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叶：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你一定还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的，我要订婚了。
我们全家都非常喜欢你（包括你上次见到的大鼻子坏脾气的阿佳娅），希望你可以在明天下午三点钟来参加我的订婚仪式，就在我爸爸的府邸，小斯帕斯大街32号。
如果你愿意来的话，我将感到不胜荣幸，我的订婚仪式也会因此变的不同。
奥佳尔芙娜”
这是一封订婚请柬，装订的工整精致，底下是一张附信，叶铭拿起来看，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来见我，不然揍你。”
字源自同一只手，附信极其直白，与请柬形成鲜明的对比。
叶铭喃喃道：“我最讨厌参加宴会了。”
那让他想到死去的D·W·杜尚丁女伯爵，明明已经死了很久，却还要附在游轮上兴风作浪，每天都在重播已经死去的画面，阴冷，带着腐烂的味道。
但这个附信却带着一些活泼的色彩，显出少女面对爱情渴望得到认可的急迫心情。
唯一的问题是，叶铭回想很久，终于问道，“这位奥佳尔芙娜小姐是哪位？”
【你不记得了吗】
【就在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你参加了一个沙龙，在那里消灭了两个马卡龙和一杯花楸露酒】buwu.org 梦幻小说网
“是吗？”叶铭想起来了，但他不承认，“那个马卡龙是这位奥佳尔芙娜小姐做的？”
【那倒不是】
【你吃的两个马卡龙，其中一个是属于奥佳尔芙娜小姐的，所以她多看了你一眼，并且问你，‘好吃吗’】
【马卡龙是‘大鼻子坏脾气的阿佳娅’亲手做的】
叶铭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位阿佳妮的形象——一个肚子很大胖乎乎的厨娘，笑起来显得很凶，仿佛在逼人吃她做的饭，不笑的时候更凶，像是刚刚砍了肉的屠夫。
这个逻辑让叶铭无法理解，因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吃了一个马卡龙，竟然要以去参加一个订婚做弥补。
叶铭叹了一口气，“我一定要去吗？”
【当然】
他低头看了看餐盘里的饭，两天前剩下的饭粒冷凝在一起，鲱鱼罐头里空空如也，只剩内壁一点调料辅以佐味。
叶铭用叉子敲了敲坚硬的盘子，叹道：“我那天为什么就吃了两个马卡龙。”
系统很贴心做了解释。
【那是因为你当时不知道自己的经济状况】
【你是个生活上极度贫穷的画家】
叶铭沉默片刻，古怪道，“我是个画家？”
【是的】
他想了想自己的画技，只好再次叹息：“难怪我竟然会这样贫穷。”
“我的肚子在叫，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我觉得这个时候是可以打开空间拿点东西吃的，你觉得呢？”他补充道，“就像在李家村那样。”
系统的空间是个神奇的地方，它可以延伸到现实空间，叶铭之前在李家村的食材基本上是通过系统空间，从家里的冷冻室拿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非常不幸，你处在一个人来人往的街道，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别人看到】
系统不愿意提供帮助。
【一个贫穷的画家忽然吃好喝好，这是不合适的】
系统鼓励他。
【何况饭也没馊，又不是不能吃】
叶铭用力戳了戳饭粒，坚强的剩饭在刀叉下一动不动，它们被冻住了。
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乞讨的老人，眼睛炯炯有神，地上厚实的帽子里放了不少小额钞票，也有一两个银币。
叶铭看他时，老人也觑着眼回看，半晌，朝他的方向狠狠地“啐”一声，黄色的浓痰跳在离他半臂远的地方。
叶铭眉心突突突的跳，正要说点什么，面前走过一个身着貂毛，从头到脚都香喷喷的贵妇，她提着包，走过叶铭时，多看了两眼，叹了口气，等走到老人身边，她停了下来，从包里捏了一个金币。
“先生，买点什么吃吧。”
老人颤巍巍伸出手接过金币，嘴里不住道谢，“好心的夫人……城主保佑您……”
那贵妇走远，老人把金币贴身藏好，一转脸却又变了副神色，得意的看着叶铭。
叶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比较了一下他和老人所处的环境，疑道：“我看起来过的比他好吗？”
他穿的单薄，看上去是初秋的厚度，白色的衣服上沾了颜料，膝盖上破了好大一个洞，粗线条从布里露出，做工粗糙。
“画家也总要有些谋生的手段吧？”
【本来是的】
【但是很不幸，就在前几天，你的房东把你赶了出去】
叶铭已经明白了：“想必是因为我没交房租吧。”
【确切地说，是你已经赊欠了半年的房租】
【本来房东是愿意让你度过这个冬天的，但也正是在前几天，他的表妹来做客，借住在他的家里。房东避嫌，又没有多余的住所，便顺理成章的把你赶了出去。】
