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腊8

日本神话里有浦岛太郎被海龟接去龙宫赴宴享乐的故事,前世蓝星【鹿鼎记】里,亦有韦小宝梦游水底,与各位神话历史人物赌钱的有趣桥段。

此时杨过坐在玄武神龟背上,也忍不住心想:

‘这般神物,莫非是要引我到海底龙宫,让龙女、海螺姑娘陪我玩乐不成?’

身处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尤其是坐在一头传说里才有的异兽之上,极易产生虚幻观感,但觉前途缥缈难测。索性闭上眼睛,任由清爽海风拍打脸旁,惬意之至。

只是浦岛太郎的龙宫之行算悲剧结尾,韦爵爷在另一个世界的剧情线里,龙宫之梦惊醒之后,终究也是功名皆空,荣华不再。

不知道自己此次侠客岛之行,是否能顺利学成岛上武功,平安归来?

闭眼胡思乱想,浑然不知时辰过了多久,忽神龟慢停下来,接杨过的那人道:“杨公子,到了。”

杨过睁开眼睛,果然看见前方一座小岛屹立在海面之上,四周漫是无边际的大海,若非神龟通灵识路,任谁也难找到这孤岛。

接引杨过的人抬手示意杨过跳上岛屿后,道:“杨公子,岛上自有人招待你。我还要去引其他贵宾到岛上来,恕失陪了。”

说完神龟即划开一道海浪,急速朝来时方向游去,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

杨过摇摇头,但觉侠客岛玄异如此,不可大意。

朝岛中心处走一段,果然有人上来招呼,问清他是何人,看了他的令牌之后,即领到一间客房住下,好吃好喝侍奉。

在海上不知道漂流了几个时辰,但并未天黑,想来这会还是腊月初五,也就是离腊八粥会还有三天。

既来之则安之。有人送饭菜来便吃,送清茶来便喝,走出房间在岛上转悠,也并没有人拦阻。

偶尔碰见一两位江湖中人,却并不认识,上前攀谈,对方对侠客岛十分惊惧,总觉得腊月初八那天便是死期,没什么聊天的心思,说上几句便借故告辞。

三日之后。

算来今天便是喝腊八粥的日子了,杨过吃过早点,悠闲躺在岛屿海边吹着风,倒有些来这里度假的感觉。

旁边偶有人经过,看见杨过安然的样子,都露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神情。

“杨过,原来你也到岛上来了。”

听见说话的声音,杨过站起身来,却又见到了老熟人,李莫愁。

杨过点头,道:“赏善罚恶使者的令牌也给了我一块,李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李莫愁似乎是刚到岛上,惊异观察周围一切,双脚无处安放般不停走动,好像是怕踏足之地马上会陷下去,将她给吞噬了。

她说道:“当日我以冰魄银针想将那两个勾魂使者杀了,便是被你叫破,坏了事。否则他们死了,我们只作不知,不到这劳什子岛上来,说不定能逃过此一劫。

哪像现在,不按约到岛上来固然必死无疑,可如今置身侠客岛,又哪有活命的可能?”

一边说着,她四处张望,怕从哪里冒出来什么危险。

杨过知道李莫愁杀人太多被江湖许多门派追杀,又因情伤导致心态扭曲,而侠客岛是江湖传说里地狱一样的地方,所以在这里总是疑神疑鬼。

杨过淡淡道:“李姐姐,将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吧。但愿你今次如能侥幸留住一条性命,日后杀人的时候,多想想你此刻的痛苦。”

李莫愁闻言冷笑一声,道:“你武功虽高,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来?你在襄阳城里杀的人比我少了,他们个个都是罪有应得?”

