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重逢

时光匆匆,转瞬便是冬日。

经过寅离数月挥毫,总算是将第一片叶子上建的鳞次栉比,在毫无美感与颇有意境之间自由切换——一开始他还是画的很认真的,可是数月都在画同样的东西,他也逐渐开始出工不出力了,所以当学子们入学时才震惊发现,有些地方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如人间仙境,有些地方门歪窗斜,在哪里受学住宿,全凭运气。

晏国地处位置极好,便是冬日,也是十天有八天都出太阳,稍加点棉袄便能过冬······自小生长在晏京的人们哪里知道真正的冬日是什么景象,大雪纷纷都只在书本诗词里看过,实在难以想象!

事情过去小半年,当初的沸沸扬扬已然归于平静,只不过全世界比从前都更加盼望着春至,因着那日,便是开学日。

众人搬去了最上层,鹿黎因着修为最浅,才发现原来藤蔓已经突入星空,并衍生出了大大小小无数叶子,因着地面只能看见三叶,还以为便只生了三叶。

祝余端坐在房内,完成了数个神府大循环,内视己身,心中长叹:眼看寅离都快要藏星大圆满了,他这何时是个头啊——他只搭建完成神府大循环,而周身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星窍路线,一筹莫展!

他推开窗,看着窗外层层叠叠无边无际的云海,年少鲜活的心感受不到半分意境与怅然,他只想去将那远方碍眼的云团一脚踢飞······

恰巧小相柳端着一碗水果从他窗边路过,支起小短手举着碗,问:“祝余,吃吗?”

祝余拿了两个朱果,边吃边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能快速计算星窍线路的?你家西荒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快贡献出来!”

小相柳歪着头,不解:“嗯?干嘛?”

祝余摸摸鼻子,道:“嗯······我因为一些原因,身上星窍有点多······修行起来有些慢!”

“你有多少个?”

祝余干咳两声,伸出手:“你看看!”

小相柳握住他手臂,探知了一会儿,眼露茫然,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我再看看!”

他又换了种方法,大约结果相同,看祝余的眼神充满了不解与同情,道:“呃······我建议你放弃修行吧!”

祝余气道:“堂堂大西荒的继承人,你的底蕴呢?”

小相柳老成得很,严肃道:“祝余!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这种情况,恕在下束手无策!”

祝余挥挥手,骂道:“滚滚滚!”

小相柳一溜烟跑了,祝余倚窗而立,神色莫名悲痛起来,他自言自语道:“我真傻,真的,”他抬起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道:“我单知道开许许多多的星窍,以后力量也会强过很多人,可我不晓得,那砂砾太多,竟然在风沙中失去了方向!”

模仿了一会孤独,他甩甩脑袋,自己给自己打气,道:“修行如逆间,前有神王,今有祝余!”,便接着打坐去了。

一只藤蔓从空间中出来,挠挠他的脸,祝余痒得不行,笑道:“行了行了!今天我也要好好修行!一边儿玩去!”

藤蔓传出一道神念,祝余皱眉,期期艾艾不好意思又跃跃欲试,道:“这······不太好吧?”

······

鹿黎自己独占了一栋小楼,大部分都是她的研究室——她之所以修行最慢,便是她将许多时间都用于研究去了。

她晃了晃瓶子,心中满意,道:“成了!”

她又摸摸索索开始造更多的东西。

······

轩辕重端坐在云中修行,许多灵力从四面八方向他汇聚而去,阳光照射在他脸上,眼角雏华娇艳欲滴几欲绽放,身姿盘固,宛如一尊古神。

寅离在不远处刚修行完,见轩辕重正在冲击大圆满,咂咂嘴,道:“早就给他说不要这样修炼,偏不信!你看这皮肤晒的!”

小相柳看看自己白嫩的胳膊,羡慕道:“可是我也这样修炼,为什么都晒不黑?好羡慕!”

寅离摇摇头,道:“小朋友!年轻不要冲动啊!”

小相柳看看他头顶遮阴的树,觉得纯爷们儿就要像轩辕重这样黑壮黑壮的才行,撇撇嘴,道:“哼!”

寅离抬头,看着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来的光,默然无语。

他倚在树下,一阵风拂过,扬起他的长发,白衣飘袂,面容虽平凡,但却自有一番说不出的风流洒脱气韵。

因着其余诸事都有轩辕家族代劳,几人也算是正儿八经与世隔绝了几个月,只专心修行,也颇有成就——寅离已半只脚入了小隐,轩辕重也快星窍大圆满,鹿黎也转了六百来个星窍,小相柳自不必说一直是小隐境,唯有祝余默默无闻的在境界上垫了底。

作为这个团体无形中的首脑,祝余感觉自己压力山大,最近莫说与众人嬉戏,就是吃饭也是迅速解决,再不复从前懒散模样——天华天尊见着了得多欣慰!

他着急是因为他的修行速度不仅输给了人类,还即将输给他的弟子······

指不定将来还要输给千千万万人类子弟······

所以他才会将歪念头打到小相柳的身上。

不论他怎么想,总是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已是年关。

除了祝余和小相柳,其余几人都是正儿八经的人类血脉,当然早早地开始准备新年相关事宜。

鹿黎等人下了几次冲天罗,采购了些年货,又给各人都新增了衣裳,东倒腾西倒腾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所有人都对这个新年盼首以望,仿佛这个年一跨,所有人都能迎来新生,正是:律转鸿钧佳气同,肩摩毂击乐融融;不须迎向东郊去,春在千门万户中!

