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皇权三分隋朝灭,大江东去英雄起

叛乱已成燎原之势,再也回天乏力。

杨广的贴身侍卫裴虔通早就参与了这场阴谋,为了转移杨广的注意力,他欺骗杨广说:“草坊被烧,外人救火,故喧嚣耳。”

杨广再无别的渠道可以得到消息,听到裴虔通的虚假之词,只能信以为真。

裴虔通很快就露出了獠牙。

司马德戡进军非常顺利,到五更时分,他已和裴虔通汇合,将精兵强将调归裴虔通指挥。

裴虔通果然是个人才,没有辜负司马德戡所托,他做了二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和替换原守卫。

他关闭宫城所有出入之门,只留下了东门,然后命令殿内宿卫的兵士,弃械投降,立即出宫。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大部分宿卫乖乖投降。

但隋朝几十年正朔,还是有不少忠臣义士。

独孤盛就是最硬气的一个,他在重压之下,依然气势不衰地说:“何物兵势太异!”

裴虔通更是非常直接,他毫不留情,硬顶回去:“事势已然,不预将军事,将军慎勿动!”

独孤盛也是个不怕死的主,他大骂道:“老贼,是何物语!”

情势紧急之下,他甚至都来不及披上铠甲,直接率领部下十几人和裴虔通进行肉搏战。

但强弱过大,独孤盛的抵抗于事无补,他舍身成仁。

事出仓猝之际,皇宫之内的守卫,除了独孤盛之外,还有一支效忠杨广的力量。

他就是千牛将军独孤开远,他率领部下几百人,在杨广藏身之处请求说:“兵仗尚全,犹堪破贼,陛下若出临战,人情自定,不然,祸今至矣。”

杨广沉默,他错失了最后一次自救的机会。

也许,杨广在等待他最后的王牌,那就是他配置于玄武门的帝国最精锐的一支亲卫兵。

那才是他最为倚仗的,最核心的力量。

他们全部是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平常的训练和待遇都是全军最好,战斗力最强,忠贞无二。

杨广为了笼络这支军队,他甚至将宫女赐给有功的士兵。

这支军队,绝对强力,并且忠心。

但他们当天并不在宫内,因为,他们被调出宫城了。

这是宇文化及暗中捣鬼。

他勾结了司宫魏氏,她平时为杨广所宠信,代传杨广旨意,于是,当此重要关头,她假传杨广的旨意,将这支至关重要的军队调出宫外。

于是,宫城的防卫已空,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裴虔通。

他接着做了第二件事,将宫城防卫,全部换上了骁果一系的军队。

大局已定,杨广已是笼中之鸟。

裴虔通带兵直入永巷,这已是皇城之中的核心区域,裴虔通问道:“陛下安在?”

正好有美人服侍杨广出来,她们用手指了指西方,说道:“在西阁。”

裴虔通不再废话,带兵闯入西阁,直奔杨广。

杨广端坐殿中,君臣对面,兵器寒光四射,大殿之上,似乎永夜暗沉。

骁果们最先沉不住气。

令狐达气血上涌,为了抢得首功,拨刀冲在前头,

杨广毕竟是一代帝王,倒也并不惊慌,甚至于,他心中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隔着窗户对令狐达说:“汝欲杀我邪?”

杨广虽然落难,但帝王气势却不输一分,令狐达虽然心中有此想法,但在杨广威压之下,却不由自主感到气馁,俯首对杨广说:“臣不敢,但欲奉陛下西还耳。”

令狐达将杨广扶下西阁,下楼之后,杨广见到了旧识裴虔通,这是他做晋王时的旧部。

杨广心中一阵悲凉,对裴虔通说:“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

裴虔通无话可以回答。

他只是奉命捉拿杨广,却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处置杨广。

于是,他打了一手太极,说道:“臣不敢反,但将士思归,奉陛下还京师耳。”

杨广将这个问题推回给裴虔通,他辩解说:“朕方欲归,正为上江米船未至,今与汝归耳。”

杨广的话,裴虔通一个字都不相信。

但话说到这个程度,裴虔通只能将杨广软禁,以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最高话事人宇文化及,此刻正惶惶不可终日。

他本无心谋反,但被强制推上话事人的位置,如果成功,当然是鸡犬升天,但如果失败,即使他是被迫参与,一样免不了灭族亡身的命运。

宇文化及并没有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不要说发号施令,他甚至连正常的应答叛乱者的信息都无能为力,一直低着头,呆呆地在坐在马鞍之上,连声说“罪过罪过。”

当尘埃落定之时,叛军拥立宇文化及进入城门。

司马德戡率领军队列队欢迎,宇广化及算是捡到了胜利的果实,他自称丞相。

这是军事政变,是风险极高的杀头的游戏,新丞相上位,杨广的皇帝位子就危险了。

其实,上天给了隋朝一次自救的机会,但隋朝和杨广实在气数已尽,天道人事,终至于不可收拾。

叛乱开始之前,有人向裴蕴告密,并且提出矫诏发兵收捕宇文化及等人的对策。

当裴蕴将这个计划向虞世基报告时,或者是对于朝野谋反过多,过于轻敌的缘故,或者是认为在都城重兵护卫之地,宇文化及没有可能成功的考虑。

虞世基竟然没有同意这个最后的自救行动。

当他们授首伏诛之时,裴蕴终于发出了灵魂拷问,“谋及播郎(虞世基),竟误人事。”

