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户房主事

该走的总是要走,留下的还是要继续过日子。陈立功上任洛宁之后,卢氏的户房管事必须马上上任。

周师爷觉得自己能接替陈立功,于是主动请缨,管理户房,沈海却说,别多想了,这个位置,咱们外乡人确实做不了,就不把他架在火炉上烤了,这不是他能胜任的,包括沈海,也胜任不了,与乡民打交道,征调民夫,解决乡间冲突,外人总归不是那么自如。

周师爷现在卢氏的人缘还不错,到处都是亲戚,他若是坐了户房的位子,很多事是摆不平的,让他的亲戚就烦死了。还不如留个好名声,有个好念想,别去折腾自己了。

沈海把各种顾虑解释明白,周师爷也就不犟了,他知道陈立功下乡,很多时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似风光,着实累人。

户房是县里最大的部门,在卢氏衙门里,就是管理一切,具体职能相当于前世的财政局加税务局加政府办公室,还肩负这乡间的治安适宜。这个人选,沈海本意是让里正们推举。

得知陈立功走的消息后,好几个里正都盯上了户房的位置,都在摩拳擦掌,要么自己,要么与自己有关系的人,沈海多少了解这些人的行事和背景,都没有能拿捏乡里的能力。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卢氏的情况比较特殊,没有刑房与牢狱,就意味着户房主事必须有能力和魄力对下面进行高压管理,同时,能笼络到各家乡绅,尤其能摆平薛陈康李四家,否则,冯主簿的教训就在眼前,只要四家里出一个李老巡检,卢氏就玩完。

直到送走陈立功,陈双老爷,来到中堂,两人就县里的人才扒拉了个遍,陈家后代中比较出挑的,要么经商要么从文,剩下的,沈海用,陈双也不同意,毕竟出了事情,要家族担着,大部分人的能力,做个小吏可以,做个主事,要命没有这个本事。

薛家更不行,薛大郎管家,薛二温和执拗,薛三暴躁;康家只有康泽能胜任,沈海与他谈过,康泽的心思明显不在此,与大卢一样,把持着营造所,他就很满足了,不想再折腾了。

最后,双方都心仪的人选就落到纸上,接着,薛照去了李家,让李二姐将她的叔父喊来,接管户房。

李老巡检舍了性命没能要到的权力,他弟弟却不负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就是命。

接下来就是安顿衙里。

薛照成婚后,不适合做长随了,正好他也想考功名,沈海就让他常驻县学了。在户房也兼个书吏,当然不入籍,还是军籍,一旦入了县衙的名录,就不能参加科举了,所以,卢氏书吏甚至衙役们,都是兼职,真正录了名的,这岗位就可以继承了,书吏的薪俸才每月两升半,没有人会为了这点钱,把自己的一生耗进去。

而且,卢氏县衙是个清水衙门,想和其它地方那样捞钱,门儿也没有。

薛照入衙,也是代表薛家的势力。

薛照的堂弟,薛大郎的小儿子薛煦就替代了他,担任沈海的长随。沈海现在对卢氏了解得很是清楚,方言也听得明白了,也不怎么需要长随了,薛煦也像薛照当初一样,大部分时间都被打发到了县学,反而是薛照跟随他的时间多。不过,薛二不放心沈海的安全,毕竟商队仅仅是往来陕府往来的路上,一年间就被抢了十几次,商南事后,薛李两位巡检也是多次历险,沈海出门的时候,也会让家中车队的护卫,薛呈跟随。至于青延她们的每次外出,薛二也派贺家人跟随,总归防患于未然,总的来说,卢氏境内还是相对安全的,基本上没人生事,土匪打家劫舍之类的事,压根不敢在这里出现,四大家卡住出口,真要有,出都出不去。

也有些商户来卢氏的路上被抢,当地报官不管,卢氏这边给处理的,有人的地方就有规矩,尤其那些矿奴出身的人,对规矩的守护更加出于本能,陈立功几次抽调人手外出平事,他们都积极应招,也守护了卢氏一方太平。

薛二是卢氏最关心沈海的人,没有之一。他现在是县城的安全大总管,对一些闲杂人员进行检查,沈海坚持寓兵于民的策略,在工匠中,挑选培训,负责城内的日常巡逻,例如李家工匠,就算是城内常备军,装备自然是极好的,贺家柯家薛家都在县城内,有这种力量,统归薛二调遣。

为了平衡李二叔的权力,再将县学的大卢先生调到礼房,最大程度上,分解原来户房的权力,让更多的人承担一些。沈海其实并不了解李二叔的为人,谁知道李二叔的品行是不是如同陈立功那样凡事为公,大卢先生可以制衡一下。薛照和大卢代表了薛家与陈家,都是李二的紧箍咒。

