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骁果北归终为逆,杨暕至死犹猜疑

骁果北归之事,已经公开化了。

由于缺乏绝对的领导和谋划,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骁果之间,转相招引,参与的人数过多,过滥,最后,他们北归之事,已经失去控制。

骁果们竟然在坊间公开谈论逃归北方。

这当然是谋反的重罪。

虽然公卿大臣在杨广面前选择性失言,杨广乐得做个糊涂的皇帝,但骁果北归既然已是坊间传闻,那宫中当然也有消息灵通人士知道。

不过,如此严重的罪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或是能够去告发,绝大部分人,在这个时间,都选择闭口不言。

杨广彻底成为独夫,隋朝完全了。

但总会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她是一个宫女,也是个懂事的宫女,作为后宫中的一员,她先将此事告诉了萧皇后,萧皇后并不反对,她对这个宫女说道:“任汝奏之。”

向杨广告密的行为,引发了极为严重的后果。

杨广认为宫女身份微戝,这种重大的事情,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应该掺和,立即将其斩首。

这其实也是一种间接的警告,想让骁果们见机就收。

但这种警告被视为软弱,骁果北归的密谋越来越急。

甚至后宫之中,即使身份微贱的人,也知道事情的真相,萧皇后也收到了宫人很多的告发。

但萧皇后却淡然地回复她们说道:“天下事一朝至此,无可救者,何用言之,徒令帝忧耳!”

自此之后,世间真实情势,再无人向杨广进过一言。

萧皇后毕竟和杨广同床共枕多年,二人相敬如宾,杨广的心思,萧后非常明白,当大势已去,再无挽回的可能,那选择视而不见,就可能是一种理性的选择。

既然命运,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那就将命运交还给命运本身。

骁果北归已是箭在弦上,但阴谋家并不满足于北归了。

宇文智及对司马德戡说道:“主上虽无道,威令尚行,卿等亡去,正如窦贤取死耳。今天实丧隋,英雄并起,同心叛者已数万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之业也。”

宇文智及的话戳中了司马德戡的要害,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窦贤率领他的部下兄弟们逃亡,被杨广一道令下,全军死于北归途中,可见,只要杨广不死,他依然是这个帝国强有力的统治者。

但在江都,情势却有所不同,骁果的力量就代表江都的一切,杨广反倒成了笼中之鸟。

逃亡,是死路一条,造反,反而可能成为高收益的投资。

司马德戡立即选择了造反。

他知道自身的威望,并不足以掌控叛乱过后的局面,而宇文智及同样知道自己也不是做领头羊的料。

他自小放荡行骸,不学无术,就好打群架,斗鸡走狗,蒸淫丑秽,做尽世间丑事。

他的父亲宇文述认定他凶险犯逆,必然破灭其家族,一定会成为一个不孝之子。

宇文述临终之时,甚至上表杨广,让杨广不要重用宇文智及。

但宇文述一家,实在是杨广一朝最重要的贵戚,他们家很早就和杨广一同游玩,同进同退,已经深度捆绑,这种关系并不会因一句遗言而轻易被否定,在象征性地惩罚宇文兄弟之后,杨广重新重用了他们。

但宇文智及知道自己的威望不足以领导这支军队,他必须另外推出了一个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举目四望,当然是他的兄长宇文化及,足当此任。

宇文化及比宇文智及要更够格。

实际上,他在杨广一朝的地位,类似于当年杨玄感的地位,都是当朝一品家族的长子。

但他们二者,也有显著的不同,如果说杨玄感可称为英雄,那宇文化及,可能连狗熊都算不上,他不过适逢其会,撞上了这个天大的机缘而已。

但是福是祸,也很难说,德不配位,必遭其殃。

当机缘来临时,因为宇文化及并无任何准备,本性又怯懦无能,初一听到要造反,他竟然惊惧交加,心神失守之下,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全身冷汗直冒。

造反,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他不过是个浪荡轻薄公子而已,要说造反,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但骁果叛乱,已是箭在弦上,不可不发了。

到了这个地步,已由不得宇文化及推辞,他想干,就可以干,不想干,也必须干。

于是,他被强行推荐为造反的头子。

司马德戡是个老成之人,也是知兵之人,现在骁果虽然群情激愤,骚骚然想要北归,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的情况,他决定在干柴之上再加一把烈火,

于是,司马德戡想到了一个妙计。

他找来一个素来为骁果信任的医生,威胁他说:“君是良医,国家任使,出言惑众,众必信。君可入备身府,告所识者,言陛下闻说骁果欲叛,多酝毒酒。因享会尽鸩杀之,独与南人留此。”

这种逼人上梁山的做法,虽然简单,却非常有用。

当此人心浮动之际,这种谣言可能是真实的,也可能是虚假的,但已经没有人在意,也没人再去辨识,他们只选取自己相信的事情去信任。

骁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群情激动,递相转告,局面再不由杨广,也不由任何人控制。

司马德戡看到民心可用,终于和骁果摊牌,要率领他们造反。

骁果们已经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选择,他们全部拜伏在地,对司马德戡表示效忠说:“唯将军命。”

于是,谋反正式开始。

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既然是阴谋,刚开始时大抵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当然也还需要里应外合。

江都城内,当天夜里,城门虽关,却不上锁钥,以等待叛军入城。

当夜三更,司马德戡于东城内举兵,响应者达到数万之人,声势浩大,情势可观。

这种人喧马叫的混乱场面,很快传到宫中,杨广心中惊疑,他觉得有人在造反,于是,他说了一句经典名句。

他对萧皇后说:“得非阿孩邪?”

杨广口中的阿孩,是他的第二个儿子齐王杨暕。

元德太子杨昭死后,他本来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太子的人选,但他过于自信,并且锋芒毕露,这触了杨广的逆鳞。

因为杨广地位本来就不正,他有杀父屠兄之嫌,才得以荣登大宝。

这件事,虽然经过杨广持续的高压和肃清,现在已没人公开评论,但却成为杨广心中一根拨不掉的刺。

齐王杨暕自以为稳居太子之位,开始变得目中无人。

并且,他在二三件小事上,接连违逆了杨广的心意,这让杨广心中颇有顾忌和猜疑,他怕这个儿子也步上自己的老路,迫不急待地想要以非正常方式登基。

杨广当机立断,找了个理由,废黜了齐王杨暕。

杨广总计只有三个儿子,第三子赵王杨杲当时还是小孩子,并且是侧妃所生,皇位传嫡不传庶。

于是,杨广大对群臣说道:“朕唯有暕一子(萧皇后只生二子),不然者,当肆诸市朝,以明国宪也。”

齐王杨暕虽然留得一命,但他的政治生涯却嘎然而止,从此,他被边缘化,再不掌握实权,杨广下江南时,他也被带到江都。

时间虽然流逝,杨广对他的防备之心,却从来没有减弱半分。

齐王杨暕府的护卫,杨广特意挑选一些老弱之兵士,聊以充充人数而已。

杨广这次听到城内宫外一片喧嚣,颇有不宁之意,杨广以为是齐王作乱,才发出了出这种感慨。

生于帝皇之家,在权力面前,亲如父子,也视若仇敌,互相防备,互相猜疑,可见人类天性之凉薄,利字当头,真是无可如何。

一生太短,实在是各生各命,各自欢喜就可以。

虽然不是齐王杨暕作乱,但确实是骁果在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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