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私奔

即便这样,柳氏成衣的买卖,柳屠夫妇还是没有落下。

其实,对秀才女婿的事,柳屠除了表示关心之外,打探消息之类的时期,他除了开始一两天比较用心,以后就基本上不问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成衣店里看着。

松江府虽然乱,但并不耽误鸭绒成衣的买卖,有钱人的生活需要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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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月居迎来了好时候。

文人们的创举之后,到府城的人突然暴增,人总要吃点什么,给狱中的亲人总要送点什么,延月居是首选,同三也早早就看透了这个形式。

他先是嘱托柳四多采购鸡鸭,包括下货,都在牲口市这边烧制。

在人们的眼中,延月居的肉食和烧饼成了最实惠的正餐,听雨轩和寻味阁的味道是好,架不住太贵,一只烧鸡要三百文,而延月居只要百文,哪有不在延月居买的道理。

都说穷家富路,现在是穷家富犯人。眼见着两套下货也不够卖,烧鸡酱鸭都能订到四五百只,这玩意利润高呀,一天下来,至少三十两的利。

柳四一家也是全家动员,与同三的几个徒弟一起,每天晚上杀好鸡鸭,下半夜就烧好了。

延月居的买卖一下子就回到了仲秋月的盛景。

此时的同三,还真的希望这种案件多些,延月居的买卖就更加昌盛了。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只是这招人恨的胡秀才,一人就吃掉延月居三成利润。

阿姐手中无钱,柳屠又不给,只好赖着妹妹,只能是延月居出。

这胡谨言真不是个东西,同三每天去送饭,就在心里骂几遍。

每天两只烧鸡或烧鸭,是必须的,阿姐还整了许多其它菜肴,同三用扁担挑去,死沉死沉的,也是累的不轻。

也没办法,惠娘姐姐现在就住在柳家了,天天哭哭啼啼,去送个饭只能惠娘出钱,每天都是两次,午饭和晚饭,光打点牢头的钱就要六两,别说其它的吃食,搁谁家也承担不起。

终于,惠娘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为了五两银子就能与霸头的人骂起来,她绝不是那种大方得没有原则的人,也是莫名地烦躁,经常性的摔砸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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牲口市这边,自然有人过来添乱,自从胡秀才入狱,阿娘就每天来牲口市,监督着同三洗鸭绒。

更无耻的是,阿娘还带来了柳二的次子,让同三赶紧教会这个小舅子。

阿娘价值观错乱,居然说什么,教会小舅子后,同三就可以轻松下来,不用干这活了,同三心中自是呵呵,核心技术,你说送就送,还真把我当成工具人了。

同三每天都只是洗一点点,够成衣铺用就行了,多洗,门都没有,自己有时间,还不如多烧几只鸭子。

再说了,柳家人当中,教给谁也不能教给柳二的家人,此人与同三有大仇。

更关键的是,惠娘也不让教,学可以,那就在一旁做下手,反正你学不会,很多工序你都见不到。

阿娘到牲口市,也有个收获,见到了柳四那边巨大的烧鸭烧鸡的生意,也萌生了与延月居分账的念头。

同三是不知道此事的,惠娘也不会让他管账。

他倒是可以从柜中随意支取,说白了就是跟惠娘要钱,惠娘也是大方的人,她钱箱里的钱,同三可以随便拿,反正每天晚上她都要过一遍。

于是,就有了阿娘同意同三开酒楼的对话,也顺便说了三七分账,同三不置可否,阿娘就算作同三同意了。

话说三七分账,还有什么赚头?这种小吃店的利头能有三成?

倒是柳屠很直接,对惠娘讲,“同三答应了,酒楼三七分账。”

当晚就把柳五家的弄到延月居,设置了一个柜台,帮他收账,收账之后,直接三七分账,他占七成。

同三看到铺子里有个柜台,再听惠娘讲了阿父的话。

顿时火大,气愤道,“这还有完没完,给人活头么。”也没办法,延月居名义上是惠娘的,况且自己又不管账。

惠娘怂地只能消遣自己,一直在那里哭泣,眼见着同三不理她,更是难过。

同三看惠娘在数钱,“别数了,再数也回不了本,柜上也不记账,给你多少就是多少。”

“我晚间都看的,合计完了,再分账。”

“我的意思是,分账分利头,哪有分进账的,肉食不同于成衣,本大利小,赚点钱都让他们拿去了。”

惠娘突然醒悟,好比进了十两银子,其中六两是本钱,结果对方拿了七两去了,自己还赔了三两。

“晦气!”同三骂道。

惠娘也不敢言语,她的做法就是找父母,把道理讲明,最终柳屠妥协,拿营业额的三成。

对于延月居来说,也是勉强抹个平,真的没有干的动力。

柳家人都不会书写,分钱也是笑话,都是凑整数,然后用秤来分,例如,四十二两银子,他们先分成四十两和二两,再分别分这两下。

柳屠倒是会算,但是架不住他拿架子,不亲自动手。

同三见了,觉得真是可笑,一群文盲土包子,乍富起来的感觉。

不记账,也就意味着柳五家的多少会往自己的口袋中放些,又分不清是谁的。

总之是一盘糊涂账。

不过,柳屠夫妇可能要的就是这个名分,所有权是他们的,延月居又比不上他们的成衣铺来钱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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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苦难可以让人们更团结,但是团体里面肯定有些人会以自己的利益为核心。让别人多牺牲,或者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

