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闹新月

第六章 二闹新月

正欲打开门,那位关姓老者伴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惊慌的对二叔说:“快走,着火了。”

我一愣,心道糟糕,没有理会他们,迈腿就冲了出去,二楼倒是没见着火星,可楼下却已经一片火海,只有大门一侧还算清净,房顶的喷水器已经打开,但这火越喷越旺,根本浇不灭。

是汽油,只有汽油才能趁所有人不备,迅速点燃且不易扑灭,再望向台上,极易引燃的台布和地毯已经烧了起来,连带着木质台柱和家具一并燃烧,并窜上一道道黑色的浓烟。

平白的新月饭店怎么会冒出汽油来?莫非这饭店地下就是一口千年油井?这分明是有人打算趁火打劫,乱中取胜。

我想去后台,毕竟我所关心的古环和星盘可能在那里,事关重大,一线希望我也不想放过,可这熊熊大火,根本找不到缝隙。

一切的想法都是在闪电之间,就这一愣神的功夫,火苗已经窜上了二楼阁廊。

就在这时,一道红影由楼梯窜向一层,到了一张桌子前,拿着壶茶水就倒向头顶,随即没入了把角的一个屏风。

二叔这是要疯啊。

我也想如法炮制的跟过去,可窜到一层望眼一看,再没有别的茶水壶,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双臂卷曲护着脸,就冲向了那道屏风。

后台的火并不比前面小,但由于空间狭窄,浓烟似雾,根本看不清前方的任何事物。

我试着向前摸索,希望能找到后台的逃生通道,那里一定能找到一些我希望的线索,可火苗蹿出,炙热的高温和燎烤的疼痛让我无法前进,袖子已经着了起来,面具传来了一股烤焦的味道,我断定,再不走,我可能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一股股刺鼻的浓烟让我无法呼吸,我躬下身子,让头尽量靠近地面,寻找更多的氧气,并掉头转向回去的路线,这一转眼的过程中,我隐约看到地上有件衣服,那是一件黑色帽衫,我很熟悉的那一种。

不及多想,拾起帽衫用它拍打着火苗就冲向前厅大门,外面消防车的火警声已经充耳可闻,我祈祷他们再等等,如果我这么奋力冲出来,却被消防水栓再砸回去,那就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该着在这倒霉了。

我不间断的咳嗽着,根本喘不上气来,医疗车上的人把我架了上去,带上了氧气面罩,几个护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我能想象她们为何对我如此好奇,毕竟,一个脸都被“烧焦”的人居然还能活蹦乱跳。

我回眼望向人群,没有看到黑眼镜和秀秀,二叔和那齐爷也不知去向,甚至那一干新月的众人,都不见了踪影,再看向手里仍然紧握的黑色帽衫,虽然烧的已经凌乱,但仍然让我似曾相识,难道,是“他”来了?

展开帽衫,根据我自己的身高比较了一下,感觉不太对,跟那个人比起来,显然这帽衫有点肥有点大,仔细一观察,还发现,帽衫的右袖子被人齐齐的剪了下去

咳嗽已经停了下来,我自己拉掉了氧气面罩,不顾护士的拉扯,迈步下车跑向新月后门,如今的新月饭店,层层的火苗顺着窗户向上蹿冒着,也许是汽油的缘故,乌黑的浓烟遮天蔽日,楼内不时传出几声爆裂声响,看来不用等待军队来这里扔原子弹抄家,人民的消防官兵就先进行了彻底的扫荡,替天行道了。

饭店完全被隔离线围了起来,后门方向也由于隔离线和消防员的缘故,无法通过。

无奈下,我一头扎进了一旁的一间四合院,希望翻过墙头绕过守卫进入后门去寻找踪迹,几年前,一堵两米的高墙对我来说,那就是无法逾越的壁垒,而现在,稍微再高一点我也能试试翻过去,只是费些力气罢了,在实践中成长,总比闷头在跑步机上锻炼要来得更有价值,相信现在为了爱情留守的那死胖子曾经也是因为每天被男女粽子到处追,才铸就了目前他那二彪子身手。

饭店后门只有烟,火看来没向这个方向走,但却一个人都没有,甚至找不到一辆车,地上不规则的有几条轮胎印记,看来驱车的人很是焦急,马力过大的缘故,同时,我发现,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手机,很熟悉,看样子,像是黑眼镜原本留在座位上的那个。

眼看着后门冒出的浓烟和手中的手机,无计可施。倚在围墙上,点着颗烟,心里骂娘,再苦不能怨ZF,再背不能怪社会,但我算是背到家了,刚看到的那一点点希望,这又是被哪个遭天谴的放了一把大火烧个一干二净,把所有人都蒸发了,所有刚到手的线索都又消失了,除了这个手机,连个渣儿都没给我剩下。

操,这倒霉手机居然还有密码!,我摆弄着那个手机。

谁干的?会是谁干的?我一步步向回去的方向踱着,越过警戒线,马路上聚集了成百上千的人,我希望能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却发现所有人似乎长得都一样,其中很多人在向我咆哮着,我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有一点我是清楚的,他们中间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我该去哪里?小花家我根本找不到路,眼前的大街已经被拥挤的车辆堵的水泄不通,我拒绝了几个医护人员上前搀扶的举动,一个人向前走着,虽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方向。

