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虽浅，但命未必有老夫长！”贺虎眼底杀气肆虐，若不是在京兆府衙大牢前，他绝对当场碾断她的脖子。
唐青雁眼尾上挑，把贺虎的话当耳旁风。
然，他越是发怒，她越要刺激他。
“也对，贺将军收了二十万两贿赂，却能安然无恙。
只不过，那日与你同桌的手下们可没那么幸运，贺将军把罪责全部推给他们，陛下发怒，城门前已经贴出告示，今日午时问斩，算算时间就在此刻！”
贪污受贿却甩罪于他人，手下斩首示众却不出面，试问此后，还有谁敢替贺家卖命！
贺虎猛地怔住。
他在牢中信息闭塞，居然不知道他们已经斩首了！
这里是京兆府衙的地盘，顾修一定是故意让他今日释放，好让众人都知道，他贺虎已经全身而退，却丝毫不念旧情，部下为其卖命，他居然连最后一刻都不愿出面！
好一个阴险歹毒的京兆尹！
“别说二十万两，老夫就是屠了二十万人，也照样无碍！还有你，老夫改日再教训！”贺虎撂下狠话，匆匆赶往午门处。
唐青雁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白光，午时已过。
贺虎赶不上了，因为替他送死的那几个官员，已经在对贺家的咒骂中斩首！
此后，贺家党羽必将离心。
她慵懒将大牢门关上，而牢门后面，寂梵合十而立，自有一抹风华。
许是大牢积怨已久，牢门前，寒风裹着阴森吹袭，衣袍瑟瑟鼓动，他依旧眉目静穆不起波澜，最为污秽的地牢外，却站着最出尘不染的禅道。
唐青雁散漫伸了个懒腰，她纤细素手搭在寂梵肩头，手肘下落，靠着他媚眼如丝。
一个如妖，一个是佛。
唐青雁不想惊扰他半生修行，可谁让她并不是什么好人，她手染鲜血，灵魂都是嗜血的猩红，一缕亡魂孤鬼侥幸得生，哪有什么忌讳。
佛也罢、侯爵贵贵也好，能为她所用，她不择手段。
“小师父，你也听到了，贺虎亲口承认他渎职贪污，甚至让人顶罪，午门前因他而死之人已经人头落地，贺家罪孽深重，你难道眼睁睁不管吗？”
她让寂梵藏身于此，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看到贺虎的嘴脸，说的再多无用，小师父在象牙白塔中太久，根本无法想象人心鬼恶。
寂梵沉眸许久，终是开口，“在下会向陛下请奏，弹劾贺虎。”
唐青雁低低笑起，睫羽都在打颤，“小师父，你有没有想过，若皇帝有心保庇，你写一千封奏折，也无济于事。”
炎昊藏希望削弱贺虎，但绝不会轻易杀了贺虎。
帝王权衡，没有善恶，不管是顾家还是贺家，炎昊藏都不会让他们一家独大。
“在下会全力说服陛下。”
这是寂梵的决心，唐青雁也晓得，让一个和尚图谋尔虞我诈是极为困难的，此事需要徐徐渐进。
她拉着寂梵从大牢离开。
冬日的太阳，算的上寒风中的一丝宽慰，两人影子踩在脚下，唐青雁一时习惯，就没有松开寂梵的手。
她在前他在后，寂梵盯着影子中两人的倒影，手心逐渐出汗。
京城冬季，仍然有些耐寒的树木林立两侧，小河尚未结冰，桥水微波折射出许许鳞光。
唐青雁觉得这段路程的景色，甚是不错。高枝树下，她忽然转身，跨步到他身前。
寂梵没注意险些撞到她，她却笑意连绵，“我觉得说服陛下很难，不如你说服我，放弃对付贺家，放下对过往的执念。”
说服陛下虽难，但他知道据理力争，可唐姑娘……
他紧皱眉头，然，不论如何这是一桩好事，“姑娘若愿意，在下定竭尽所能，为姑娘化解心中执怨。”
“愿意啊。”
她勾唇笑出一抹狡黠，拉着寂梵的手用力往后一拽，寂梵身体前倾，清澈的眸子微微放大。
她踮起脚尖停在他的耳边，“我比老皇帝好说话多了，我很容易改变主意的，比如，你亲我，我就放下。”
她的声线微凉，却有种冷而媚惑的温度，温柔的呵气与薄霜音调相容，红唇似有似无蹭到他的耳畔，寂梵耳尖一下子火烧般烫起来。
他仓皇直起身，但唐青雁扯住他的衣领，“不是要化解我心中的怨，心中的火吗？试都不试？”
寂梵不得不与她直视，她的话像一缕甘苦的幽香，钻进他的心里，越是美丽的花瓣，越生长在荆棘遍布的深渊，这样的花，连香都是带着刺。
“唐姑娘……”
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唐青雁面色骤冷，扔开他，“虚伪。”
寂梵有些急了，“在下并非不愿，只是不能……”
唐青雁倒退一步，视线若有所思的下滑。
寂梵只觉浑身起热，他双手紧紧合起，“佛门五戒，不可杀生，不可偷盗，不可邪淫，不可妄语，不可饮酒。”
言毕，似是怕她不明白般，寂梵甚至开始背诵佛法戒律，什么十善三皈四律，滔滔不绝。
小师父佛法倒背如流，只是言辞有些混乱。
唐青雁那点心思全被他磨没了，她揉了揉眉心，“这些理由，等你剃了光头再来告诉我。”
“唐姑娘……”
“叫我青雁吧。”
唐青雁真怕他又念经，连忙补充道，“我也去过白马寺潜修，这是大师为我取得法号。”
若是法号则没有关系，寂梵点头。
“青雁。”
“嗯，亲一个。”
“……”
寂梵深感有些道理，必须说给她听，“菩萨戒义疏中有云……”
唐青雁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后半段路程，某人觉得自己被猪油蒙心，才会觉得景色很美。
终于挨到花琳堂，唐青雁闭门谢客，“小师父你走吧，我耳朵都起老茧了。”
寂梵告别，“唐姑娘，此次我们只讲到第三卷，在下明日再将后一百一十七卷讲授与你。”
“……”
芙心瞧见灰头土脸的自家小姐，“小姐，你不是去衙门了吗？怎么和寂大人一同回来？”
唐青雁躺到美人椅上，仰望天花板，“谈了些事，顺便教小师父一点人生哲学，告诉他，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做到。”
芙心不赞同，“只要付出总有回报，哪有办不到的事？”
“有啊，比如让他亲我一下。”
“……”
话说寂大人曾经是出家人来着。
芙心觉得小姐近来与寂大人走的很近，但先前与二公子也很亲近，便问，“小姐，你忘记顾大人了吗？”
不提顾修还好，一说他，唐青雁刷一下就从美人椅上坐起来，“狗男人，我与他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