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吴心蜕变

虞古看着大白饿死鬼的样子,终于安心地笑了。

丹炉中还残留有丹药的清香,再拿来烤肉再滋补不过了。大白几天没吃,一顿管饱,他的肚子像怀了孕的,躺在地上不停地哼哼:“真舒坦,美味。骨头,你说这个炼丹炉的烤出来的肉是不是有奇效呀,我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我看你肚皮要破了,你上次偷着炼什么功?竟然岔气,经脉紊乱,吓坏我了。如果不是魏伯阳的九转金液大还丹,你也没有这么快醒过来。”虞古看着大白恢复正常的脸,追问他。

“没什么,没什么,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要谢谢道爷去。”大白含混地说。

在濒死的那一刻,他看着自己的身躯,灵魂不停出入自己的身体。他意识模糊,更像是在飘荡而不是在走路,隐隐约约感觉不确切他的存在。他听到无比美妙的声音,而后他被拉入一个黑洞洞的空间。四面是镜子的房间,那里的寂静震耳欲聋。

而后就是从未体验过的安宁,六觉变得异常灵敏,他听到窃窃私语声,很多很乱。周围有人在呼唤他,这些人像是引导他到地府的使者,使者们所在的位置有亮光,这道光无形的在吸引着他。

他回想起了这十几年的人生,大仇未报,他心愿未了。于是他想回去,但是他被一个屏障阻挡,灵魂离体太久了,无情地阻隔了他。但是他不想放弃。

而后,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头顶出现一颗明星闪耀,而后又变成了太阳。他拼命的跑,追着太阳穿过屏障,撞进一团棉花之中,而后他感受着源源不断地金光飞入了他的身体,再睁眼时就已经恢复了。

那种濒死的经历他刻骨铭心,也让觉得软弱。他不想让虞古看到这他软弱的一面,于是转开话题,他问:“最近怎么这么冷清,金铃和吴心这两个跟屁虫呢?”

虞古一叹气,说:“金铃最近有点虚弱,可能在外面待久了不适应,还是金屋牵牛铃的环境最适合她,那里的灵气属金。至于吴心,从魏伯阳说她的眼界大开之后,就没见到她了,或许她是找地方炼习新技能,免得不小心把我们给看没了。”

“我那天施法时突然感觉精神波动很大,按道爷的说法,烛龙六年一个周期,她可能那时正长腿呢。我和她定了契约,因此也受到影响。”大白站起身激动地说:“如今我的修为提升了一大截,是不是吴心也随着提升了?”

契约主的修为强大,契约兽的修为也可以同步提升。若是契约主的修为微弱,契约兽的修为也会受到阻碍。

“你还是感受一下她的方位比较好,距离你那天昏迷不醒已经过去了五六天了,她会不会也出问题了?”虞古因为忙大白的事情,竟把吴心忘记无影了,这时想起来,她竟觉得有些担心。

大白开启魂识,开始感受吴心的踪迹。他闭着眼睛,魂识穿过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树林,从山顶到山腰,从山腰到山沟。不看不知道,这云海玉弓简直太大了,茫茫无尽,哪里找得到影子。

大白抱怨道:“跑哪里去了,道爷这山也太大了,无边无际。这山肯定跟着道爷的修为长,我怎么感觉这次回来这山又壮大了好几倍呢。道爷什么修为了?能活多大岁数,你说他超控这么大的山不会虚脱吧。”

虞古用古怪的眼神看他,说:“我看不破他的修为,但至少是仙人之境,应该可以活两千多岁,而现在他还不到百岁,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虞古随口一说,也开始寻找。

“嚯,道爷是仙人呀,我太有面子了,你呢?”大白一听能后上千岁,比得上彭祖了。他想:他也要活得久点,才能报仇。

“我可不行,我才筑基中期,当年杜。”虞古差点脱口而出“当年杜能也是这个修为”,而后及时住了口,他们很少提起过去的事,免得伤怀,或是因为大仇未报而心思不宁。

没想到大白却听见了,他说:“没事,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内心很强大,杠杠的。”

没有双亲和失去双亲完全不同,虞古的母亲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去世了,然而她一直都能感受到那双迷人的眼睛所散发出的梦幻般目光,那就是因为离佳,她的面容与母亲很相似。她尚且怀念那种目光照耀下的温软,何况是骨肉至亲的小能。

大白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继续刚才的话题说:“筑基也分前、中、后三个时期,到达筑基后期才能脱离天道,岁可至四百。我目前之比常人多活百年而已。”

她话音才落,就隐约感觉到天边飞来一坨红云。虞古皱着眉头,惊奇地指着那边说:“你看那边,怎么会有外人来到这里?”