杨过在襄阳城的事迹已传遍天下,李莫愁自然也听说了。

这话倒不好反驳,杨过只说道:“两军交战,于战场上杀人,是迫不得已。你滥杀无辜,却是满足一己之痛快,罪孽深重。”

李莫愁不再说什么,但脸上神情不以为然。

杨过怕她疑神疑鬼,于岛上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于是劝道:

“李姐姐,我先到几天,感觉这侠客岛也未必便一定有什么恶意。你先静观其变即可,不必总想奋力自保。”

杨过是知道侠客岛实情的,只要今日众人齐去喝腊八粥,两位岛主自然会将内中曲折揭露,让大家见到、参研侠客岛内武功。

李莫愁将信将疑,此时岛上仆从迎上来,引她到客房,她虽然随着去了,可一步三回头,戒心仍是极重。

刚看着李莫愁离开,杨过回头,忽见一人欣喜望着自己,却是那单纯的石破天。

石破天和杨过一般丝毫不惧岛上有什么机关埋伏,脸上表情轻松,只不过杨过是因为尽知内情,他却是完全懵懂什么都不知晓。

石破天开心说道:“杨公子,你也到岛上来了,是坐海龟过来的吗?一路只看着两旁的海水,可乏死我啦。”

杨过知道只要答上他一句,那么势必要给他缠着问各式问题,于是反问道:

“你和你两位义兄张三、李四到凌霄城雪山派去,后来怎么样了?”

石破天忘记问杨过的话,转而讲述到雪山派的经历。

他口才不佳,迷迷糊糊只讲述自己所见的视角。如何和张三、李四走散,自己一人闯入雪山派中,和白自在白爷爷“打”了起来,如何遇见阿秀和史婆婆,又如何最终独自一人坐神龟到岛上来。

至于雪山派遭逢内乱,掌门人白自在竟被徒弟软禁了起来,他其实一概不知。

好在杨过根据原本剧情,结合石破天所说,也约莫拼凑起他在雪山派的遭遇,知道雪山派内乱最终平息,白自在脱离了囚禁,抢了赏善罚恶令牌,先到了岛上。

石破天这时候道:“不知道白爷爷在哪里?阿秀说,让我照看好自己,也照看好白爷爷,都好好活下去。”

杨过道:“今日便是腊八粥会的日子,等会两位岛主就会请大伙过去喝粥,届时你就能找到你白爷爷了。”

石破天闻言欣喜点头,正要再开口,忽然旁边有人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听见这声音,杨过还未知道是谁,石破天笑道:“是丁不四,四爷爷。”

举目看去,见一须发散乱的老头扯着胡子不住发火,杨过前阵子见过丁不四的哥哥丁不三,果然这两兄弟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怪诞气质,什是雷同。

让杨过有些惊异的是,丁不三此时竟就在丁不四身旁,口中说道:

“我早就说了,我们六合丁氏的家主是我,赏善罚恶使者要给令牌,当然应当给我,我这会不是到岛上来了吗?我手上的不是赏善罚恶铜牌吗?

老四,两位使者看来应该是搞错了,之前是错发给了你。此时捋清楚了,你的铜牌该退回,你也该马上回去才是,如今那玄武神龟已然不见,我看你就游回去吧。”

杨过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感觉好笑。

之前张三、李四明明说是丁不三不够资格接那令牌,丁不四因自创了一门绵掌功夫,所以被邀到岛上。

此时丁不三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块铜牌,反倒说丁不四是被错邀的,说得煞有其事。

丁不四闻言竟有些当真,将令牌牢牢握在手里,道:“气死我了!我听闻侠客岛做事严谨,如何这种事情都能搞错?丁老三,你那铜牌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丁不三道:“自然是两位使者给我的,难道还能是我假冒的不成?岛上宾客都有数,若是假冒的,绝不会允我到岛上来。

老四,你还是趁着现在白天天热,抓紧游回去吧,到晚上海水凉了,可就不好受了。”

“放屁!”丁不四怒道,“我的牌子亦是两位使者亲手交给我的,绝没有弄错。便算是弄错了,也该让神龟原路送我回去才是,否则这连绵海面,我怎么游得回去?”

说到后面,丁不四已没了底气,倒真怕是侠客岛弄错了,自己其实没有喝粥的资格,眼神不住往海面上扫去,想找寻玄武神龟,怕真要自己游回去。

杨过见了丁不四这诙谐模样,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丁不四是好事的主,听见杨过笑声,看了过来,“你莫非是在嘲笑你四爷爷?”

杨过如何会怕他来,只笑而不语。

丁不三则认出杨过,摸着手上断指处已结疤的伤口,又惊又怒,道:“小子,你也到岛上来了?”

