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神迹

民间到处是乐器,红白喜事少不少锣鼓齐上阵,胡琴唢呐这些声音响亮的最受欢迎,它们是最好的招喜玩意儿。

唢呐想起,大家伙就知道,有事了,老老少少就往那里赶了,上坟的馍馍最受欢迎,条件再差的家庭,也会弄点白面,蒸几笼馍馍,等祭祀完毕,这些馍馍就送给来帮忙的人,当然也会切成条,送给围观的小孩子。

房东也是远近知名的草台班子的胡琴手,傍晚,他也会拉几曲,沈海不会这玩意儿,只能在一旁倾听。

不过,房东家里好歹有个三弦儿,他是不弹,沈海就借来玩耍。

安青延看着这破旧的家伙什,也是笑话他,“就三根弦儿,能奏出什么好曲。”沈海也是有与她找话的冲动,开玩笑地讲,如果他弹唱,安青延是否能献舞?

安青延在沈海面前,将头发打散,用发簪好好地固定好,沈海觉得贴在头皮上不好看,就凑到她的身旁,帮她拢起头发,在头顶扎了个髻子,顺便留了一绺垂了下来,活脱脱的丸子头,很是干练,青延在水缸边,看了看,也是好看,心情更是愉悦,就答应沈海,“你若是能弹,青延自然奉陪。”

乡间乐器,无非是那些吹打班子的二胡三弦儿唢呐,二胡与唢呐沈海是不会的,三弦儿可以现学,前世他会弹吉他,钢琴,古筝,这个难不倒他。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也就两三日,他就将指法研究出来了,也能熟练地拨弄出完整的曲子。

边弹边唱,也是一副惬意的生活态度。

前世,他去滇边生活过一段时间,接触了不少傣族的曲子。傣族也很少长歌,大都是短曲,如赶摆归来,调子就很好玩,歌词更是直接,“赶摆那天我遇见你,从此身心已经两分离,两分离。”沈海唱得含糊,青延也没当回事。

“茫茫人海我寻找你,找不到你我心着急,想拿个绳子来找你,把你我两紧紧捆绑在一起,在一起。”

青延听了心跳加速,脸蛋也泛起了红润,这人真是直白。不禁歪头来看着他,还是那副怡然自得的神态。

刚要搭腔,沈海继续唱到,“花再美,也不如你,我已爱上你;花再香也不如你,梦里见到你。”重复了几遍,青延听得也是心里舒坦,这家伙真是胆大,这歌儿传出去,还要人活不。

呸呸两声,想起他在梦中喊的阿姐,又是一阵子心凉,却不想被针线扎到手指,看着血滴渗出指尖,也是笑话自己。

“夫人,这歌如何,”沈海见青延低着头,突然意识到,此曲太过直白了,人家姑娘肯定难为情,怎么跳呢?

安青延也是有些害羞了,不知道怎么着好了,心下只是将歌词与曲调记好了,反复地在心中念叨。

沈海也不唱了,弹了两遍,熟的不能再熟了。

沈海存心挑逗安青延,又唱到,“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么好风飘,小小的船儿撑过来,一路摇呀摇。”然后大喊着,“安青延,过来跳舞。”

安青延已经到了厨房,她怕见沈海唱的这些歌,也是大声地回到,“这种俚曲,哪个愿意跳。”

沈海也不理她,继续唱,“为了那心上的人儿,起呀吗起得早,也不管那路遥遥,情愿多辛劳,”

“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么好风飘,我一心想着她,想的是好心焦,,为了那心生的人,睡呀么睡不着,我只怕找不到她,叫好怎么好。”

“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么好风飘,三步两脚跑呀跑,追到了土地庙,我情愿陪着她,陪呀么陪到老,除了她我都不要,她知道不知道。”

安青延在屋子里,“轻佻之人,果然叫沈海的一个德行,”心中也默默记下了,话说,这些歌都是朗朗上口,很容易记。

吃饭的时候,沈海问道,“我唱的歌怎么样,”安青延白了他一眼,沈海继续介绍,“第二曲是关中那边的俚曲,我跟人学的,那边人直白。”

