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第一百零九日

发现郗阳吃醋,我开心得不行,一边儿往嘴里塞米糕,一边儿期待着郗法医的“严刑拷问”,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不用担心噎着,我家小百合可厉害了,随时可以给我上海姆立克急救法!

“单独聊聊,单、独、聊、聊。”郗阳果然很介意刚才的事儿。“师兄,除了今儿滕旭这次,你还跟谁单独聊过?”

来了来了!媳妇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天地良心!”我急着赌咒发誓,差点儿把米糕喷在郗阳脸上!我赶紧拿纸巾给他擦,同时解释着:“绝对没有了!”

“真的?”郗阳拿走我手里的纸巾,放在桌面上,侧头看着我。

我飞快把身边儿所有适龄的、隔代的、连男带女的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问:“你舅算吗?你住院的时候,我俩在楼道单独聊过。”

见郗阳蹙眉,我觉得这位应该是排除了。可如果他舅不算,那滕旭也算他半个舅妈,他为啥要吃醋?

再想想别人吧。

“再就是柳政委和童老师了。这可都是长辈啊,跟我岳父岳母没啥区别啊!滕旭要是真跟你舅在一起,就也是长辈了。媳妇你看,我只跟长辈单独接触,这说明我是个尊敬长辈的人。”

“长辈……?”郗阳揉了揉眉心,感觉我很让他发愁啊。“那超哥呢?他是滕旭的哥哥,师兄也当他是长辈?”

“必须不能啊!那小子……”不对啊,郗小骗子这话里有话啊!“你让我一个人去机场接他的!”媳妇这事儿你不能赖我!

“这次不算。”

“啊?”还有哪次?我俩一起住?那是学校安排的不赖我啊媳妇!

不对,小百合不是这种无理取闹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决定下学期开学就搬到郗阳寝室去,因为,即使郗阳不说,我也知道他一定会介意,即便我俩不住,我也要抛弃张超!

遭了!难道是因为郦城!

“小百合你听我说,张超那次是因为有人说看到滕旭,啊不是,看到张越了,他立马从潞城飞过去,结果到了那人又说看错……了。”

郗阳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我突感脊背一凉,张超去郦城,从落地到飞走,一共就停了三个小时,连柳政委都不知道,郗阳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他又有事情瞒着我?

“小百合?”我试探着叫他。

郗阳犹豫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师兄,我不知道你俩在郦城见过。我随口说的。”

我:“……”

啊——!我的内心土拨鼠狂叫!郗小骗子这次真的只是夫夫情趣,跟我这儿闹着玩儿呢!而我呢?我竟然还自以为是地凭借对他的了解,在心里进行了一顿分析论证,得出了这么个没谱的结论!我是米糕吃多了撑得吧?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儿啊?!

说起张超去郦城的事儿,真的就只待了仨小时。当时,我正在宾馆看资料,那小子突然打电话,说他出差,途径郦城,要停一下。我问你去哪儿?他说去陕西,我说大哥你潞城在东南,要去西北,你跑西南来停一下,几个意思?

“当然是有事儿!”张超炸毛:“你以为我去看你啊?老子喜欢女的,女的,女的!而且,哪怕我真要找男朋友,我也要找郗阳那样,白白净净的,才不找你!”

我心说你就美吧,郗阳能白白净净的,还不是我打扮的?他那白大褂在龙城警大多出名,你心里没数吗?

落地之后,张超来电话,第一句话:“给我开个房!赶紧的!”

我当时就懵了。“你把傅月月带来了?”

“啊?我带她干嘛?我出差。月月在龙城呢。”

“那你这么着急开房,几个意思?”我可不给兄弟出轨打掩护啊!

“哎我说,你可太龌龊了!我约了个人,要谈点儿事儿。”

“哦。在我屋里?”

“不行!”张超否决得干脆。“你屋不保险。”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张超不能完全相信郦城公安,担心我房间有监听。我立即下楼,找前台开了个房。

郦城不大,张超从机场打车,很快就到了宾馆。洪亮在大厅接他,我在楼上等着,仔细检查过房间,确定没问题。

张超进屋,我递上一瓶水,问:“要见什么人?”

张超呼噜噜灌下去大半瓶,玻璃瓶子“啪”一声撂在桌上。“有人,在郦城,景区,看见小越了!”

“小越?你说张越?确定是张越?”

“确定!我们仨在一个大院儿住过,那人小时候老找张越玩儿,我不让,没少揍他,他不可能看错的!”