路人就像看到一个恶心的怪物一样躲避着我,惊叫和恐惧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下意识的手一抹脸,才反应过来,我的脸已经烤焦了。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可笑,袖子烧得七零八落,裤子的局部还冒着丝丝的轻烟,很像刚出锅的烤白薯。

我急忙转头走进了一条小胡同,即使没有衣服可换,也得先把这张“脸”弄下来,不然一定招惹是非,弄不好还得跟北京的雷子过过招,那就糟了。

手里也没个镜子,只能凭感觉去撕那张面具,索性这面具不太专业,胶水也只是几个局部涂覆用于固定,即便这样,我也有种根本不是在撕面具、而是在撕自己脸皮的感觉,疼痛难忍。

“先生,我们爷请您到府上叙叙旧”。离我十米左右,站着四五个人默默地咱在那里,身着便衣。

我先是一愣,仔细看了看这几个人,其实,显然来者不善,所谓请,还不如说是绑架。

“哪位朋友?我并不认识这里的什么朋友”。我边说话,边向身后远处的矮墙退去。

“先生,稍安勿躁,为了避免伤和气,爷特别交代让我把这个给你看,说是看后自然就会跟我们一起去了”,说着,右手在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而左手在背后抽出一根钢管儿,钢管儿扔在了地上,静着手向我走了过来。

那是一张很简单的白色字条,简单到上面只有五个字,“星盘在我这”。

我望着那个传信的人说:“我并不信你们,要想见面,让你们当家的来我这,我可以等他,不过他得带着他能说服我的东西”。

刺眼的光亮照进我的瞳孔,我身处一个不知名的诺大房间中,房顶的举架很高,四白落地,格局很像过去的苏式建筑,又有点像那种古老的卫生所。

眼前有个办公桌,上面放着很多文件和卷宗,我用力的揉了揉后脑,一股恶心的感觉立刻涌了上来,这群孙子下手可真不轻。

我在那胡同里,自己的感觉告诉自己,这些人绝不是善类,一些细节显露出来,他们应该是琉璃孙的人,我猛的一拳将身前送信人鼻骨打碎,迅速后撤翻后墙准备脱身,哪成想,翻墙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挨了棍子。

头皮火辣辣的疼,还好应该没伤着头骨,看来他们下手还有些分寸,琉璃孙找我想谈什么?抓我过来弹我几个脑啵儿?以报当日闷油瓶那一棍子的仇?想起当年琉璃孙那碎催德性我就想笑。

有点口渴,又不见哪里有水,我知道这是轻微脑震荡的反应,回头望去,房间的门关着,不用思考是不是锁了,完全没那必要,恰好房间的右墙角有个自来水管,我便起身向那里走了过去。

“不必找了,那个水管里没水,若不嫌弃,你倒是可以尝尝鄙人的碧螺春,虽不是极品,也算上等”,一个声音由身后门口的方向传出,吓我一跳。

我回头望去,就是一愣:“怎么会是你”。

那人一看我,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江山辈有新人出啊,看来我们这一代真的是老了,老了”。此人一看我真实的面目,摇头说道。

随即道:“把你请来,你该感谢我才是呀小伙子,要不是我,你真未必能走得出那新月饭店,当然,现在该称呼那是新月饭店遗址了”,说话的正是那位一脸和善的齐姓老者,现在看来,却实属是个心狠手辣的老头儿。

“你祖宗的,你差点把老子烧死在里面”。我一把扯过椅子,抢过茶壶就噎了一口,差点烫死,开水。

“哈哈,小兄弟你说笑了,老朽虽然年轻时有些胆识,现在嘛,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烧饭店这种事,我还没有这种手段”,老头儿笑眯眯的看着我说。

说到这里,我在他的语言中隐约找到了一丝长沙口音,虽然很淡,但我确定那是长沙平调。

我默不作声的思索着,拍卖时,他对那古环也颇为感兴趣,后来更是与二叔为了争夺那张没几个人看得懂的星盘竭尽全力,齐姓,看年纪至少也80上下,莫非,此人与老九门的齐家有关系?

想到这里,我倒是静下心来,现在去追问到底谁烧的饭店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又不是雷子,我现在关心的事情仅仅是古环和星盘。

拿起桌上的茶盘和茶杯,郑重其事的给彼此倒了一杯,问道:“老爷子,那你怎么说星盘在你这里?您胡诌也得看剧本儿吧,再说,那星盘跟我没有丝毫关系,你把我绑这里来干嘛?我真没这工夫跟您扯闲篇儿”,我试探道。

“稍安勿躁,小兄弟,把您请来,也是迫不得已,原本想拍卖会一结束就使人请您过府,小酌几杯,并针对我关心的事请教一二,哪成想却着了火,这才出此下策,你那古环和拍卖的星盘下落老朽的确不知,但,我所说的星盘在我这里,其实是指星盘的秘密在我这里,而那得到星盘的人,没有这个底细,他拿到此物也无济于事,呵呵”,老头儿冷笑几声,依然保持着笑容,语言不紧不慢张弛有度,颇有骨大家风范道骨仙风的样子。