同三就是那个注定被牺牲的人。

苦难更多的是,压垮人,而不是让人变得更优秀。

惠娘是那种在苦难面前,对人很热心的人,全力地支持阿姐,每天都会去安抚她,帮忙照顾外甥,慢慢地,阿姐也以为惠娘的关心是理所当然的。

直到十月初八,阿姐光探望秀才就花了一百六十多两了,柳屠夫妇也如愿拿下了延月居。

这下,惠娘两口子又白干了,连惠娘当初留下的六十多两也只剩了一半。

阿姐仅仅是口头上很敷衍的感谢,似乎惠娘两口子的付出,是理所当然。惠娘话里话外,都是说,没必要送饭这么频繁,一天一顿,也饿不死他。

阿姐疯了似的怼惠娘,“柳家有今天,还不是凭借你姐夫?这几顿饭又有什么?再说谨言从小没吃过什么苦,阿妹,你不晓得大牢里有多苦。”说完,就在那里嚎啕大哭。

“柳家今天与他有什么关系,阿姐你莫要乱讲。”

“且不说免除的徭役,就是那个成衣铺,若没有你姐夫,阿父如何开得起来?”

阿姐也是口不择言。

“阿姐是说,阿父是被姐夫鼓动来夺我的生意。”惠娘气不打一处来,“你的好夫婿,用我的钱给自己买地。”

“阿妹,阿姐知道你疼同三,可同三终究是外人,不能让他掌家。”胡秀才的洗脑大法见效了。

两人脑洞都大开。

“是呀,这个外人帮我起了延月居,这个外人帮我两旬时间就赚了两千多两银子,你们这些自家人,两旬时间,就从我这里弄走了二千两。”

说完,惠娘也不理阿姐,走出了家门,嘴里嘟囔,“两千两啊,我就是什么也不用干,也够一辈子花的了,到头来,都被人抢去,还落了不是。”

快了到中午,她找到同三,拉着他出去走走,就是要错过给胡秀才送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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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也无心看风景,走着走着,就到了牲口市。

这条路上也没啥风景。

“阿弟,我对你是不是不好。”惠娘今天没有挽髻,扎了两个麻花辫,然后拢在一起,谈不上好看。

“阿姐,这世上,你对我最好。”同三是真诚的,说的是心里话。

“阿弟,我算了一下,从延月居至今,咱们一共赚了三千二百多两,可如今,若不是千两在成衣铺那里预留的,咱们手头上真的没了。阿弟,我想不出,这到底是给谁干的。”

同三想想也是,刚要开口,就听见惠娘讲,“这两个多月来,我俩都累坏了,我也做不动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阿姐,你的意思是,咱们不开酒楼了?”

“不开了,太累了,开了也不是咱们的,家里都把你当成外人。”

“是呀,说不定,阿父又会派个收银的来。”同三附和道。

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惠娘不支持,自己手头又没钱,确实没法开了。

惠娘也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阿姐今天跟我讲,成衣铺是胡谨言撺掇阿父弄起来的,我觉得是阿父自己的主意,就是没有胡谨言,阿父也会抢这鸭绒生意。”

“阿姐说的是。若不是没有胡秀才,阿父不会这里理直气壮。”

“阿弟,我看秀才快了出狱了,这次衙门里明摆着要银子,他出来了,怕是延月居也保不住了。”

“嗯?”同三疑惑地看着惠娘。

“阿娘来延月居支了二百多两,这个月又白干了。”说完嚎啕大哭,同三心中生气,也是对惠娘的无原则感到伤心,这钱就不能在她手里了,从来就藏不住,在柳屠夫妇面前比自己还怂。

“阿父阿娘胳膊肘向外,喜欢听外人的话,”同三也只能劝她。

“阿弟,你带我跑了吧,我们可以去你老家。”

“阿姐,你说的是真的么?”同三想起前世的家乡,那里四季分明,数不尽的美景,吃不尽的美食,不知今世是什么样子的,惠娘这么一讲,他倒是有了去看看的念头。

原主的意愿隐退的同时,同三对柳家的厌烦,此时也达到了顶峰。好在柳屠夫妇不怎么当面惹自己,否则真的会让他们好看。

“阿姐,我的家乡好啊,那里有很多的山,不对,都是丘陵,比佘山要高许多,到了春天,满山遍野的杏花,梨花,桃花最好看,还有樱桃,有很多很多好吃的鱼。。。。。。”

“阿姐你知道梨花开的季节么,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记得小时候,就喜欢在梨花时节,到处跑呀跑呀,梨花白,梨儿甜,小乖乖,想爹娘。。。。。。”

直到,把惠娘说得满脸红光,“阿弟,我还没有见过公公婆婆,不过这辈子估计看不到了,也没法跟你一起尽孝道了。”

同三心头上,湿湿的感觉,谁不想念自己的父母呢。

“阿姐,你知不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我好像忘了?只记得自己姓沈,一个人拿着梨,然后就到了你家了。”

“阿姐,我们现在就走吧,坐船很快就出了松江府,先去苏州看看,再往北,走大运河,很快就到了。”

惠娘瞪大了眼睛。

“阿姐,把成衣铺里的钱取出来,这辈子也够花了。”

轮到惠娘犹豫了,“姐夫这边事情还没解决,要不我们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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