丁不四道:“老三,你认得这小子?你丁不三的朋友,那便是我丁不四的仇人,他刚才又讥讽于我,说不得,虽在岛上作客,我也要出手教训他。”

丁不三虽然和丁不四一向不和,可无论如何是骨肉兄弟,怕他吃亏,忙拉住道:“这人不是我的朋友,反而和我有仇,我的手指便是给他削断的。”

丁不四将信将疑,万料不到这少年人竟能伤自己兄长丁不三,口中讥笑道:“嘿嘿,老三,你也有今天。本来他既然和你有仇,我便要和他多亲近才是。

但你手指给这小子削断了,这仇也不得不报,只消你求求我,我便帮你报仇如何?”

丁不三看了看断指处,想起当日杨过紫剑厉害,叹口气,道:“只怕我们两加起来,也不是这小子对手。”

丁不四知道自己兄长素来是谁都不服的性子,他竟也这般长他人志气,那多半不假。他们兄弟二人虽然都是浑老头,脑子其实不傻。

丁不四上下打量杨过,目光戒惧,再看到杨过边上的石破天时,他惊道:“大粽子?你也在这里。”

石破天曾被绑成粽子也似被扔到丁不四船上,所以被他叫做“大粽子”,此时嘿嘿一笑,道:“两位丁爷爷,你们都到岛上来了?可曾见到白自在白爷爷?”

丁不四和白自在是旧时情敌,闻言道:“白自在他也被请到岛上来了?小翠来了没?”

他口中的小翠是白自在老婆史婆婆。

石破天摇摇头,正要再开口,却发现丁不三丁不四,以及身旁的杨过都眼睁睁看向远处。

石破天随他们目光方向看去,但见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朝这边走来,经过他们身旁,走到岛屿临海处。

杨过心里一动:这两位便是侠客岛两位岛主?

这两位老人走到海边,静静伫立,遥望无际海面,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过一会,那不知疲倦的玄武神龟再度靠岸,背上站着一位丰神俊秀的儒雅公子哥,年纪三十上下,脸上挂着平和微笑,气度不凡。

两位老人齐声道:“侠客岛龙、木两位岛主,恭迎姑苏燕子坞慕容公子大驾!”

这两人果然是侠客岛岛主,他们的声音虽苍老,可还是在空旷海岛之中清晰传开,不住回响。

许多人都从客房中出来,既好奇侠客岛岛主是甚么模样,亦想见见传说中的姑苏慕容复慕容公子。

慕容复从容从玄武神兽背上走到陆地,虽然岛屿岸上石子突出,他脚步却甚平稳,来到二位岛主面前,行个晚辈礼,诚恳道:

“在下何德何能,让二位岛主亲身出来迎接。”

龙岛主道:“慕容公子以这般年纪而身登圣人境界,天资之高绝令人惊叹。你竟肯来我们岛上作客,那是我们莫大荣幸,我们兄弟二人都十分感激。”

木岛主道:“快请入内上座。”

慕容复面露歉意,反复措辞表示谦逊后,这才随龙、木二位岛主同行。

杨过等人眼看他们身形隐没在岛西侧一片树林。有的宗派掌门到哪里都是焦点,此刻见慕容复被二位岛主这般重视,不免有些落差,开口抱怨道:

“我们在岛上苦等几日,这慕容公子却是正好腊月初八这天到,他才是真正的贵宾哩。”

但同时有人转而想到:姑苏慕容既然在场,侠客岛要谋害我们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过一会,几名黄衣男子敲锣打鼓来到左近,高喊道:“各位贵宾已来齐了,请大家到水乐洞内赴宴,喝上一碗腊八粥。”

钟鼓声甚响,这几人又以内力喊话,很快岛上住着的客人便都听见,纷纷出来会合。

听到要喝“腊八粥”,众人心里大骇,认定了大难将至,大都脸色惨白。

虽然怕极,可一则都是宗门之主,顾及颜面不愿当众露怯,二则大家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自己独自一人说不定死得更快,事已至此,只能硬着齐去那水乐洞赴宴喝粥。

由一队黄衣人引着,众人沿着姑苏慕容复刚才走过的路径,穿过树林,但见前方有一处瀑布,瀑布半空水帘后边隐约可见一山洞,应当便是那水乐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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