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军营里的作息规律就让顾云时睁开了眼睛,蜡烛早就燃尽了,屋里昏昏暗暗的,顾云时手搭在沈清辞的头上,温香软玉在怀,顾云时委实不大想起。
昏迷数日,军中还有许多事情需得同温南商量,顾云时再不情愿,也还是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顾云时披上了外袍,一转身却看到沈清辞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
“还早,再睡会儿。”
沈清辞费力地把自己从被子底下扒拉出来,声音黏黏糊糊的:“你要去哪儿?”
“去处理些事情。”顾云时系好腰带,拨弄了几下沈清辞散乱的头发:“一会就回来。”
“我想跟你一起。”沈清辞眼里都是水汽,分明是一副困倦的样子。
“乖乖,想去啊?”
“嗯。”
顾云时把人架起来,语气温柔:“过来,我给你穿衣服。”
沈清辞极其听话,让抬手就抬手,让抬头就抬头,不一会儿就打扮齐全了。
温南早早地就在议事厅里,一同来的还有秦子衿和平陵知州杜宽。
顾云时先进了屋,沈清辞紧随其后,眼角还沾着打哈欠时沁出的眼泪。后头还跟着寒栖和唐枝。
寒栖手里抱着几本书,唐枝手里拿了软垫和暖手炉,顾云时在主桌坐下,沈清辞则是去了一边的小桌案旁,坐着软垫,捧着暖手炉,悠哉悠哉地看着书。
“有些私事,我来晚了,诸位见谅。”
说着见谅,顾云时的面上却没有半分歉意,温南白眼一翻,腹诽道:惯会装腔作势,不愧为皇家人。
顾云时朝杜宽举杯:“因我之事逗留平陵,承蒙知州照顾,这里没有酒水,我便以茶代酒,敬知州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杜宽已至不惑之年,却颇有几分文人意气。
秦子衿适时地把话题带过:“此番事了,我等不日便要启程回京,我为平陵留下了一些药材与药方子,还望知州莫要嫌弃。”www.九九^九)xs(.co^m
“秦公子言重了。”杜宽一副开心的模样:“平陵药材不多,秦公子此举当真仁善。”
……
一群人商量了平陵日后的防御,与另外两城之间的联系,以及确定了第二日回京。
等人都散了,沈清辞的茶水都换了两三壶。顾云时从后面把书抽走:“走了,带你出去转转。”
沈清辞却是没多大兴致:“不去。哥哥,我饿得很。”
“就是带你出去吃,这里的饭菜不是不合胃口吗?”
顾云时把软的像没骨头一样的沈清辞捞起来:“知道委屈你了,明日咱们就回去了,到时候让厨子给你做上九九八十一道菜,让你吃个饱。”
沈清辞站直了身子,勾着顾云时小手指,皱着眉道:“这里茶苦死了,一点也不好喝。”
“好啦乖乖,再等一等,嗯?”
听到顾云时温声细语地哄自己,沈清辞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于是露出一副我很大度,不与你计较的表情来:“知道啦。”
平陵比上京冷得多,顾云时愣是把沈清辞裹成了一个福娃娃,这才把人带出门。
平陵城比不得上京繁华,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酒楼艺馆是样样都有。
二人随意挑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要了一个厢房,命人把招牌的菜各上一份。
沈清辞费力地把外面的斗篷扯下来,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看着桌子前满满的食物,也只是每样只吃了几口。
顾云时给沈清辞夹了一筷子菜:“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沈清辞摇摇头:“子衿说我不能一次吃太多,不然会积食。”
“慢慢吃,又不着急。吃不完就带回去,没多大关系。”
沈清辞手撑着下巴,眼睛盯着顾云时。顾云时抬眼看回去:“不好好吃饭,看我做什么?”
沈清辞眨眨眼,语气淡淡的:“我只是在想,还好你醒了。”
“嗯?”顾云时搁下筷子,拿帕子擦着手:“我要是真死了,你怎么办?”
