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有一昭狱相熟的魔人看见他手中铜镜遂冲他打了个招呼,魔侍笑了笑,白净的脸上凹出两个小小的讨人酒窝来。

“嗯,上头下来提人。”

他将镜子递给一昭狱的守狱人,守狱人沉默着接过扫上两眼确认无误后,便将镜子放入身后大门的凹陷中。

这枚镜子被唤做识息镜,但凡用其一照便可在其中留下所照之人的影像和气息,好以此判断来狱中提人的是谁。

不过这法子也只限于昭狱的前三狱,若是还想往后几狱去提人,就必须要有魔尊的口令或者手令,甚至最后的几昭狱,还需得以魔尊之血方才能作为提人的条件。

雕绘着鬼面的青铜门向两侧缓缓开启,露出深不见底的长廊,迎面而来的风中令人做呕的血腥味更浓。

魔侍目不斜视地穿过大门走进第二昭狱,又如法炮制的前往第三狱。他穿过被血色侵染的牢笼,在闪晃的昏黄烛火中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男人发丝散乱,神情慌张,一袭锦衣早已七零八散的满是血污,再无半点往日趾高气昂的贵人模样,他似猪猡一般蜷缩在血水纵流的牢笼一角瑟瑟发抖,像是被捕鼠器捉到的肮脏老鼠。

魔侍抬手敲了敲眼前牢笼的铁质栏杆,清脆的声响在各种交织的惨叫声中格外显耳,牢里的男人抖得更加厉害,身子死命贴着墙面,不敢回头看上一眼,只不住地嚷着我招!我招!

“是我。”魔侍轻啧一声,冷淡出声。

瑟缩的男人身子一僵,飞快地转过头来,动作剧烈的险些要将脆弱的脖骨扭断,那双被挖掉眼珠的空洞眼窝里涌出几经粘稠的蓝色血液。

“救,救我,救我!救我!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说!”认出来人的男人跌撞着摸索着往这边爬来,他腰下双腿软趴趴地贴在地上,像是两条没有骨头扭曲盘绕的蛇。

“废物。”

魔侍冷嘲出声,看着男人的目光冰冷肃杀,仿若不过再看一具尸体。

“我废物,我活该,我色迷心窍,我错了,我错,求你,求你救救我!是不是我父亲让你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男人不断祈求,满是血污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摸索。

魔侍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半分动容。

“你什么也没说?”

男人喘了两声,半泣半哀求道:“我没说,我真的没说,我就说我招了,我招了,他们就不管我了,说是会有人来提我去见陛下。”

“很好。”

魔侍冰冷的声音中带着诡谲,但求生心切的男人没听出半分,他只听出牢门锁链被解下的声音,一时间欣喜若狂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的父亲不会丢下他的,他是他唯一的儿子!

后领被人粗暴的提起,有人掰开他的嘴丢来苦涩丹药。

“保命的。”

男人忙不迭地吞下,失去双眼的他自然看不见魔侍目中快要满溢出来的讥讽。

废物就是废物。

他像拖着死猪一般地拖着男人离开牢房向前走去,熟练地挂起微笑和相熟的同僚温和地打着招呼,直到踏出一昭狱的门。

手中提着的男人不知突然间的发了什么神经,竟爆发出空前的巨力。他扭断了魔侍拎着他的手,没了双瞳的眼眶里鲜血直流,他面色充血,身体肿胀,大喝一声道:“老子炸死你们!”

整个身体在瞬间快速膨胀了起来。

“马的!这杂碎要自爆!快避!是哪个狗日的审的!连魔脉都不晓得封,回头老子非抽死他个狗日的不成!”

一昭狱的守狱人是个暴脾气,怒骂张嘴就来,他一边单手勾来傻愣的魔侍按倒,一边抬手就是一个结界压了过去。

“趴好!”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翻滚的气流震碎了结界,卷起烟尘铺天盖地地冲出狱口,像极了暴怒的饕鬄口吐翻腾烈火。

红色的衣裙被气流掀卷的簌簌作响,千钧一发下被薛凡麓拎去一边的魔侍目瞪口呆,他结结巴巴,有些不敢置信道:“昭,昭狱……炸……炸了?!”

