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往生轮盘

“你若想要,我现在就给你。”敖烈如是说道。

“你不怕我转过头就把你忘了?”

“你不会的。”

娰笑了一声,坐起身来,吃过东西算了算日子,才继续说道:“眼下我该去人间办两件事,你可要同去?”

“不去了,我回西海等你。”敖烈又不傻,娰说这话分明是在下逐客令了,若真追着她去人间,指不定她怎么嫌呢。

娰满意地点了点头,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她到了九重天。

“娰卿,别来无恙!”

“今儿又是去找文曲星君吧?”

娰上下打量了一番千里眼和顺风耳,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这会九重天该空了一大半,你俩竟还在这?”

“娰卿不知道,这会自然是分身下去,等真要打起来,再显真身。”

“哦,也有要投胎转世的仙家……”

“司命星君与机缘仙子都已安排妥当,你不用太操心。”

娰点头“哦”了一声,就直奔天权宫来了。

随处都是仙童仙娥天兵,这一路过来娰受了他们不少礼,心说九重天的规矩真麻烦。

进了天权宫,娰左顾右盼,心说文曲星君该在哪。

倏忽,正殿的门打开了,文曲星君玉官束发青丝半绾,一袭白衣胜雪,腰间挂的仍是那个迷谷藤镯。

原来他穿白衣,是这么个样子。

“小丫头,你来了。”

像是月亮向自己走了过来,娰盯了他许久,才回了话:“从没见过神君穿白衣。”

“飞升后甚少这么穿。”他随口应着,便示意娰跟着自己走。

“神君,你又不专武事,如何敌得过他们?”想着是封神之战,不过娰总觉哪里不对。

“安邦治国的大事,小丫头,你知道多少?”

娰摇了摇头,说道:“怎见得安邦治国的都是大事?若吏未审一人之屈,将难平一地之乱,这一人一地得万千响应,便可以是滔天巨浪。堂上人眼里的大事,便成了巨浪行舟,难得长久。”

“嗯?”

“我不过想起那晚差点被抓起来吃了的事,该罚的也罚了,该审的也审了,若人间这些年去了还是那样……别说什么封神,就是盘古再劈一回天地也无用。”

“小丫头,看来你这些天,没少胡思乱想。”

“人间事本就是凡人的事,神君既要入凡间,不多想凡间几十年间的小事,开口就是千百年计的大事,才是胡思乱想吧?”

文曲星君笑了:他自修炼起便甚少想过眼前,飞升后数万年也甚少再游历人间,如今竟不如娰身上有烟火味,怎不好笑?

两人来到延寿司,六宫合围中自成一个院落,院子正中间被一众仙家围得水泄不通的大转盘,称为“往生轮盘”。

说白了,真要下凡历劫者需要把自己扔进去,其他神仙扔一个随身物件进去,便自然有一分身入世为人。至于本尊嘛,继续待在九重天上,什么时候想起来,借分身入世去看看,也就够了。

重整《封神榜》这点事,大家都认为是走个过场——若真有修为了得的凡人能把神仙挤下去,那未免显得九重天都是废物了。

这不,武曲星君先把自己的宝剑扔了进去。

娰翻了翻自己身上的东西,心说自己总不能把酒葫芦扔进去吧?

“想什么呢?”

“你们九重天的每个神仙,都将贴身之宝投进去,可我扔什么?我可不要自己跳进去……啊!”

娰正说着,文曲星君抬手就拔了她两根头发。

“这个就够了。”文曲星君说着,把娰的头发递到了她手里。

娰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心说九重天上神仙也太多了,这一个个扔东西得扔到猴年马月去,一点点往前挪步,又向文曲星君问道:“那你扔什么?”

“司命说我在劫难逃,须得亲去。”

“这是打仗,武曲星君都只扔把剑下去,你能有什么劫?”

文曲星君摇了摇头,没说话。司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有玲珑心如文曲星君,大概能猜到些苗头。

前面的仙家一个个办完事离开,终于到了娰。她将自己的头发放进往生轮盘里,一阵金光过,便不知去了何方。

轮盘中隐约见得巨龙入渊,草木得甘霖滋养,夜色中暗淡却不失皎洁的月亮旁边,竟多出些许星辰来。

娰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心说反正自己也不掺和他们打仗,再说又不是本尊下凡,爱怎样怎样吧。

“就这?”看着往生轮盘里一切归于平静,娰撇了撇嘴,好像因为没见到什么万里花开,江河湖海朝拜的事而有些失落。

“嗯。”文曲星君平静地点了点头,看见娰的神色,好像是读懂了她什么心事一般,笑道,“小丫头,你两根头发的分身,便能见星月之相了,还想要什么?”

经文曲星君这么一说,娰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直道:“也对。”

她说着,就挪了脚步站到一边。虽说不会再跟着文曲星君一起往天权宫去,但好歹都到这了,还是看着他入凡间以后再走不迟。

文曲星君笑着上前,化作一道紫色的光进入了转盘。

霎时间,轮盘中见空中仙鹤衔了两根梅枝。仔细看来,花蕊已为风吹得不知何去,而后花瓣亦飞落尘埃,只剩双木。

银河璀璨,像是要追着鹤影点燃大地,但在那两枝梅花只剩枯枝时,星辰汇集于西,一时间光照如昼。

娰挠了挠头,分明是想琢磨文曲星君入轮盘后这些情景的含义,可手碰到发髻时才意识到,自己还带着他的玉笔簪。

没多琢磨旁的,正要走时见了太阴星君——月亮里玉蟾宫中那位桂下美人,亦称嫦娥。

这一刻,娰才知道书中所说的女子“娴静如姣花照水”是什么意思。端庄秀丽,不染俗事烟火,她便是那茫茫长夜里空中清冷的一轮月。

只是打了个照面,二者相互致意,而后娰便离开了延寿司,向忘忧之境回去了。

萦和寒和正一人一杯酒地说着话,见娰回来,少不得拉她一起说笑。

“你不是拐带了西海的玉面太子吗,人呢?”

“哦,我接下来得琢磨人间的事,姑且没那个闲心,就让他回西海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