我:“……”

张超啥情况?有他这么当哥哥的吗?“你揍人家干啥?”

“那小子成天就知道玩儿,我怕他影响小越学习成绩!”

漂亮!这理由真棒!

“他在哪儿见着张越的?张越一直生活在郦城吗?”

“不知道。我当时正在潞城机场,接到他电话,立马改签了最近的航班飞郦城,就没细问。”

“也对,待会儿见了他,当面问也比较方便。”

等人的时候,我琢磨该给郗阳发个信息。

信息?对啊,我当时是有跟媳妇报告的意图的!我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可以证明!

当时,我本来想给郗阳打个电话,口头汇报一下,顺便来一番嘘寒问暖,但张超正为他弟的事儿心急呢,我要是这会儿给媳妇打电话,他准要骂我心里只有媳妇,不顾及兄弟,虽然这是事实。

不过这确实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于是我打开聊天界面,开始打字。

“张超出差,到郦城中转……”

这样不好,听着像假的。还是说具体点儿吧,我删除文字,重来。

“张超小时候的玩伴说,在郦城景区看到张越了,所以,正准备出差的张超,改签飞来了郦城,要找他弟弟,这会儿正跟我在酒店……”

这太长了,这么啰嗦,小百合看着多费劲,总盯着屏幕会伤眼睛的。删除,再来!

“郦城发现张越行踪,张超来找,我们正在等联络人。”发送!还是这样好,简单明了,不犯说道!

等一下,落下一句!不行不行,我得补上!我赶紧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想你,每时每刻!”发送!大功告成!

然而,当时不知道是我手机不好使了,还是酒店WiFi出问题了,我那句想你发送成功了,之前那条没发出去,后来就让我给忘了。

我放下手机,发现张超皱着个眉。“怎么了?”我问他。就要见到弟弟了,咋还不高兴了?

张超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你来郦城,是为了那案子吧?”

那案子,指的自然就是“换魂案”了。虽说我们两局联合办案,但杨滨关于‘郦城内鬼’的供述,以及相关调查工作,当时还处于保密阶段,我没法给张超肯定答案,也没法说不是。

“我明白。”张超也不难为我。“之后的话,你就当我自言自语吧。郦城跟‘换魂案’的关联,我多少知道一些。这个时点,小越出现在这里,我担心……我担心他已经变成了另一边的,你明白吗?”

我点头。我自然能理解,这就跟我当初担心郗阳有问题一样。

“对他有点信心。”我说:“你不是说,小越是个善良可爱的孩子,不管他在什么环境下长大,本心是不会变的。”

张超扯出一抹笑,有三分无奈,加七分讽刺。“杨滨呢?你不觉得,如果他走正道,一定是个好人?可他为谁效忠?他真的关心那些被害的孩子们?那他为什么又杀了别人的孩子?”

我本来只想安慰张超一下,却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不答反问是我惯用的小伎俩,于是我问张超:“如果张越真的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这次变哑巴的人,是张超。但本质上而言,我俩提出的问题是一回事儿,自己解答不了,就去别人那儿找答案,一个说要救弟弟,一个说要救媳妇,我俩谁比谁勇敢?

那天,我突然想起一部电影,讲得是一个原本很普通的逃兵,捡到了上尉军服之后,短短半月,屠杀了两百多人。时势造英雄,时机也造就魔鬼。

当我知道张越就是滕旭的时候,我当着有些后怕,因为滕旭有变成魔鬼的实力。架空肖映诚,成为肖氏集团的实际操控者,只要滕旭想,他完全可以轻易做到,即便郗阳是真正的继承人,也无济于事,这世界认的是资本,管你是谁家的孩子?

然而,我还是庆幸得太早了,被现实给了一耳光的时候,先别急着叫疼,后边儿还有两刀呢。

后边儿的事儿,后边儿再说。我当时跟张超说:“别为无意义的假设费神了。你朋友几点来?”

张超看了看表:“卧槽!卧槽卧槽!都过时间了!怎么还没来?”

“过多久了?”

“都过一分钟了!怎么还没来?”

一、分、钟?一分钟,你至于急成这样吗?

