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谨慎，换了便衣着装，唐青雁选的地方是清雅的茶坊，这座茶坊明面上是一户外地富商开在京城的新店，但实际上是唐青雁掩人耳目的地方。
厢房内确保安全。
海公公摘了帽檐，他时间紧迫，开口进入正题有些抱怨道，“少夫人，咱家真不明白，你与东宫作对有什么好处？”
宣政殿内的话是真，可他着重选了些陛下不爱听的真相道出。
海公公掏出白色的汗巾擦了擦头前的汗，若非她救过小烨子的性命，他也不会冒着风险来帮她！
唐青雁斟茶，茶香清淡缥缈。
她浅笑将杯盏递过去，语速悠扬，有种娓娓道来的舒适感，“公公以为东宫的位置能坐稳？良禽择木而栖，小女在帮公公。”
海公公品茶，却不吃她这套，“咱家一把年纪，虽谈不上富贵，但在宫里也有些人缘。”
言下之意，他不要讨好任何人，也不用朝哪位皇子投诚。
唐青雁的语速依旧很慢，她嘴角噙着抹笑意，“小烨子还年轻，势必要经历下一代帝王，公公想必也知道，东宫不缺人，待太子继位，小烨子还能在宫里安稳的活多久？”
海公公老了，身为宦官他这辈子已经攀到顶点。
可他偏偏认了个干儿子，人一旦有牵挂便有弱点。
唐青雁的话直接戳到海公公的心窝，他抓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这辈子算是活到尾了，可小烨子心思纯净，他百年后，没人给小烨子当靠山，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哪能容的下他。
海公公是经历过新帝登基的宫内老人，东宫有一批忠心之人，太子继位后势必要将前人清理。
“牧王远在封地，而今除了太子，其他皇子都没有足以争夺的能力。”
海公公是太监，可他也是人，也有为子女远谋的关怀。
谁说太监就没有感情，小烨子刚入宫时，被人饿被人打，他被关在幽闭室里瘦小的恍如个将死的幼犬。
是海公公将他一手带出来，喂他粥教他做事，小烨子和宫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懂得报恩。
海公公要为之计长远，他苦于找不到突破口，之所以答应唐青雁将太子的事情捅到陛下面前，终究是为了小烨子。
他的态度松动了。
唐青雁将海公公的忧虑收归眼底，“陛下在意的是能力吗？陛下看重的是什么，公公比我清楚。”
海公公面容上闪过些什么，但没有开口。
“陛下正值盛年，而八皇子年幼，很讨陛下欢心。”
唐青雁提醒，炎昊藏疑心重，只有放一个孩子在东宫的位置上，才能让他安心。
“可八皇子母族势微，根本斗不过太子。”
“只要陛下想，抬高一个辛家，还不容易？”
八皇子的母妃姓辛，乃是嬉嫔，妃位不高不低，母族在工部勤勤恳恳，无功也无过。
可正是这样的背景，才能让炎昊藏放心！
皇帝的心思深不见底，海公公向来只忠心办事，从不猜测，而如今世道逼迫他，不得不提前做打算。
“少夫人有什么妙计？”海公公眉头皱紧，夺嫡争位，可不是嘴巴上说说简单的事情。
“不急，先给东宫这颗大树松松土。”
唐青雁垂眸吹了吹杯盏中的浮叶，眸心的锋冷被茶香掩盖。
她有炎昊藏身边的眼线，便是比炎封多一个胜算，只要炎封血债血偿，她根本不在乎谁登上帝位！
但海公公还没有完全信任她，她会在春闱科考之际，让他知晓她有一夺的能力！
很快，东宫党羽得到宫里的消息，陛下将提高科举门槛，加大科考难度。
这些都是有门路的内部消息，大部分考生不知，可与东宫走近的考生们自然能得到通知，不过，在临考前夕得知此事，他们皆是惶惶不安。
“殿下重托与吾，若吾落榜，岂不是辜负殿下栽培好意！”
李临与其他人不同，在非京城人士，也非家底殷厚之人，能得太子重用，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出路。
他要成为人上人，哪怕……放弃原则！
李临身负众望，酒桌上的恭维皆是提前祝贺他高中，可他眼底盘旋着一阵乌青。
酒楼中人声鼎沸。
唐青雁坐在隔壁桌，她早就听闻过此人，才学有名，为人却不怎么样，曾经为了得到书院提拔入京的名额，暗中找了地痞，将同乡竞争的表亲打残。
她视线轻飘飘飞向对面，嫣红的唇沿冷而孤傲，她举起一杯酒，田老大正在一旁等着她的下一步意思。
“义父，让残云帮的弟兄告诉他，就说我们手里有本次科考的试题，抬高价格，黑市交易，不露面。”
“这小子恐怕买不起。”田老大想了下道。
“就是要让他买不起，如此，他才会把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分享给另外几个人。”
她相信残云帮有以假乱真的本事，更何况她花重金而成的押题，足够让他们相信。
李临会帮她将这份“泄题”试卷传开，李临是太子的人，到时候，东宫党众脱不了干系！
“炎封，等着吧，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
春闱落幕，考生们皆是板着脸出来，唯独与东宫关系近的一些考生，眉宇间都透着喜悦。
李临和几个儒生去往东宫赴宴。
经此一考，他信心大增，在太子面前也有底气吹嘘！
唐青雁目送他们入府，她放下车帘，朝马夫道了句，“去相府。”
顾修的丞相府新建初成，她还没时间去观览，而现在正好是个时机。
丞相府朝南而建，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威严肃穆，她遗憾的扫了眼门前的匾额，让车夫绕路从侧门进府。
不管是凭她的身份，还是她今天要做的事情，都不适宜从正门入府。
马车停下，随从通报后领着她来到顾修办公的地方。
她环顾一圈，不禁扯了扯嘴角，心道，顾修这个人还真是块木头，都换新的相府了，书房公案还布置的和衙门一模一样。
以至于她都没有新鲜感了……
顾修瞧着小女子的表情，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唐青雁挑眉，不怀好意的样子，“小叔，我帮你重新修缮书房吧，不需要太多银子，你给我两箱金子就够！”
“……”
两箱金子，少夫人是要把房子拆了吗！
袁伯甩嘴巴摇头，一个劲朝自家主子使眼色！
“好。”
小女子不喜欢，随便她怎么重建。
顾修立刻找人搬来金砖。
袁伯深深叹出一口气，果然，在少夫人面前，自家主子从来不会拒绝。
“主子，你有没有想过，以少夫人的偏好，建成后，相府恐怕……”就不再是个办公的地方了！
袁伯的话还没说完，芙心一脚就踩上来，“袁侍卫，我们家小姐的喜好怎么呢！”
袁伯抬起脚无声的痛苦，罢了，他蔫了，谁让少夫人有个这么能怼的丫头。
唐青雁笑眼兮兮收下金砖头，开始说正事，“小叔，我匿名检举，有人买题泄题，违乱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