薛凡麓也被眼前这突然一幕惊到,不知里头出了什么事,她神情严肃,刚准备进去查看一番时,就从里头滚出来了好几个被黑烟熏得连模样都看不真切的魔人。

“出什么事了?!”薛凡麓随手扯来一个魔人厉声道。

“狗日的,”被她扯住的魔人一张嘴先是一句怒骂,随着这声音涌出的还有从口中滚滚而来的黑烟。

薛凡麓:……明明是很严肃的场景,她为什么觉得好好笑。

“娘的!哪个鳖孙老龟儿子弄的!魔脉也不晓得封,干个什么狗屁差事,差点给老子虎头炸飞了,你还问么出啥子事?不晓得自己动眼看么?那一昭狱,那么大个一昭狱,就给老子炸飞天去了,娘的,这得赔那多少钱……”

看着眼前这魔一边喷烟一边跳脚怒骂的模样,薛凡麓总算是猜到这人是谁了,她轻咳一声,试探道:“孙将军?”

魔人怒骂一滞,这才转脸看她两眼,道:“哦,是你这个女娃娃,哎对,就是你来提的那个人炸了,娘的,给老子一昭狱都炸得没眼看,幸好里头也没关啥子人……”

薛凡麓一愣,“炸了?他怎么炸的?”

孙将军:“还能是怎么炸的!就砰的一声他就炸了!都是三狱那几个狗娘养的!捉人也不晓得把魔脉封了!”

看着骂骂咧咧的人,薛凡麓自知在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九昭狱被炸之事可大可小,但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炸了呢……

若说是三狱魔侍守卫不当,这应当是不大可能的,早不炸晚不炸,偏偏是她来提人时才炸。

看来这件事,不简单。

薛凡麓的眸光在周遭一扫,将各魔反应尽收眼底,自也没错过面色苍白断了只手的魔侍。

外人若是想接触狱内被关押的人,必然会留下证据,唯一的方法就是借着提人之时动手脚,但真的会是这个去提人的魔侍所为吗?

她走过去同孙将军耳语了几句,随即高声道:“此事我会立禀尊上,还请诸位暂留此地。”

男人冲她一摆手,薛凡麓转身匆匆往安岁殿赶去。

在匆匆回去的路上,薛凡麓越琢磨就越是觉着这件事情有些古怪的不大对劲。

那日宴上她虽是叫尊上给顶替了身份没能参宴,但为了避免日后在江岁寒面前说错话暴露,也是一早儿就做足了功课的。

先不说那孬货是否真就是色胆冲破了天,单是他那一副信誓旦旦的口吻和模样也确实有些不大对劲。

那些魔君们不以为然,但薛凡麓不会这么想。

那人真就只是因为贪图美色而敢空口讲大话吗?不,倒不一定,薛凡麓柳眉轻轻一蹙。

他们尊上向来凶名在外,不会有座下魔人不知其慑慑威名,如果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必然不会自信满满地在宴上讲出这样的话来。

再联想到此人方才在狱中莫名其妙的自爆,这里头,恐怕是有人要做大文章了!一个弄不好,怕是仙魔二界再难维持如今这太平表象了。

想到此,薛凡麓脚下不免又快了一些,她匆匆而来,急促的脚步声如骤雷一般响在空旷殿内,引得榻上正昏睡的江岁寒眉心微蹙。

“尊上!”

话才将将开了个头,就戛然而止,薛凡麓两片粉嫩的唇间似抹了粘稠浆糊一般被牢牢粘住,再发不出一个字音来。

沉烨收回施禁言术的手,神情温柔地低下头替榻上人掖了掖松散被口,这才看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薛凡麓赶忙跟上,待到外间空旷处,她嘴上一松,这才得以舒了口气又转眼看向沉烨气愤道:“尊上,那孬货自爆,把一沼狱都给炸了。”

沉烨站在廊下,廊柱的阴影映在他半张脸上,令这张异域风情的脸无端多了几分阴郁骇人的匪气。

“自爆了?”他不轻不重地念了一声,语气里的森寒令人毛骨悚然,“昭狱里的老群老骨头连这么个废物也看不住了?”

薛凡麓大着胆子道:“奴家倒是以为,这并非是昭狱之过,而是另有其他蹊跷,。不然这人早不自爆晚不自爆的,偏偏赶在这时自爆,想来是这幕后指使听到招供坐不住了,怕这鼠辈将煽动挑事的大计给卖了去。”

“你倒聪明。”沉烨毫不吝啬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看出来了,就去查罢。”

薛凡麓颔首应下,又道:“江仙尊那边是否要……”

“去说一声,”沉烨捻了捻手指,金红色的眸光中明明暗暗,“人是他抓的,不明不白死在牢里,他会比任何人都恼的。”

这世上不会有比他还要了解江岁寒的人了。

“你说,那个人在牢里自爆了?”

坐在床榻边的江岁寒神情冰冷,微敞的黑色襟衣中露出大片紧致的蜜色肌肤,他直着腰杆,坐姿端正,说出的话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