沈清辞沉吟片刻,语气轻松:“你要是死了啊,我就用你送我的东西去给别的姑娘下聘,还要拐跑你的小妾,然后带着她们去你的墓前祭拜你。”
顾云时把帕子扔在桌子上,冲沈清辞笑的温柔:“乖乖,你过来。”
沈清辞顺从地走近了两步,被顾云时拽着手臂拉进了怀里,跨坐在顾云时的腿上与顾云时对视。
对方笑的危险,语气轻柔,眼睛却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乖乖,哥哥是不是跟你说过,有些话不能乱说?”
沈清辞眉眼弯弯,话语里充满挑逗之意:“那哥哥要惩罚我吗?”
顾云时一只手在沈清辞的腰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另一只手搭在沈清辞的后颈上,浅浅地吻了上去。
沈清辞的手捏紧了顾云时肩上的衣服,脸色通红,后背抵在桌子边缘,顾云时把头埋在沈清辞颈间,脖子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顾云时声音愉悦“乖乖,你好香啊~”
腰上的手慢慢往下滑,沈清辞在不清醒之中意识到了什么,话里有几分慌乱害怕:“不行…哥哥,不可以…”
顾云时笑起来:“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嗯?”
沈清辞趴在顾云时肩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嘴里都是顾云时喝过的甜汤的味道。
“哥哥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
顾云时感觉到沈清辞僵住了一瞬,随即听到了略显无奈的声音:“要是你死了,我就只好殉情了。”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良久之后,才响起顾云时的声音:“那你还是另娶她人吧。”
沈清辞直起腰身看着顾云时:“为什么?”
顾云时淡淡地笑着,揉着沈清辞的腰:“我希望你活着,可以一直平平安安的,就算你是别人的。”
沈清辞看着顾云时的眼睛,知道对方是很认真地在说这句话,眼睛忽然有些酸涩:“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
等二人回了驿馆,大家都闲在一起聊着天,温南眼见二人走进屋里,轻哼一声,颇为嫌弃地转过了头。
秦子衿笑着为二人添茶:“这是去哪吃好的了?也不带上我们。”
顾云时接过茶递给沈清辞:“你们这不也吃的挺好的。”
“明日启程,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听到秦子衿的话,沈清辞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那些事情有唐枝和寒栖做,不用我们管。”
“也是。”秦子衿放下茶杯:“如琢,你跟我来,我有些事要同你说。”
沈清辞转头看着顾云时,见顾云时点头后才跟着秦子衿离开,温南把一切尽收眼里,啧了一声。
“顾以昼,你怎么把这么乖的小孩骗到手的?”
顾云时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眼睛一直看着沈清辞离开的方向:“怎么是骗呢?我这样的人还需要骗?”
“沈小公子那样乖巧的人,说你强迫他我都信,更何况骗。”
“乖巧?”顾云时舌尖顶了顶自己的尖牙,露出点莫名的笑来:“是挺乖巧的。”
看着顾云时的笑,温南没忍住抖了抖,像是被顾云时颇为浪荡的笑给恶心到了。
秦子衿带着沈清辞进了隔壁厢房,对面而坐。
“手伸出来,我给你号脉。”
沈清辞乖乖挽起一截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秦子衿的手指搭上沈清辞的手腕,不过片刻就收回了手。
“比之前好些了,不过还是要注意,明日回京,你身子能受得了吗?”
“没事的。”沈清辞把袖子放下来:“来时是因为赶路,回去时又不用赶路,不碍事的。”
秦子衿轻轻点着头,眉头皱了皱,一副担心的语气:“如琢,那个…你平日不要太惯着阿昼了…不能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等等”沈清辞听的云里雾里的:“我没有惯着殿下啊…”
秦子衿的眼神停留了一瞬,转而从梳妆台上拿起一面小巧的菱花镜递给沈清辞:“你自己看看脖子…”
沈清辞接过镜子,歪着头照了照,脖子上赫然一块殷红的痕迹,在沈清辞格外白嫩的肤色上十分靡艳。
面皮上渐渐泛起薄红,沈清辞扒拉着衣领把痕迹盖住,有些不知所措。
秦子衿叹了口气:“阿昼他最爱得寸进尺,你这般听话,吃亏的还是你。”
沈清辞低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琢,子衿,怎么这么久?”