李二叔,年纪也就三十出头,正当年,军户出身,壮实得很,一看就抗折腾。李二叔陈立功康泽还有薛二,他们算是一代人。

李二名沿,李沿,接到这个消息,也是愣了一下,户房主事,接替陈立功,不是个小官,比自己侄子的朱阳关巡检的权力大了许多,当然没有品级。

一切来的太突然,自己与县尊的交集,总有个陈立功在做中介,换言之,他与沈海不熟。看着二姐的样子,心中也是疑惑,这一年来,都是二姐在支撑这个家族,从县城回关内的人带回话来,说二姐与县尊一家走得近,若是如此,县尊有些轻浮了。

话说沈海在他心里,又不是一个轻浮的人,在乡民中的风评很好,正人君子是跑不掉的,他既然想不出,也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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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姐也是沉不住气的人,知道户房就是整个县衙,管的事比沈海都多,接到薛照的通知后,直接来到中堂,沈海当面给她交代,一双美目转了三十圈,看样子,就差把沈海扑倒了,她知道这是沈海对李家天大的照拂。

她来到中堂后,就坐在沈海身边,不停地絮叨,都是些芝麻小事,但是她就想说给沈海听,这就是李二姐在紧张时候的表达方式,就是找个信得过的人,絮叨起来没完没了,直到沈海支走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沈海不是好打岔的人,装作认真倾听,反而让二姐觉得沈海喜欢听她絮叨。在安青延这里她就不敢,但也会用土话自言自语。

当天下午她就带人骑马回去,夜深了才到朱阳关,急着把沈海的书信交给二叔。

路上,她还在疑惑,县尊怎么突然就看上了自己的叔父。

与自己有关吗?莫不是沈海看上了自己,细想着与沈海认识这一年来,着实帮了自己好多,多到什么程度,现在李家拥有的,都是沈海给的,这也是她感激沈海的地方。看似沈海只是出个主意,教个方法,若是认真思量,每个生意,沈海都提前给铺好了路,李家只需踏实走就行了。

他倒是停了李家的盐铁,但是带来的收益,何止百倍千倍,李家从无到有,也置办了十几处工坊。一路上,清月想着与沈海的每一次见面,还是比较有趣的,一开始,沈海夸自己漂亮,夸自己聪明,清月也逐渐感觉与他相处的放松,当然与安青延相处也是放松,可以讲,自己的一切都是两人给的,沈海给铺路,青延则是一点点地教她经商的手段,也可能是他忌惮夫人,自己每次逗他,他都躲得远远的。

想到这,清月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看法,沈海真的要自己的话,无需耍这些手段,自己前前后后也真心实意地贴了好几次,虽然每次都是冲动之后,若是沈海松口,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奉上一切,但沈海从来就没有表示。

而且,李二姐深信一点,沈海不行。

她频繁出入县衙后堂,也睡过不少次安青延的卧室,知道安青延都是独居,这里压根没有男人的气息,所以一直以来,她认为沈海就是不行,不是男人,或者不喜欢女人。

想起前夫冯主簿在她身上的残忍,也是心有余悸,或许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喜欢玩弄人。

不过安青延身上也没伤痕,心态也是平稳得很,提及沈海也是眉飞色舞,对这个夫君万分满意,一点不像受过虐待的样子。

况且他们夫妇两人平日里总是琴瑟和鸣,一副你我相知的样子,二姐一直觉得夫妇之间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丈夫弹琴,妻子吟唱;或者,妻子弹琴,丈夫弹三弦儿。

李二姐生于乡野,不像安青延那样排斥三弦儿,反而喜欢那种音色,每次沈海弹起来,她都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心想,只要有这样的男子在身边,这辈子也算没有虚度,也别要求太高了。

再怎么说,她否定了沈海在自己身上耍计谋的念头,况且沈海平日里,就是个谦谦君子。说到这里,清月想不到的是,沈海只是把她看作四大家中李家的代表,用作平衡而已。非分之想,早已压在心底。

其实,她也盼着沈海耍点计谋,这样自己下半辈子的名分就落实了,虽然不像安青延有个敕命七品夫人的名号,也是知县夫人之一不是么?她在陕府见过不少世面,那位官员不少后宅成群。

想到这里,清月觉得沈海更是好笑,他的后宅倒是成群,可惜一个也不是他的,记得有一次,听着沈海在弹唱,“我爱这世上美貌的女子,可是她们都不是我的。”真是应景,清月忍不住笑了,随行的表兄贺桄也是纳闷,这妹子发了哪门子疯癫。

“三哥,沈海为何要选二叔到户房?”

“四大家就剩李家衙内无人了,可惜你是个女子,否则县尊就选你了。”贺桄说到点上了,贺家庄出来的人,带头的就是贺正与贺桄,贺桄也就二十出头,还没有婚配,主要是没有找到适合的对象。

“三哥,县尊是个好人。”

“二姐说的是。”

李二叔比他侄女更激动,天外飞仙呀,坟头上长了棵仙草。也不管侄女舟车劳顿,不顾半夜时分,将关内长辈都喊了起来,讲了这件事,也将关内事务都安排下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就带人出发,天不亮,也有三点多,李二娘也就回来不到四个小时,没怎么合眼,就又骑马上路了。

与侄女一起来到了县衙,确认自己是真的要主事户房之后,才让随行回关里将家人接来,一妻一妾,三儿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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