我说:“会不会路上堵车?再等等。”

张超电话打过去,等了半天,没人接。他又发消息,问对方到哪儿了,还是没动静。我安慰他可能人家开车呢,让他再等等。

张超在沙发上坐了也就半分钟,就坐不住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走两圈打一次电话,没人接,走两圈再打一次,还没人接,大概走了二十来圈儿,对方来电话了。

“到剌?”张超接起来的时候,激动得话都说不明白了。

片刻沉默之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超……超哥,那什么,我看错了,那人,不,不是张越。”

“……”我和张超同时愣住了。

“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张超气得骂娘,恨不得把那人从听筒里拽出来,提着领子拎起来打。

张超一吼,那人更怕了。“超,超哥我错了!我我我,我先挂了!”

我赶紧抢过手机:“等一下!我是张超朋友,你说清楚点儿,什么时候、在哪儿看到张越的?怎么确定不是他的?”

“我……我……总,总之就不是!我看,看错了,就不是张越!不是张越!”

“怎么确定不是的?”我重复问题,并且试图引导他往下说:“你们又见面了?聊了什么吗?”

“哎哎哎,大大大哥,你就别,别问了,总之我看错了,错了,你饶了我吧,啊,饶了我吧!我我我我要挂了!不是,我要挂挂挂电话了!”

“你他妈敢!你——”张超喊再大声也没有意义,听筒里已是一片忙音。

再拨过去,用户已关机。

张超傻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我站他对面看了半天,问:“你朋友结巴?”

“啥?”他抬起头,茫茫然看着我。

“你朋友,是不是口吃?”

“不啊,怎么了?”

“你没发现他刚才说话口吃?”

“急的。他着急就这样。操!”张超把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骂了一句。

行,还知道不往地上摔,气得不算太疯。

我问:“看错就看错,解释清楚不就得了,为啥急成这样?”

“还用问啊!那小子准是怕我揍他!”接着就是张超连珠炮似的骂骂咧咧。

可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至于哪儿不对,我当时也不知道。就像我当初觉得“换魂案”现场发现的毒\\品有问题,却也说不清楚是哪里有问题。这种感觉,说好听了叫刑警直觉,说白了,就是逻辑扣不紧,证据链连不上,没得洗。

“现在看来,那人当时是被威胁了。小百合,你觉得会是谁,在试图阻止张超张越相认?会不会是滕旭自己?”

“不会。”郗阳回答很肯定。“如果是他,我跟他说起张超的时候,他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了。哎呀好难。”郗阳说话的时候,手里不停鼓捣着一个包装盒。

工作关系,郗阳从不留长指甲,于是,在不小心把开口的塑料绳扯坏之后,他拿指尖夹着那塑料外包装,揪了几次也揪不起来。

“那是谁?你舅舅?”

“恩,我觉得就是他。他不想让滕旭回家认哥哥。”

“为什么?”

“舍不得呗,师兄你舍得我走?”

“当然不舍得!说什么胡话?”唠着别人呢,就扯到自己身上去了,真是气人。

“嘻嘻。”小百合笑得极其敷衍,继续跟包装盒艰苦斗争。我看他这也没个正经吃醋的样儿了,于是放下米糕,抬手在小百合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你能不能专心点儿?”

“啊?哦好的。”小百合认认真真点头,然后,然后他站起身,准备专心对付包装盒去了!

“回来!”我一把给他捞回来,小百合重心不稳,直接坐在了我身上。

雪嘉正吃着磨牙棒,听到声音蹭一下窜起来,刚跑两步,发现是我俩,立即刹车,一副没眼看的模样,转身溜达回小垫子上,拿两条小爪子抱着个磨牙棒接着啃了。

“给我。”我说。

“啥呀?”

“盒子。”

“啊?师兄,你干嘛呀?”

靠……你害羞个屁啊?

“帮你拆开!”

“啊?拆开干嘛呀?”

干……你——说干嘛?

我哪儿知道从超市回来还没做饭呢你着急拆这一盒子安全套是要干嘛?啊?!

不过这包装好像有问题,我也没拆开……

行吧,人类和动物的区别,是使用工具。

我放开郗阳:“去拿个东西吧。”

郗阳点头,两步走到沙发旁边(对,我家就这么大,从餐桌到沙发,就两步……我好穷啊!),拉开他那个超级贵的书包,拿了样东西就回来了。我一看,电/警/棍?!

“不是,你不应该拿个剪子……”

不等我说完,郗阳拿警棍往包装盒上一杵,同时按下放电,“咔嚓”一声,盒子上立即打出个孔,一股烧塑料的气味升腾起来。郗阳把盒子甩了甩,然后就这那个边儿一撕。“搞定了!”

我:“……”

媳妇,你何止是一朵百合,你简直就是一朵奇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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