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沛徐徐走来，将唐青雁的思绪打断。
“少夫人，那女子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她颔首，随着周沛走到病榻前，受伤的女子靠在床头，面色苍白，脸上的青紫过深，隐隐发着黑色，那女子见到唐青雁，害怕的往里面缩了缩。
唐青雁在外向来是以男子装束示人。
她抿唇，淡淡坐到榻边，而后将束发的簪子取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的容颜。
这是一个伤过凌辱的女子，她同样以女子的身份出现，更容易让对方卸下防备，她让周沛暂时离开，屋内只剩她们两个人。
“你别怕，是我救了你。”她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安定人心的气韵。
病榻上的女子犹豫着看了她一眼，没那么抗拒了。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兄弟在何处，我可以送你回家。”唐青雁说道。
女子抱着双腿蜷缩，整个人身子明显怔了一下。
唐青雁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等待，如果这女子不愿开口，她不会强迫她。
那女子眼神呆滞的盯着自己的脚，过了一会，才小声开口，“他们都叫我十七。”
“十七，是个好听的名字。”唐青雁宽慰道。
十七没有接话，只是浑身开始颤抖，她抖的厉害，唐青雁攥住了她的手，良久，十七才抬头，眼中充斥着恐惧。
“不，这不是名字，我是第十七个。”
唐青雁能感受到掌心中，十七在不自觉的恐慌战栗，这是她的本能反应，怕到了骨子里。
这女子是第十七个，也就是说之前还有十六个，如同十七一般遭受过虐待凌辱的女子。
贺家欺男霸女，仗着权势就没有贺家不敢做的恶事！
想来原主便是大婚之日被贺炳仁劫持到万花楼，意图轮暴！
贺炳仁连顾家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毫无背景的老百姓了！
唐青雁眼眸微眯，心底有一团火被她压抑住，她咬牙，“如果你相信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定保你平安！”
十七摇了摇头，眼睛里没有希望，“你救了我，或许也知道是什么人将我害的半死，那个人，不是我们这些女子能够对付的。”
女子如浮萍，即便是盛世，还不一样被人当做玩物，那个可怕的男人把她当做工具来发泄，但她能如何？只盼着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唐青雁理解十七的畏惧，但她不赞同。
“我知道你害怕，但是如果你不出声，那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十八，十九，甚至九十九出现！女子若是连自己都不自强，千百年后，我们依旧会被压迫。”
这世道的不公，总要有人站出来！
唐青雁看着十七，她的眼眸里有光。
十七怔了下，她第一次听到过这种话，难道女子也可以站出来吗？她还是有些犹豫，“可，你斗不过他。”
唐青雁轻笑，干脆给十七投个底，“你可能不知道，贺炳仁的在我手上栽过的跟头，数都数不过来。”
十七疑惑的看着她，她继续说道，“我叫唐青雁。”
十七一下子就惊住了，“唐青雁”这三个字，她在贺炳仁的嘴里听到过很多次，尤其是贺炳仁拿鞭子打人，用刀杀人的时候，他都会恶狠狠的说出这个名字。
甚至在贺炳仁行房忘情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吟出这三个字。
“你就是唐青雁？”十七不敢置信。
唐青雁点头，“贺炳仁应该想把我千刀万剐，我和他的梁子早就结下，所以你若是愿意，我会帮你报仇。”
十七整个人反应了很久。
她其实还想说，千刀万剐不一定，但贺炳仁一定想要把她弄到身边。不过，这些话都没有意义，她问了别的，“你和贺家有什么仇？”
“不共戴天之仇。”唐青雁握拳，周身的气息顿时凌厉。
贺家那种世家，定是有无数仇人，十七又问，“可仅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的了贺家。”
唐青雁知道十七动摇了，她也并非莽夫，若是掌握了能致贺家于死地的证据，她必然不会一人出头。
贺家在朝廷中的对头也不少。
“如果是顾家出面呢？京兆尹顾修，你可听说过？”她说道。
十七的眼神亮了下，顾家和贺家是朝堂两大世家，即便是她们这等外乡人，也是听过顾大人的名号。
“你能让顾大人出面？”十七觉得越发不可思议。
唐青雁点头。
十七将一切合盘托出。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们生下来就在小渔村里，从小，那些看管我们的人就会教我们琴棋书画、诗歌舞曲，他们说只要学成，就能送我们出去享福。
可是后来我有偷偷见到过，十二姐姐被他们带走，半个月后只送回来尸体，她的身上被咬的没有一块好皮，死不瞑目。”
十七说着说着，眼眶里落了泪。
唐青雁将丝帕递过去，十七摇了摇头，继续回忆着说下去。
“我比较笨，那些东西一直学不会，所以才拖到十六七岁还没被送走，前不久，贺管事将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带出了小渔村，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口中的享福，是将我们当做货物一般，送给那些达官贵人享乐。
我们从生下来，就注定任人宰割，那些人不把我们当人，他们要看人和畜生苟交，能生出来什么，十二姐姐就是活活被畜生咬死的。”
唐青雁重重闭上眼睛，气血翻涌，原来贺家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做出如此勾当！那都是鲜活的生命，却为了那些权贵的兽欲，而被折磨至死！
十七对于很多事情已经麻木，不是不痛了，而是心如死灰。
“我本来也应该是贺家送给吴老爷七十大寿的礼物，但贺管事说，贺少需要女人，就把我带到了一个非常奢华的房间里，我在那里呆了三天，直到最后一晚，我终于死了，那个时候我是高兴的。”
十七庆幸自己只被折磨了三天就死了，她比许多小渔村的姐姐们都幸运。
唐青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十七，贺家的罪孽，早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天谴不罚他，那她来。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她问道。
十七想了下，连忙说道，“还有一个姑娘，穿着华贵，不是从渔村里出来的，但是那晚，她也被贺炳仁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