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凭你们?

这一年,东边的姜桓楚家生了两个女儿,长女无忧,次女忘忧。无忧温柔娴静,举止端庄;忘忧比起姐姐,那简直是一静一动,全不似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

两个女儿周岁时,满桌的新奇物件,无忧抓了如意,忘忧却抓着琴弦不肯撒手。

一年后,姜桓楚又得一子,起名文焕。

又过了三年,一云游道人自称在天外天边武陵源,梵明山玄黄洞中修行,见姜忘忧觉十分有缘,要将她收作徒弟。

“这两年想收我为徒的道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江湖骗子?”五岁的姜忘忧站在厅堂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道士——他须眉俱黑,连头发也没白几根,而且着实长得不怎么样,灰色的粗布衣裳虽洗得干净,但隐约透着一股酒味,半点没有传闻中仙风道骨的模样。

“忘忧,不得唐突仙尊!”姜夫人连忙叫住了她。

不想那道人不怒反笑,嘴里说着“童言无忌”,却是十分满意地看向姜忘忧点了点头,颇有几分“就知道你这么说”或是“你要不说这话我还不稀罕收你做徒弟”的意思。

姜夫人见状,心说或是自己这个女儿与仙家有些前缘,便松了手,不再拘着她。

姜忘忧走上前,绕着那道人转了一圈,才开口说道:“我可不住山洞,听着怪渗人的。”

“云游四方,见天地之大,识草木蛇虫。可好?”

“各部族战火不绝,天灾人祸不断,生灵涂炭,有什么好看的?”

“世外桃源安稳祥和,洞悉水火,顺天应人,可好?”

“我身为姜家女儿,父亲为天下八百路诸侯之首,岂能苟且偷生?”

话说得分明,姜忘忧分明就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拜师!

那道人仰天长笑,双手向前一伸,把一床琴奉到了姜忘忧身侧的桌上,而后嘴里念叨着“天命有定不可违,旧因成果自当食”随风遁形而去。

“忘忧,他看上去,好像真是个神仙?”姜无忧从一旁的屏风后面出来,两姐妹拉着袖子相邻着坐下。

姜夫人也是这么个想法,直道:“忘忧,去,给仙人烧香叩头,免得人家怪罪。”

“我才不去呢!”姜忘忧说着,随手弄了弄那琴,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听着姜夫人的话,遂道,“仙家要是这点小事都计较,那也不指望他保平安了,等他夜半来勾魂好了!”

“你浑说什么呢!”

可事实就是这样,即便分身下届做了凡人,她也是祖龙的孙女。慢说是那些修行道人,就真是玉皇大帝再世为人,也受不起她叩头焚香啊!

再说了,那起子削尖了脑袋想挤进仙班的修行人,拼了命想把她收作徒弟赚功德。殊不知这等行径,分明就是在往自己脸上贴标记,等着睚眦回头一个个找他们算账呢!

“猪油蒙心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想作我师父抬身家,凭你们也配?”娰在忘忧之境酒馆后院里设了一面镜子,时时可见自己那个在人间的分身,啧着嘴骂着。

一眨眼,姜家姑娘都到了十来岁的年纪,这两姐妹的差别也就更加明显了。

姜无忧娴静少言,端庄大方,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风范,至于姜忘忧……

“除了弹琴时候,你哪像个女孩子?”

“横竖又不是我自个选的,爹爹要怪,就怪你和我娘没把我生成个男儿吧!”

姜桓楚也想姜忘忧是个儿子啊——男孩子该会的,文字武功她一学就会,女儿家都琢磨的刺绣描眉她一学就废。

这不,这天早上,姜文焕又被姜忘忧嫌弃了——“连个鞭子都用不明白,一边去,看好了!”

“忘忧,你怎么又抢文焕的鞭子?”

……

娰看着镜子里,不由得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东边,她琢磨了一会,便往东海去了。巧的是,娰到东海时,敖广刚把敖丙接了回来。

四海龙王好不容易有点可庆祝的由头,便也都到了东海。敖烈也跟着敖闰来了。

“好热闹啊!”娰走进清吾宫,心说这新修的宫殿是比旧的好些,回头也跟祖父念叨一声,把汪底重新装一装。

“小龙失礼,没给娰卿下个帖子,实在是失礼。”

“娰卿,您不是去了人间吗,我听说那封神大战……”

“把那套规矩收起来吧,怎么跟九重天那些家伙打几千年交道,你们都变得拘束起来?”娰说着,走上前来到了敖烈身侧坐下,“我才不给九重天卖命呢,有个分身陪他们走过场就够了。”

“最近人间不大太平,娰卿还是多加小心啊!”

“两根头发投到了姜桓楚家,惹去了无数真假道士。四位龙王可得帮我看着些,那些欺世盗名的东西,就喂给夜叉也未尝不可。”

“之前听说娰卿连人肉都不碰,问的如今想明白了?”北海龙王敖顺年纪还轻,再加上九重天一向盯着东南方,便还没来得及受荼毒,便也无拘无束些。

娰笑了笑,应道:“我那次见化蛇和夫诸时,差点被凡人抓起来吃了。我那才知道,有些人,就适合被当成贡品。”

众人一笑,偏不知怎的,清吾宫中地动山摇,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搅碎一般。

“敖广,你这新建的宫殿,不会质量不过关吧?”

“这不可能啊,自叱离开后,花了四百多年才重建好这清吾宫,怎么可能质量不过关!”

敖丙皱了眉,心说自己才刚回来,东海就又碰上事,心里十分不爽。

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静下来,她垂目仔细聆听,便听得那海面上是个男孩在沐浴,还时不时地与自家的护卫叫嚷几句。

“谁家的小子,有这么大本事?”娰皱了皱眉,嘟囔着掐指一算,“敖丙,你家这岸上通的是何处?”

“陈塘关。”敖丙应声答道。

娰“嗯”过了一声,略想了想,又向敖丙嘱咐了一句“离那个被他娘怀了三年才生出来的小子远点”。

“娰卿,此言何意呀?”敖广赶紧开了口。

娰摆了摆手,她忙着同敖烈要他指尖捏着的果子,哪里有空解释“天机不可泄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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