传版和签名横幅摆在了行政楼前,一天之内就有上千人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姓名。组织者原计划将同学们的意愿和相关事实反映到有关部门,但由于各种原因,计划中途夭折。

以‘小香港’为领头羊的西苑的“繁华”在某种程度上方便了学生。但是,对于一所大学来说,周边环境的好坏将直接影响到整体的氛围,对于正在触摸社会的大学生,这无形中产生了一定的导向作用。

文章在论述五毒俱全的“小香港”弊端的同时,也采访了学校的有关部门,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建议。最后,文章的结尾更深入人心:

西苑的问题不是一两天形成的,它的解决也决非短期之功。作为学生,无动于衷或消极抗议都无济于事。学校的解说给了我们希望,让我们有理由相信,西苑的状况只是发展过程中的“路障”,随着条件的成熟,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但这些承诺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兑现?是花开花落,一载又一载?还是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发展是一个过程,但这样的“顽疾”要根治需要时间,这些我们都理解。然而“岁月不等人”,也许短短的四年在学校的发展历程中只不过是一个逗点,但它却是每一个学生生命中最重要的时间。我们见证学校的变化,更乐见学校的发展,但同样需要学校切切实实地为我们排忧解难。第一批入住环湖公寓的学子已经离开,然而只要问题依然存在,我们就无法回避那些关注的目光。

我们殷殷期望着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篇文章被我收藏在文件夹里,我对学校新闻学院的学生能有如此的文才感到由衷的钦佩。当然,《共响》作为新闻学院学生实习锻炼的平台,她的声音就是学生的共同心声。

进入新的班级,一切都是崭新的,每天捧着一本本厚厚的法律书不仅不感到枯燥,反倒觉得意兴索然,班上的同学笑我说我这样子很像他们前个学期刚上《法理学》一样富有激情,但不出三个月我就会厌倦,我只是在一旁傻笑不答。

由于我在请客上花去不少钱,每月固定的生活费被严重透支,易筱知道后拿了一百给我,但还是不够,想到姐姐工作那么辛苦,我不敢向她开口要钱。不得以,我只好求助于读高二的妹妹,并强调不要让爸妈知道。她很快给我回信了,信中说:“我了解你现在的处境,所以我从私房钱里拿出四百寄给你。前次你给家里写信,收到信后妈妈可高兴啦,整天没事的时候就捧着你的信,有时还叫我读给她听!她小的时候只上了一年的夜校,只能认得一点字,不过我看她最近在学经文,遇到不懂的字经常问我们,有时还到隔壁邻居家问她的朋友,她的朋友也在学经文!我认为她学经文认字,有一部分是因为你,她希望以后能看懂你的信,所以以后写信回来字就写端正一些,尽量写得像小学生的字就可以了,这样她就不用跟我说你的字写得歪歪斜斜的,让她看不懂。还有,我为你转进法学院而高兴,你要努力学法律,以后当一名优秀的律师!钱是给你的,不用还了。收到这封信时,钱应该也收到了,我过几天再给你寄。”

我把妹妹的信存封起来,我想,今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翌日,果然收到了四百元,我把它存放在抽屉的最底层,妹妹的信则压在上面。

五一节快到了,学校将要放假一个星期。

我给姐姐打电话,没想到她匆匆说一句话就挂掉了,“我今晚加班加到一点多,你明天晚上再打过来,赚钱不容易啊。”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一阵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

姐姐真不容易啊,刚毕业就要独自承担家庭的重任!想为她分担,但又不知从何做起。我忧心忡忡地遥望着遥远的未来,感到自己仿佛是一只被关在的笼子里享受着主人供应的食物想出去却找不到出口的小鸟。

好不容易盼到第二天,将近十二点才打通她的电话。她懒懒地说:“我今晚加班加到十一点,工作辛苦,明天五一要放假了。你自己也不要想太多,想得太远会看不到希望,忘记脚下正在走的路,好好读书,争取拿奖学金,这样你用钱也会宽松些。我最后悔的是大学没有完全投入,现在在外面工作了才感觉到以前学的东西太少了。”

我几乎都没有回答,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听姐姐说话的语气,应该很累。其实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她最近的生活状况,很多时候姐姐跟我谈话中无意间说起生活的艰辛,这在无形中给我很大的压力,使得自己对生活和学业丝毫不敢放松。我自己也想了很多,目前最要紧的是在读好书的前提下为自己寻找一条突破的路,减轻姐姐的负担,况且妹妹明年就要高考,很快要上大学了,这又是一笔巨大的费用。

或许姐姐说得对,想得太远了会看不到希望的。记得曾看过这样一句话:只有向后看才能理解生活,但在生活中你必须向前看。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它摧毁了我们的梦想,它残破了我们的流年。姐姐说她大学时的梦想到现在还没实现,以后也很难实现了,踏进社会后,才发现很多梦幻般的理想只在童话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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