“怎么看着有些熟悉,那云上面的人不是那个谁?那不是伊田吗!伊田好好的族长不当,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大白话虽如此说,然而有访客来,他还是很高兴的,他跳着高,摇摆着手,叫嚷道:“田小子,在这里。”

“你还叫人家小子,他和我差不多大呢,他旁边的那个是谁,怎么有点面熟呢?”虞古也看清了来人,这是神农一族现任第二十九任族长伊田。

“后面哪里有人?”从大白的角度看不清,只能看到伊田一个人在红云上朝着这边腾云驾雾而来。

红云不是旁得什么,正是驯化了的狰。

伊田也听见了下面的召唤,他挥着手回应着:“嗨,圣子,我兜转了好久,若不是大心姐姐带路,我可能就走丢了,你们好呀。”

“谁?哪个大杏,还杨梅呢。”大白纳闷,他怎么听不懂伊田在说什么呢。

虞古目力过人,她看清了,在伊田的身后,露出一张脸,不对呀,吴心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说过话,怎么可能就成了姐姐了?

虞古惊了,她没有看错,那标志性的、沉垫垫的胸脯,太醒目了,那人穿着一身的黑色衣袍,白花花的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险些晃瞎了她的眼。

她的眼睛瞪大了,伊田后面坐得不是别人,正是一张笑开了花的美人脸——是生前的吴心形貌。

吴心看着地面下的两个人,一个皱着眉想着哪里出来一个“大杏”,一个满眼惊讶和激动。

她婷婷袅袅的落在地上,学着魏伯阳的动作在虞古的额头上一敲,而后在大白的面前显摆一下她饱满的身材,黑色纱袖一扬,铺在大白的脸上。

大白的两只手在脸上乱舞,他被吴心身上的香气闷到了,不停地打着喷嚏。

“你,你,你怎么回事,死哪里去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对,你怎么变成这个德行了,我的烛龙呢?”大白终于醒过了味,这一两个月不见,吴心竟是恢复成人了。

她如何成的人?烛龙去了哪里?他眼睛不停的转来转去,很不适应人形的吴心,这白花花的一片到底是个什么节奏。

“哈哈。你的烛龙,我就在这里呀。”吴心笑地前仰后合,左转右转,她实在太高兴了,想不到因祸得福,居然化身成人了。

那一日她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修炼空间转移术。因为她在控制不好,看什么没什么,片刻之后山上的树就消失了一片。她不敢想,不敢想了。云海玉弓山她暂时不能待了,她喃喃自语:“再这样下去,山没了,大白不吃我,道爷也要杀了我。”

她还想多活些日月,因为与大白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最为开心的一段时间。

吴心一狠心从云海玉弓山就跳了下去,都说烛龙能腾云驾雾,但她不是生来就是龙崽子,只是半路出家,还被人的思维局限着,从来没想过“不长羽翼还能飞”这个奇迹。于是她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跳了下去。

离开了云海玉弓这个人间天堂,外面就是地狱,她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没脚可攀登,没手可以抓握,还不会化形飞跃。

云就是软软的,落在上面也接不住,她在空中扭动,也无法飞起来。她是不是该有爪子,可能踏云踩雾,可是她什么也没有。

刚才还是和风软雨,春和日丽,穿过云海玉弓的结界屛,她就直直向下坠落。腮帮子被大风吹得鼓起来,似乎就要脱离头骨飞到耳朵后面去了。她紧闭着嘴巴,她很怀疑这么烈的风会把她完美的牙吹飞了,她即使摔死也不要像一个没牙的老婆婆,这样会影响她的美感。