【但更不幸的是，就在你被赶出去的那个早上，房间着火了，房子是木质的，东西被烧的七七八八，阁楼也烧没了半个边】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你放的火】
“哈？”叶铭惊了，他记得喝了露酒，那酒后劲很大，他迷迷糊糊中让系统把他送回去，晕晕乎乎睡了很久，某个早上被连人带被子扔了出去。
但他依旧睡着，冬天冷的恶毒，他发烧了，脑袋昏昏沉沉，刚刚才清醒过来，只看到贴身一封信，还有他旁边薄的可怜的小被子。
“火是我放的？怎么，我发烧时还能梦游？”
【这倒不是,但你有充分的动机，而且没人可以证明你当时在哪】
叶铭深吸一口气：“我当时不是宿醉就是发烧，总之是在街道的犄角旮旯里裹着被子睡大觉，街上人来人往，怎么会没人看见。”
系统干笑着讥讽起来。
【瞧你这话说得……谁会关心路边裹着被子蒙头大睡的流浪汉长什么样呢】
“……那我的动机是什么？”
【房东把你扔出去的时候，把你的画也扔了】
“我的画？”叶铭揉了揉膝关节，“你又给我安排了什么玩意儿……我能混成这样，画显然是不值钱的，扔了就扔了。”
【但你是一个珍爱自己画作的青年画家，你视它们为瑰宝，你认为自己怀才不遇，才华显露在众人面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平时碰都不让人碰一下的画，被房东扔了，自然怀恨在心】
“留得青山在，我那么年轻，再画就是了。”
系统打破幻象。
【你的青山被烧了】
叶铭再次惊了：“哈？”
【房东把你扔出去的时候，颜料，笔和画布都还在屋里，被烧的一干二净】
“那岂不是刚好证明我的清白？”
【但是当这场大火被人发现的时候，东西都烧干净了】
【人们认为你事先拿走了你的东西】
【就这样，你不仅失去了住所，失去了颜料，还失去了大家对你的信任】
叶铭抱着膝盖蹲坐着，被子上有酒味，他不想碰。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身无分文。”
“我很想知道，在你的剧本里，我的积蓄在哪里。”
系统感慨起来。
【你哪有什么积蓄，你的钱都用来买颜料了】
【你是一个对画作高要求的画家，所以你的颜料总是用最好的，比如你前几天才买的群青蓝，这种颜料是用青金石研磨而成——这玩意儿可比黄金还贵】
叶铭复述道：“我的钱用来买颜料了，我的颜料被烧了。”
【没错】
“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洗脱自己的嫌疑】
“听起来不是很难，”叶铭朝老人那边示意，“我觉得他就完全可以证明我当时在哪，他应该呆在这里很久了。”
【他确实呆了很久，但很不幸，他是个瞎子】
叶铭第三次发出感慨，“哈？”，他不敢相信系统的话，尤其是他看到老人分明自如的把金币收在怀里，那动作实在不像个瞎子。
而且老人朝他吐痰时，方向之精准，也让他很难认为对方眼睛有问题。
【或者说，他宣称自己是个瞎子】
叶铭懂了，这个老人从事一项古老悠久的行业。
骗子。
骗子自然不会愿意给他作证，这是人家谋生的手段。
何况这骗子是个老人，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他还能说什么。
叶铭叹气，从白衬衫上抠下一撮凝干的颜料，蘸着水，在他面前的空地上用食指写下一句话。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很快，走过两个放学回来的小女孩，绑着漂亮的蝴蝶结，穿着蓬松的蕾丝边小裙子。
她们在叶铭面前停下来，其中一个女孩看着那句话读了出来，声音奶声奶气，“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另外一个女孩蹲下来，从小书包里拿出文具盒，又从文具盒里拿出马克笔，在下面歪歪扭扭的写下另一行。
我不这么想。加卢娜。
“加卢娜？”叶铭轻轻读出声。
那个小女孩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叫加卢娜，你也可以叫我加妮。”
“加妮，这个冬天不冷吗？”
加卢娜把马克笔收回去，又仔细戴好手套，把围巾裹起来。
“是的，我不觉得冷。”
叶铭的手还搭在膝盖上御寒，他的声音很低，“可是我却很冷。”
加卢娜点点头：“我知道。”
她拉着她的小伙伴离开这里，“可是这关我什么事。”
叶铭只能看到她们的背影了，不由得苦笑起来。
“系统，我受伤了。”
【怎么，需要哄你？】
叶铭感到一阵恶寒，“那倒不必。”
【说起来，你那位心肝大宝贝怎么不带过来】
叶铭默而不语。
系统嗤笑。
【舍不得？】
【之前把人喊到李家村受苦时怎么没见你舍不得】
叶铭依然不说话。
术非之从李家村世界脱离出来后昏迷，原因不明，但对比来看，他却是隐隐约约能猜出些什么。术非之比他多做的，就是最后为了救他，用水系异能控制李家村民的血液。
这个控制要求很精微，李家村又有那么多人，他怀疑是那时费了太多心血。
而且术非之体温低于常人，也让他很担心，甚至怕那人最后体温越来越低，终于再醒不来。
他绝不可能再冒险。
他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