我脑子里迅速的转了几个圈,他怎么会知道我对那星盘感兴趣?星盘的秘密他知道,那我现在已经可以断定他与老九门齐家有着绝对的关系,同时,刚刚一番言语很明显是在试探我。

“老爷子,您抬爱了,我对天文一窍不通,星盘什么的也权当古董在看,您对那东西知道多或少,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吗?,我对您的事情不太感兴趣,我可以离开了吗”,我试探道。

我摸不到对方的底,也不知道对方的需求,就像这老头儿已经摆下天罗地网,而我,还在悠哉的骑着驴、哼着曲儿的向着危险前进着,我即便无法脱身,至少,我也得先看看对方的底牌和虚实。

“小伙子,很多事,不是你想决定就一定能决定的,我请你来,是合作,而不是胁迫,我呢,已经老了,膝下又无子嗣,我所知道的事情,带进棺材的意义也不大,而我又不想进那棺材匣子,你的背包虽然刚才经了我的手,但我和我的人始终没有打开过,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彼此坦然些”,老头子说着说着,收敛了笑容,一脸望去,满满的写着真诚,可我怎么也不信这是真的。

但老头子这句话显然是有所指,我自然知道我这背包里有些什么,不用说自己的笔记,即便是那三条鱼,就够这老头儿破案了。

“我怎么信你说的是真的?”,与其如此,我可以比你还真诚,但,是有分寸的真诚。

“小伙子,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底细,但你能拍下那古环,并在一楼时对那星盘如此细观,还被那红衣喇嘛请去二楼,一切自然就不必细究,你必然也关心着我所关心的事情。当然,你也不必否认,老朽偌大的年纪,看人看物都还是很准的,直说了吧,那星盘,特别是上面的一串奇怪的数字,牵扯到近代一件惊天的事情,我不妨把这个作为见面礼,以示诚意,当然,如果你真的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也绝不强留,天道随缘,我观你我缘分未尽,我知道我们会达成一致”,老头儿摘下了眼睛擦了擦,但眼睛始终不离开我的脸。

“但是,老朽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这一辈已经老了,而你们这些年轻人又从来不讲道义和诚恳,这里是间博物馆,假如你的话里并不真诚,呵呵,我就是把你埋在这两千年,也不会有人发现你在这里存在过”,老头儿说着,突然再次带上眼镜,一脸的严肃。

面对眼前的这位老者,不,确切的说,这是个老狐狸,坦诚的说,他已经勾起了我足够的兴趣坐在这里,即便我随时都可以装成什么都听不明白一样走出这道大门。

我思考着,他为什么如此自信的看着我,我除了处境之外并没有表现出被动,却被他那层层的气场压迫着,而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动摇,假如不是因为他的确老某深算般一步步逼我就范,那就是他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能够说服我达成他的目的,那么,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我简单的判断了一下,这老东西因该不会是在炸我,因为那实在是无用的事情,就像他对我一样,几个简单的问题就能分析出真伪,那么,也就是说,他认为他将告诉我的事情是我亟不可待的,是我无法拒绝的。

“你是说你打算用那串数字做见面礼?”,我简单的说了一句,但这一句,其实是我提高了所有的勇气才能问出,毕竟,那串数字的意义我非常明白,对于我是多么的重要,对方却能拱手相送,数字也许就是谜题,当然,也许什么都不是,但无论如何,只要不是让我交出性命或者出卖朋友,我想,这交易在本质上就已经足够吸引我。

我盯着他,希望在他的眼神和面容上找到任何的心理破绽,并等待着他的“见面礼”。

“哈哈,果然,小兄弟,你的年纪而立上下,正是求知的年纪,既然如此,老朽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但,这之前,我们是否也得先交个朋友互通个姓名背景呀?”,老头儿并没有等待我同意交易的回答,仅从我的面部表情就已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这一下倒是把我难住了,谈到姓名背景,我总不能拿胖子的姓名出来招呼吧?一来吴邪这名字在新月饭店如雷贯耳,我就又被这老狐狸抓了个新辫子,二来保不齐这老东西与长沙齐家有什么关系,看年纪也是爷爷辈的,太容易出麻烦,无论哪一条,都不允许我叫吴邪。

伸手拿起一杯茶,为自己多争取些时间,脑子中似醍醐灌顶般涌入了很多奇妙的想法,虽然这老东西摆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但我深知:自从走进那条幽静的互通,我就被这老狐狸牵着鼻子走,处处被动,这么下去,百害而无一利,即便最后你好我好大家好,都彼此坦诚相待了,都把对方想知道的说了个底儿掉,结果老狐狸反水不认账,把我“留”这,我横竖也怎么不了他。

我脑海里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种很刺激的玩法儿,不,不应该是玩法儿,应该说就是个赌博,赌赢了没准儿这老狐狸立即就能变成老孙子,但,如果赌输了,我就乖乖的合作,一五一十的交代犯罪过程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我提起桌上的英雄钢笔,在一张雪白的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齐雨,祖籍长沙,古货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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