吴心觉得自已很丢人,为人时被同一个男人害了两次,这叫愚蠢。为龙时因为不会飞,从天上跳下来摔死,这叫悲哀。她是世上最蠢的女人和最悲哀的烛龙。

她穿过层层的云雾,突然被雷电劈的浑身抽触,头发炸立,皮开肉绽。她身上刚生出来的粼片被一片片的剥落,红得发光,滑得如血玉,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她的肚皮被劲风撕扯,要裂开一般。她头晕眼花,要爆开一般,无情的雨水如同刀割,她浑身都疼。

她想:既然我能用空间转移术,那就转移个东西可以让我飞起来。

她因为高空下落,眼泪狠甩,眼珠似乎也要跳离眼框,眼球形成一个漩涡已经开始转悠。她集中精神,心中反反复复地想:鲲鹏。

结果鲲鹏是个什么样子,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如此没有概念能出来个鸟呀。

她又想:雄鹰。

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也没有雄鹰出现。她最后总结:我只能让东西怎么没,不能让东西来,我可以作为废物死了。

死吧!从这么高的空中落下去,她这张俏丽的脸定会摔成一张大肉饼,死相很惨,还好没人认识她,不用太丢脸。

她突然觉得很不舍得,大白那张白嫩的脸,真稀罕人。每次她蹭着他的脸的时候,都觉得好舒服。她还没有用手好好掐一下他的脸。还有他霸道的话,高傲的表情,不可一世的行为,甚至他吃肉时样子,都让她无比怀念。

就这样结束吗?

没有惊喜,没有奇迹。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还好她的身体灵活,在乎面子。她在离地最后一秒,灵光一现,尾巴着地,身体极速下降的重击太猛了,她无法减速,只能尽量地昂着头对抗着重力。她竟是如同一根木棒一般插在了地上。她的尾巴受伤最重,开了花,好在脸没事。

吴心那一口气憋了好一会,她觉得头晕眼花,实在支撑不住泄了气。这一泄气所有的毛病都来了,她的肚皮好疼,尾巴已经没有知觉了,骨头碎成了粉末,瘫软在地。如果可以,她觉得应该变得小一点,不会被人当成天降的怪兽,炖了吃肉。她因为不想死在锅里,于是挣扎着变成了手指大小,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进了土层中。她睁着眼睛不敢昏迷,她怕被哪个不张眼的蚂蚁、蝎子把她当成蚯蚓。但是,醒着比昏迷要痛苦百倍千倍。

她的骨头咔嚓咔嚓地响,她想把自己除了头以外的身体都舍弃了。她疼得开始打滚翻腾,烂尾巴更烂了,身上的皮被活生生的撕扯。她在不停地抽搐,颤抖,眼睛翻转,一会成了全红,一会又成了全绿,除了感知,她身体已经疼到麻木。

咝咝……

她想,上天待她好歹毒呀,怎么没一步到位地把她摔死,一了百了。活着就是遭罪,可是她还死不了,因为她是烛龙。烛龙的恐怖在于它要么难孵化,一但孵化,就再难死亡,消失在时空境界中,不知所踪。

她忍受的痛苦还没有结束,从脸开始,有皮剥落,哗啦啦的如同下红雪。而后是她的头皮如万千针扎,刺啦。她连滚带爬,滚成了泥球,咝咝的不停尖叫,这样可以让她转移些注意了,可是她没有力气再动弹半分,这个疼痛的过程太煎熬了。

当痛苦到达巅峰之上,懦弱、逃避的心理就会占上分。吴心自认是最强灵治师,她拥有最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虽然她在感情上有些愚蠢。但依旧不能磨灭她心智方面的强大,她克服这种痛苦,想着:终究会过去了,再忍一忍。

当她的皮蜕到一半之时,她意识到自己在经历蜕皮,就如同蛇一样,每一次蜕变都要经历痛苦的挣扎,坚持到最后就是生,或者选择懦弱地死去。

她提前经历了雷变,就像狰一般,被五雷轰顶洗髓伐筋之后,提高了一个层次,她也因此进化了?她自我安慰着。

她是如何蜕皮的,这个过程她已经全然不知道了,昏昏沉沉地没有时间概念,天总是阴阴的。她也没有注意太阳和月亮交替了几日,意识在消散,脑中的一根铉绷的很紧,她在死亡的边缘,有那么一刻,她觉得灵魂又出窍了,又获得了自由。

她死而复生过,知道生死之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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