顾云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子衿拍了拍沈清辞的肩,轻声细语:“快去吧,不然他该进来问我要人了。”
沈清辞一只手捂着脖子,有些慌乱地离开了房间。
门被打开,沈清辞侧身从顾云时身旁走过,对顾云时的声音充耳不闻,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他怎么了?”
看着顾云时极为疑惑不解的样子,秦子衿努力地忍住了笑意:“闹脾气呗,还不快去追?”
顾云时没注意秦子衿嘴边快要忍不住的笑意,急急忙忙地去追沈清辞。
一进屋就看到床上鼓了一个大包,想也知道是沈清辞把自己塞在里面。
顾云时在床畔坐下,伸手扯了扯被角:“怎么了?”
“你走开!”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有些气愤和委屈。
“那你先出来,里面闷。”顾云时见人还没有动静,温声道:“乖乖,听话,出来。”
沈清辞从被子一角露了个头,耳朵红红的,顾云时顺势把人从被子底下扯出来,捏了捏沈清辞的耳垂:“子衿跟你说什么了?气成这样,嗯?”
“你还好意思…”沈清辞满腹委屈,扒拉着衣领指给顾云时看:“都让你轻点了,你非不听…都被子衿看到了…”
顾云时手指从耳垂挪到吻痕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是我的错,乖乖不气了好不好?”
轻柔的语气消磨了沈清辞的火气,磕磕绊绊道:“其实…其实也不生气…”
顾云时头埋在沈清辞肩颈之间,笑出声来:“乖乖,你怎么那么乖?”
呼吸喷洒在沈清辞颈间,有些痒痒的,耳朵尖越发红。
腻歪了一会儿,沈清辞要留在房间煮茶,顾云时则是借着军务之事的名义传唤了唐枝。
莫名被叫去书房的唐枝有些忐忑不安,心里盘算着有没有什么忘记的事情。顾云时手里拿着笔,正在写即将先行送回上京的书信。
唐枝跪在下首老半天没等到顾云时开口,心里越来越不安,却又不敢随意开口打扰。
“你在上京时可有事瞒着我吗?”
此话一出,唐枝失了底气弱弱道:“公子不让我告知殿下。”
“在阿琢身边待了几个月,连原来的主子也不认了?”
顾云时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唐枝的身上,表情也不复之前的温和,战场对于一个人的改变很大,顾云时仅仅是在军营里待了三个多月,就已经有了些将士的肃杀之气。
“不敢…要是属下说了,殿下可别同公子说是属下说的。”
顾云时用没有握笔的手挽了挽袖子,点点头表示答应了,唐枝这才开口汇报。
“殿下尚未离京时,园子里就抓了一个人,那人暗中在公子饭食中下药,人是素诚审的,大概是因为人是从南都来的,公子不曾让我参与审讯。”
“九月份的时候,公子病了一场,园子里走水了,是有人蓄意而为,公子也伤到了,安神香和平日喝的药也被人动过手脚,故而之后我们就让公子搬到暖阁去住了。”
“后来南都大约是出了什么事,公子把素诚派回南都处理,至今还未曾回来,这些事情公子大多还是避着属下的。”
“公子说了,若是谁把这些事告诉了殿下,就要重重地罚我们,所以属下才没有告知殿下。”
“寒鹭把消息带回上京那日,公子喝了药本该入睡的,但公子实在警惕,不知从哪里看出不对劲,最终还是没有瞒住。”
“他伤着了?”笔尖上的墨滴在纸上,顾云时把废了的纸揉成一团扔掉:“伤哪了?”
“手臂被烧伤了,不过二少爷来的很快,治疗及时,没有留下疤痕。只是公子因此发烧,昏睡了两日。”
“啪”
笔杆不堪重负,直接断在顾云时的手中,顾云时把断掉的笔扔开,拂了拂手中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平淡淡:“你先下去吧,不要告诉阿琢我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