年夜,住的太高,遗世而独立,颇有些清高独傲的意思——祝余等人下了冲天大罗王,随着鹿黎姑娘一起在街上溜达。

小相柳人太矮,祝余一把将他提起,坐在自己肩头。

祝余是不太明白,为甚明明是大好的节日,不在家休憩,那商人小贩却要沿街叫卖,拈花的姑娘也比比皆是,整个晏京在今夜仿佛活了起来——耍杂技的,舞龙的,载歌载舞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人群中不时爆发出几声喝彩······

鹿黎拉着众人在不同的商铺中穿梭,女人终究是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不多时,几个男人手中都提满了鹿黎的东西。

几人相貌都出众非常,特别是祝余和小相柳,总与别人仿佛隔着千重山万重水,莫名的好似在另一个世界——此时的人们尚且不明白:神与人,自然是不同的。

寅离今夜穿了身月白长袍,长发随意梳了系在脑后,随在众人身后,手里提着许多东西,嘴角噙着笑,他面容平凡但身姿高大,一双眼睛更是流光溢彩,引了不少姑娘们贪看,俱都是面红耳赤,却又驻足不前。

轩辕重站在人群中,比多数人都高了一头,实在对这些闹哄哄的东西不感兴趣,有时间逛街不如让我多冲击一下星窍——不过既然师父喜欢来,自己这个当弟子的自然要跟着!

他束着长发,穿着一身藏青窄袖武衣,虽说他就做了几日那劳什子官,朝廷给他发的衣服却是齐全,里面有这样一套,觉着材质好似比别的都要好,穿着也舒服,也不起褶皱,便央着三叔照着这个款式给他做了十七八件。

虽说他面容遗传自他天下第一美貌的娘亲,确实俊美非常,可他常年沐浴在阳光下,早就黑得非凡,皮肤黝黑的他穿着藏青的衣,脸上又透着几分贵家公子的傲气将领世家的杀气修行有道的仙气,说不出来的违和怪异感,便是有姑娘瞧见他,见他眼风扫来,也是被吓得一缩脖子左右瞧看,佯装不在。

祝余和小相柳的搭配自不必说,有人猜测这是兄弟俩,有人猜测是父子俩——祝余这一年拔高了不少,比轩辕重矮了半头,但比多数人还是要高些,他心性宛若孩童,还不到开窍的年龄,手里拿着不少吃食嘴里忙碌不停,哪里有时间观察别人怎么看他。小相柳坐在他肩上,也是左右开弓,根本没精力左顾右盼。

这两人跟仙人似的,莫名就生出了距离感,便是最出众,也让人生不出旁的心思。

鹿黎在前面风似的刮来刮去,一会儿手里又满了,便回过头来塞在寅离手里,嘴里嚷嚷:“哎,你们这群爷们真没劲!”

寅离笑道:“我们这一群人给你又当小厮又当丫鬟的,你还不满?!”

祝余转过头来:“嗯嗯?什么?”

鹿黎翻个白眼,道:“吃你的!”

寅离摇摇头,看见了一处,便指着道:“我去那儿买点东西!”

众人不置可否,随他去了。

寅离手里提着许多东西,在人群中东拐西拐,总算是挤去了那处——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摆着数个铁皮桶,桶内是燃烧的木炭,桶上铁丝网上搁置着些烤红薯。

烤红薯香味扑鼻,寅离嗅着那香甜的味道,脸上绽放出个笑容来,对老人喊道:“牙叔,给我来五个!”

那老人咧嘴,果然露出了一对大板牙,在灯火辉煌的夜幕下显得尤为喜庆,他麻利的捡着红薯,熟练用纸包起来,道:“牙叔牙叔!也叫不了几年喽!我这牙都快掉光啦!”

寅离笑道:“给我甜的啊!不甜我就退给你!”

那牙叔身形微颤,浑浊的目光向寅离看来,却是满目失望:“哎······老了老了!”

寅离问道:“怎的?”

牙叔将几个红薯包好,递给他,道:“从前也有个小鬼这样说,不甜就给我退回来!可能是真不甜吧,再没见他照顾我生意!”

寅离眼目微动,道:“或者是他搬家?”

牙叔郎朗笑道:“哈哈哈哈!有可能!想必是搬去了极远极远的地方吧!反正我再没见过他!要是再见着他,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寅离奇道:“为何?”

牙叔笑道:“那小鬼的样貌莫说我没见过,便是周边做生意的都说没见过那样的好相貌!想必长大了定然是天下第一的俊!”

寅离酸道:“比之那位何如?”,他指着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的祝余。

祝余那张脸戳在人群里,将周围的人衬托的就仿佛造物主心情不好时随手捏的几个泥巴,站十里远都能一眼看见他。

牙叔望向他手指处,瞪大了眼睛瞅了一会儿,道:“哎呀,年龄大了看不清!想来还是那小鬼长得好!那漂亮的!”

寅离掏出几个铜板,递给还在喋喋不休的老人。

老人眼一扫,道:“涨价啦!七文一个!”

寅离:······

十年前才一文钱一个啊大爷!

“怎么如此贵?”

牙叔神气道:“大过年的,不得贵点儿?”

无法反驳!

寅离悻悻给了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牙叔揣了钱,见有老主顾上来,吆喝道:“红苕红苕,烤红苕,香甜可口个个大!五文!五文!”

那妇人穿着粗布衣衫,眼见着有四十来岁,面容姣好,想来年轻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道:“给我四个!”

牙叔麻溜的装了,但见她给的二十一文,忙道:“多了多了!”

妇人摇摇头,温婉笑道:“没有多!”

她望着寅离离去的身影,心道:要是那孩子还在,差不多也有这个身量了吧!

寅离不知道就在一前一后,他错过了什么,只顾着几个番薯,怕被人群挤烂,望着在熙熙攘攘中醒目的数人——灯火阑珊,他们做着不同的事,却都记挂着自己的方向!

他加快了脚步,迈向那处光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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