“大人,夫子说,食不言,寝不语。”

“夫子还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夫子的话么,怎么用怎么有理。”沈海呛了她一句。

“大人再唱一曲含蓄的吧,这些曲子,良家女子真的出不了口。”

“一会儿我给你唱个咏叹调。”

“谢谢大人。”

饭后,沈海清唱,“阿里郎,阿里郎,阿拉里郎,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你怎么情愿把我扔下,出了门不到十里路你会想家。”沈海意识到,这也是不含蓄的,就停了下来。

“大人怎么不唱了,这曲调很有趣。”

“到这里吧,我抄几个长短句吧。”

青延有些不舍,却也无法张口,不好意思对沈海提要求。她在心中默念了几次曲调,想着沈海只会这些调情的调调,终于憋不住了,“大人,青延想问,大人在认识青延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文书呀,你也看到了,若不是遇到你,我就是一辈子的文书,吃喝不愁,不过做不了县令。”

青延抿嘴笑了笑,“大人籍贯在何处。”

“登州府,”接着很随意地说了一段烟台话,也是正宗。

“公公婆婆的墓地还在吗?”

这倒难住了沈海,前世他确实是登州人,父母还健在呢,想念也无用,毕竟再也见不到了,心中也是郁闷,青延见了他的神色,也就不问了。

不过,沈海很快就调整过来,“看来你是真心想跟着我了,沈某何德何能,能让青延姑娘如此垂青,连爹娘都跟着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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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海想着,还是唱一些文雅的吧。

下午,就用三弦儿找水调歌头的调子,这些词牌就给了韵脚,按照韵脚自己谱曲即可。所以,同一个曲牌,不同的填词,曲调会有所不同,但也能听出来,是同一个曲牌。

三弦儿弹起来有点难,左手速度要快,加和音太麻烦了,真的不如吉他简单。他就用单音结合前世的曲调,慢慢地改了一曲。

水调歌是隋朝时候的长歌,歌头就是基本的韵脚,沈海不懂宫商角徵羽五音,只能先把韵脚写下,谱上简谱,然后再写上苏轼的明月几时有,还有叶梦得的河汉下平野,比较了歌词,无法用一个曲调来唱,但是略作调整即可,主要是音长的不同,只有高低音是一样的。

哼了许久,又弹奏了许久,沈海脑子中肯定是有许多的曲子,但是时下的人们,就是这种套路,会有一些相对固定的曲调,然后填词。

传统讲,制礼作乐,作乐被看作是顶级的能力,乐通神,这是肯定的,李泽厚不是讲文化起源于巫乐传统,沈海将巫看作是礼的代表,巫师不就是跳大神的么,乐也是献祭。

别说,这个大脑自身体痊愈以来,记忆力颇好,一直保持着巅峰状态,这一切都是起源于沈海弹三弦儿,音乐就像个引子,将这一切勾连起来,前世只要诵读过的诗词文章,曲谱棋局,甚至连课本,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确定之前有没有,但是几支曲子下来,他能意识到,这种改变。以前记忆里的唐诗宋词,总是漏这漏那,现在字字清晰,如同刻板在脑海里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沈海抓狂似的弹了几十首曲子,终于引起安青延的兴趣了。

何止是兴趣,她倚在门框处,一动不动,一开始只是觉得好奇,慢慢地就沉浸其中了,直到沈海觉得累了,回头冲她一笑,她想挪步,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可能是站的时间太长了,左腿都麻木了。

眼下,能弹几支曲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君不见,农村的红白喜事,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曲,文人雅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交流曲目,而且都是已有的曲目,拆解成一些曲牌词牌,能作曲子的人,无一不被看作是天才,青延扒着门框,看着沈海,哪里还是那个小文书,明明是一代才子,就这样让自己给抓住了。

沈海觉得这是神迹,上天给的福利。不过,他宁愿相信这是音乐的唤醒。

就连那个缝纫机的图片,也在弹三弦儿时,也完整地呈现在脑海中,几天后,他按照前世的拆卸图,一步步地就把三维图给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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