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雁趴在长凳上，一道阴影遮住她，来人清清淡淡就这么看着她，她扶着长凳艰难起身，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将他骂了个遍，她眉头拧巴，直到东方斥递上一块软绵绵的糯米糕。
“猫哭耗子假慈悲！”她扫了对方一眼，十分“不悦”的将糯米糕收到自己怀里。
东方斥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刚刚执刑的两个太监是贵妃的人，他们受过训练，二十大板只响不痛。”
唐青雁扶着板凳的身形顿了顿，她既被说破，便直起腰杆不装了，但这二十大板也不是挠痒痒，多少让她攒了一肚子气。
她整理了下衣领袖摆准备出宫。
东方斥眸底深不见底，语气比过往低冷，“台州叛乱出兵镇压，不正是你的观点，为何要反对？”
科考殿试时，陛下询问众人解决台州乱民问题的对策，众人皆以和为上上策，力荐放粮安抚，唯独她主张以暴平暴，而如今陛下出兵讨伐，她却成了唯一反对的人。
唐青雁回头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很淡，东方斥却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她轻笑道，“先前，我揣测圣意，凭阿谀搏个官职，只不过以那时的时局，陛下不可能出兵，我图个嘴快而已。”
她水眸微凝，玩世不恭的姿态中攀升几分严肃，“现在不同了，陛下发怒平荡台州，大军压境之时，必将生灵涂炭、死伤万千，我虽不是旭北之人，可也知道家破人亡的滋味很不好受。”
战争必然面临着流血，权贵皇族高高在上一声令下，遭殃的将是无数无辜的百姓。
东方斥盯着她摇了摇头，好像有些失望，他的眸底无比坚定，“成就大业之前，必然伴随着牺牲。”
“所以，这就是你除掉暗杀阁，陷害台州义军的原因？”唐青雁迎着东方斥的目光，一字一句问道。
直到一刻钟前，她仍不能确定卫君娇的死究竟与暗杀阁有没有关系，可东方斥的话，让她意识到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过程。
她似乎已经卷入到一场巨大的阴谋中。
贵妃不可能害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卫君娇的死，却极有可能成为他们行动的契机。
东方斥不露声色，平静温润的表情到找不出丝毫漏洞，唐青雁更由心底感到一种冷意，“敢问东方先生，贵妃谋划的究竟是什么，连亲生女儿的死因，都能够拿来当做诱饵？”
东方斥不解释亦不反驳，只是说，“你现在是贵妃唯一的亲人。”
她与贵妃的关系俨然成为公开的秘密，无论是贵妃还是唐昊山亦或是任何人，都没有袒露过她的身世，但他们却又全部将这种血缘强行加到她的身上。
贵妃不过把她作为一枚棋子，无用则弃罢了，现在卫君娇亡故，她却成为东方斥口中理所应当唯一的亲人，丝毫不过问她的感受。
“那又如何？”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一荣皆荣，一损俱损。”东方斥开口，八个字是承诺也是警告。
贵妃势力众多，成为贵妃唯一的女儿，将拥有数之不尽的荣光权势，这的确很吸引人。
可唐青雁偏不感兴趣，“我不过是一介小小商贾，攀不上先生与贵妃这所巨轮。”
“身处浮萍，无人可孤身远航。”东方斥循序诱导，唐青雁却反驳道，“孤帆远影，随风而去，乐得自在。”
她将糯米糕还给东方斥，径直出宫。
糯米糕尚有余温，东方斥低头看了眼，又抬头望着偌大的皇宫，想起了唐青雁最后那句话。
“风已经吹遍整个九州，你逃不掉了。”
……
皇宫外。
阳光照耀，北方干燥的风却有些大。
唐青雁扶着腰走在路上，刷一下就被一阵身影给劫走了。
某人微开唇畔，大脑眩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上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
“朕不知，你竟还有舌战群儒的勇气。”
唐青雁耳畔间传来一声如清泉般好听的声音，尽管那声音的主人，正用一种“你可能是欠打”的眼神盯着她。
她猜测顾修说的是她在朝堂上，以一人之力希望说服卫厉的事情。
“当然。”她眼眸转了圈，毫无底气但还是承认。
顾修发现她衣摆间有血渍，沉寂黑眸仿佛在下冰刀子，“谁打的，朕把他的手剁下来！”
顾修说狠话向来一言九鼎，说的出做的到，唐青雁顺着他的视线见到那片血渍，急忙解释，“打板子是假的，这些估计是刑罚的太监在棍杖上染了红墨，用来掩人耳目。”
毕竟，那二十大板的确不怎么痛。
顾修脸色稍微好些，但转瞬又似是想到什么，语调低冷，“卫厉，朕拧掉他的头。”
“嘘嘘嘘！”唐青雁惊呆了，连忙捂住他的嘴，暗道狗皇帝今天恢复人性呢？怎么句句话都要替她讨公道，“这可是旭北，你再大点声连都城都出不去。”
女子白皙的素手在顾修的眸底，他耳尖一点点发热，语气却依旧冷漠强势，“旭北大军北上，都城守卫空虚，朕率三万军马，为你荡平皇宫！”
唐青雁觉得顾修失忆后，反而会说点情话讨女孩子喜欢了，她干咳两声，正要严厉反驳时，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光线。
“你刚刚说什么？”她慌忙问。
“荡平皇宫。”顾修道。
“再前面一句。”
“旭北大军北上。”
“对！”唐青雁水眸瞪的圆圆的，“旭北大军北上，都城守卫松懈，若此时攻入……”
顾修一语便知她所想，“此番卫厉集中兵力，虽没有调遣南部守军，可还有一处的守卫长期松懈。”
唐青雁脑海中出现旭北的地形图，她闭眸演绎排兵布阵和各路进军路线，“西部川林地势艰峻，自古乃是天险，但如果早有埋伏，只需数千精兵，便可从关外长驱直入，攻占都城！”
贵妃和东方斥的谋划根本不在皇后之位，而是要……
“以速取胜，挟天子以令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