于是,骁果终于举起反旗,政变发生,隋朝将亡。

残酷而彻底地清洗开始。

甚至连宇文化及的亲弟弟宇文士及,因为娶了杨广的女儿南阳公主,但由于他并未参与此次举事,也在被诛杀之列。

但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却是宇广智及的家僮,他不忍心看见他们兄弟相残,只是把宇文士及抓起回来复命。

很久之后,风头过去,他才被释放。

主事人的至亲都如此命运,整个隋朝旧系统,自然面临倾覆之灾。

首当其冲的是皇帝杨广和大臣。

杨广一朝的权力核心虞世基,裴蕴毫无疑义被视为替罪羊而斩首示众。

天明之后,杨广被要求,亲自慰劳众将,当裴虔通持刀挟持杨广走出宫门之时,造反的军士知道大事已成,无不欢声雷动。

宇文化及虽然心中忧惧惭愧,却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对着裴虔通说:“何用持此物出,亟还与手。”

这就宣判了杨广的死刑,造反派甚至都不愿意和杨广相见一面。

杨广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只问了一句话,“(虞)世基何在?”

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虞世基代表了杨广在江都的权力基础,如果他在,事情尚有转圆之地,如果虞世基已经失势,那自己的下场,将是一片灰暗。

杨广听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已枭首矣!”

杨广一阵悲凉。

他看到自己周围寒光闪闪的兵刃,更看到了兵刃寒光照耀下,面沉如水的裴虔通和司马德戡,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

但杨广心中却还有不服,他叹息一声,无限凄凉地问道:“我何罪至此?”

马文举贡献了历史上最经典的回答,这个回答,很多历史学家也很难现场总结出来,但马文举侃侃而谈,也许,马文举的回答本身就是历史上对于杨广的评价。

马文举侃侃而谈地说道:“陛下违弃宗庙,巡游不息。外勤征讨,内极奢淫,使丁壮尽于矢刃,女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专任佞谀,饰非拒谏。何谓无罪!”

但杨广依然不服气。

他非常干脆地质问叛军说:“我实负百姓。至于尔辈,荣禄兼极,何乃如是!今日之事,孰为首邪?”

司马德戡回答说:“溥天同怨,何止一人。”

叛军再没有耐心去等待。

杨广身边最小的第三个儿子赵王杲当时才十二岁,他伤心愤恨,无以自处,号哭不已。

裴虔通心狠手辣,手起刀落,在杨广面前斩杀赵王杨杲。

鲜血飞溅,如点点红梅,洒落杨广的御袍之上。

当杨广看到裴虔通向自己再次举起屠刀时,杨广表现了一个帝王应有的尊严和威严。

他镇定地对裴虔通说:“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锋刃!取鸩酒来!”

鸩酒本来确实已经准备好了。

那是杨广给自己预备的。

他深知天下情势大坏,随时做好死去的准备。

于是,他经常以鸩酒自随,对左右亲幸说:“若贼至,汝曹当先饮之,然后我饮。”

但兵荒马乱之际,杨广身边的宫人全部四散逃命,鸩酒再也找不到了。

马文举等人怕杨广拖延时间,为避免夜长梦多,他们命令杨广坐下,准备用强。

但杨广选择了另外一种较为体面的死法,他解下自己身上的练巾交给叛军,被缢而亡。

杨广的二儿子齐王杨暕,更是稀里糊涂被叛军杀害。

叛军入宫之际,杨暕还未起床,他听到外面喧闹沸腾,知道发生变故,就惊问身边之人,“是何人?”

他以为是杨广来收捕自己,对叛军说:“诏使且缓,儿不负国家。”

但叛军哪由他分说,将他拖到街上,一刀斩首,杨暕的二个儿子,也一同命赴黄泉。

杨广父子二人,到生命最后一刻,还是互相猜忌,没有任何一点父子亲情。

父子若此,真正是可怜可叹,生于帝王之家,又何得言亲情。

宇文化及的清肃工作,非常彻底而冷酷。

杨坚和杨广的子孙,并其宗室,外戚,不分老幼,无论贤愚,一并诛杀。

宇文化及只留下了秦王杨浩做名义上的天子,其余杨氏在江都的族人,已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当年杨坚将北周宇文皇族杀戮殆尽,宇文化及虽然非其血脉,今日却借他之手,将杨氏一支灭族,可谓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杨广的死亡,代表了隋朝实际上的灭亡。

虽然在京城大兴,东都洛阳和江都依然尊奉杨氏子孙为主,但既是名义上的,也是一种短暂的过渡。

隋朝的皇权,已经三分,天下大乱,谁将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将进行残酷的战争才能见分晓。

大隋一朝,有过它短暂而辉煌灿烂的岁月,即使曾经如日中天,也终将湮没于滚滚历史长河之中。

大江东去,数风流人物,还看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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