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目光恍惚。
盖聂说的没错，这小子确实是骄傲到了骨头里。
可他哪来的这份骄傲？
他子嗣众多，将近三十，其中甚至还有他忘了名字的，可这么多子女当中，包括长子扶苏，又有谁敢屡次三番的顶撞他，质疑他？
他随意涮着一块羊肉。
口吻说不出的自信。
“好。”
“就算你能问出一些，可不管你能问出什么，到最后，你还是查不下去，破不了案。”
“你别急着反驳。”
“不妨先问问，查查，然后再来印证，朕说的对不对。”
秦少游是真奇怪了。
他忍不住问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包括这件案子的所有内情？”
可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他查下去？
嬴政无视他的疑惑。
低头蘸酱，他随口道：“收起你的小心思吧，在朕这里，你试探不出任何东西。”
“朕说过。”
“案子是你的，朕只看结果。”
秦少游青筋直跳。
感觉跟这种人聊天，真的很有必要随身带刀，就架在他脖子上，你说不说，不说我死给你看！
但有什么办法？
他是大秦的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他不说，谁能奈何？
嬴政将沾满了芝麻酱的羊肉放入口中，很是享受的样子。
他用筷子指着桌上的锅。
“这样的食物，这样的吃法，怎么琢磨出来的？”
“比朕的御膳房好多了。”
秦少游同样无视他的疑问。
既然他不说。
他干脆换了一个话题。
“你把刺杀案和天牢案，两案并一案，是不是因为你怀疑这两件案子大有牵连，甚至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从一开始。
秦少游就怀疑这点。
他也考虑过，司徒万里那帮农家逆贼，有胆量劫天牢，未必就不敢行刺大秦公子。
可当他拿下了司徒万里，他又很快确定，凭农家这帮逆贼，他们做不了刺杀大秦公子这样的惊天大案。
有胆量，不意味着也有魄力。
可惜。
嬴政不说话，摆明了是懒得理他。
秦少游锲而不舍。
“我今天查了刺杀案的卷宗。”
“发现刺客并不是想要我们几个的命，他们好像是要活口。”
“可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我们几个对他们有什么利用价值？”
“如果说是为了威胁大秦，他们岂不是更应该针对长公子扶苏？”
“毕竟，长公子的价值远高于我们，而且扶苏游学在外，下手也更方便。”
“那他们为何冒险前来咸阳？”
“抓几个无关紧要的大秦公子，动机何在？”
“还有。”
“咸阳令衙门关于我的卷宗……”
嬴政终于暂时放下了他的筷子。
他看向秦少游。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让朕好好吃个饭？怎么开口闭口都是案子？”
“朕说了。”
“案子是你的，朕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秦少游没说话，自闭了。
但嬴政显然话没说完。
“对了。”
“有一点还是有必要交代你一下。”
“你查案归查案，不管你怎么查，朕都要你记得。”
“我大秦以法治国，法家又崇尚以理服人，使天下人信服。”
“所以不管你怀疑谁，想查谁，你都必须有足够的证据，让朝堂信服，天下人信服，贼人哑口无言。”
“明白吗？”
没人说话。
嬴政总算能消停用膳了。
但小宫女捧着的食材也被他和采薇消灭的差不多了。
眼看他即将用完。
秦少游终于还是说道：“最后一件事，我想请陛下帮个忙。”
“说。”
嬴政头也不抬。
“但有言在先，朕不一定会帮。”
秦少游……忍了。
“我想去观星阁看看。”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精神高度集中，死死的盯着嬴政，注视着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嬴政想都没想。
“不可能。”
“那是我大秦禁地，东皇太一观星象，测天机的地方，任何人不得擅入。”
秦少游不死心。
“我不上顶楼。”
“只是听说观星阁下三楼收藏天下武道心法，诸子百家各家都有，我想看看。”
嬴政抬头，神情一如从前。
他淡然道：“你既然能在这些年修到如今境界，想来你是身有传承。”
“既然有传承，又何必再看。”
“再说……你的传承本就世所罕见，看那些，于你无用。”
盖聂果然还是告诉他了。
只是不知道说了多少。
而且他这话，也足以证明那个女人的曾经存在。
不过。
不管是他，还是盖聂，都以为他术士传承来自姬观音，但他们都误会了。
他确实有传承，可真没有修炼的方法。
他平静道：“我不想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我想走出属于我自己的路。”
“所以我需要参考诸子百家，取百家之长，弥我不足，成就真正的世间唯一。”
这话。
让嬴政侧目，微微动容。
他深深的看着他，沉吟不语。
片刻。
他缓缓道：“这个理由，朕接受。”
“但朕还是要提醒你。”
“你最好不要把你的小聪明用在这件事情上，如今的你，还不够资格窥探东皇太一。”
“说好了，下三楼。”
“否则真出了什么事，哪怕朕，也未必护得了你。”
秦少游一惊。
在大秦，嬴政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是护不了，还是不愿护？
……
院子里的灯火摇曳不止。
嬴政终于满意的放下了筷子。
他站起身，英武的身姿挺拔而摄人。
“不错。”
“你做的这些东西很不错，回头朕让御膳房过来，你告诉他们怎么做。”
秦少游眼神不屑。
告诉他们也做不了。
当然，这些话不能说出来。
嬴政一卷衣袖，看起来是要走了。
然而。
临走前。
他突然看向一整夜他都从不曾看过一眼的小采薇。
迎着采薇惶恐躲闪的小眼神。
他突然前所未有的温和笑了笑。
“小采薇啊……你是真的丑。”
说罢，他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采薇先是茫然，继而扁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秦少游气急败坏，连忙去哄。
他忍了一夜，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你有病啊！”
“她招你惹你了？”
他手忙脚乱的给采薇擦着眼泪。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他才丑！”
“我们采薇最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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