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凌乱飞舞中，花冰月觉得理清一些事情的同时，似乎又铺开了许多无解的谜团。
久久等不到她回音的薄蕴，忽然踏前一步，刚要再度开口。
身侧的子麟却猛然一个激灵，仿佛终于从过往之中回过了心神，他的眼神终于不再空洞茫然，看向花冰月时也有了聚焦。
梦占中的月尊，与此时的花冰月并不是同样的容貌，因此子麟并不知道，眼前之人与自己有着怎样的因果联系。
而事实上即便知道，那些也已是前生之事，如今的他们已是全新独立的个体，只有因缘牵连，却没有血脉相承。
子麟不可能从花冰月身上，直接感知出这份联系，但他还是能感到亲切之意，几乎是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这个小小少年居然一撇嘴，猛地大哭起来。
原本花冰月还担心他受伤的灵魄，能不能温养恢复回来，如今听到这么嘹亮的哭声，看起来已是没什么大碍。
看来这么长时间的温养没有白费，只是这止也止不住的哭声，在空旷的长廊中往来回荡，让剩下两人手足无措地面面相觑。
短暂愕然之后，花冰月不断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是一个挺悲惨的故事，但是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不会懂！”子麟完全不知道花冰月为他进入了梦占，哭得嘶声裂肺，“怪不得千度不希望我进入梦占，我应该听他的，我就不该进入梦占的，呜——哇——”
什么意思？
花冰月被哭得头疼，即便是前世的子麟，小时候都没哭得这么伤心过。
虽然一想到这是自己前生之子，总觉得有点别扭，但另一方面，刚刚经历过的母性光辉，却又让她试图尽力宽慰:
“他是怕你有危险，如今你已经平安回来，他的那些话都不必再想了。”
“不，他说过我如果进入梦占，我可能会后悔！”子麟痛哭流涕，“我现在真的好后悔，我不该进入梦占，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许都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这又是什么逻辑？
花冰月没能理解他的思路，只能安慰道:“他们救你，因为你就是他们的儿子，无论现在还是过去的灵魄，你都是他们的家人，救你是他们的选择，你不必如此自责。”
“不！是因为我！”子麟十分执拗，甚至没去想花冰月怎么知道自己被救这回事，“本来幽洛不会抓到他们的弱点，是我被抓住了才会引出他们的冲突，我不该进入梦占，这样他们就不会生下我……”
这孩子怕是伤心晕了吧？
花冰月无奈:“你进不进入梦占，和他们生不生下过去的你，有什么关系？成婚与生子，那是他们的事情，难道当时未出生的你也能左右吗？”
“就是我左右的！哇——”子麟哭得都看不到眼睛，他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不可自拔，
“是我迷糊地寻找轮回之道，闯进了因果之中，是我主导着一道灵魄，成为了他们的子嗣，是我……如果没有我，他们不会有弱点，幽洛不会抓住我杀了我，我娘也不会含怒一击，我爹也不会因为救我而……”
因为哭泣，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花冰月却豁然听明白了所有:“当时卓府有一个没有五官的孩子，你的灵魄可是附身其上？”
“就是那道灵魄……我……我果然还是学艺不精。”子麟哽咽着，断断续续道，“进……进入梦占没多久，就进入了妄季，我……遭到了攻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附在了……”
花冰月瞬间融会贯通了梦占中的一切——
子麟遇险之后，灵魄可能受到了创伤，依附在那个小孩身上温养，在朦胧中与前世的我有了接触，并成为了我的孩子。
所以，他说看我脸熟，是因为我们本就认识？那他说有两个坏人打他，是遇到了妄季中的怪物，还是指其它？
那时的子麟，想必因为灵魄受伤，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否则他至少能认出千度。
可是他为何说，是他寻找轮回之道，进入了我们母子缘分的因果之中？
正如我不知道，在当时做出成亲选择的，究竟是过去还是现在的我一样，在当时左右历史，成为我们子嗣的……究竟是冥冥中的因果，是前世的子麟，还是处于那个时间点上的，今生的这个子麟？
再或者……所有的因果，都来自于同一个人的掌控？
千度在无字医书上明确记载着子麟的出生，是他引导着一切的命运，那么我们会进入前世的梦占，到底是否也存在着他的引导？
那些已经发生的历史，其实是未来我们参与的结果？
花冰月缓缓吐出一口气，至少薄蕴这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我们所有人，可能都走在千度的算计之上。
但是那又怎样？对你费心之人，才会用心为你算计！
只有敌人才会因此害怕到颤抖，而我，即便失去了记忆，也选择相信他的每一个选择！
轻拍子麟，花冰月以安抚之声柔和道:“你知道千度算无遗策吧？”
子麟不明所以地继续哽咽:“知道。”
“那你知道你前世的父亲，就是千度的前世吧？”
对于这一点，小小少年似乎有些害羞，但还是小声承认:“现在……知道了。”
“既然如此，你怎么会认为你的降生，是你自己的选择呢？”花冰月含笑打击他，“在千度面前，你有选择的余地吗？如果他不希望你成为他的儿子，你是不会有机会出生的。”
子麟呆呆地睁大了婆娑泪眼，好像忽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花冰月进一步巩固效果，“别难过了，因为那根本不是你的选择，生下你，救下你，那全部都是千度的选择，我说的对吗？”
“对啊！”子麟惊得眼泪都顿住了，而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呆萌地问，“可是……你是怎么知道那么详细的？我应该没有说那么多呀？我刚刚……说得有那么清楚吗？”
他忽然一拍脑袋，惊觉道:“难道……你也进入梦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