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你干什么？！”
“干什么？江仙尊这乱认徒弟的毛病是从哪里来的？”
猝不及防遭人扛起，柔软腰腹被瘦削肩骨硌得隐隐作疼，江岁寒还来不及从沉烨的钳制中挣脱，就有什么东西因为此番过大的动作，从他未压拢的前襟处滑落。
他下意识探手去捞，却捞了个空，硬物擦着他指尖掉下，白金封的书册径直掉在沉烨的脚前。
其上大大的日普二字露在天光下，似是在明明白白的昭显什么。
气氛一时凝滞了下来。
陡然僵住的江岁寒：……说本尊没看过，他会不会信？
沉烨：……师尊随身带我日谱在身上是想干什么？他……
念头忽地一顿，沉烨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他双目微微一眯，里头的光泛起圈圈涟漪。
照江岁寒的反应来看，他明明没有想起和以前有关的任何事，可方才……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又为何那般笃定？他是不是………是不是……
沉烨的目光落在脚下的纯白金册上。
……偷看了他的日谱？
“没想到堂堂仙尊，竟也会做偷看别人日谱的这种事？”沉烨单臂圈环过江岁寒的腰肢，凑他耳边，先发制人道。
温热潮湿的气息拂过耳边，卷裹着江岁寒早已闻习惯了的竹药清香，不由得令他想起当初在魔宫时被压在墙上的那一幕。
这本该是一个极其窘迫的场景，但他一转脸对上自己那张，看了成千上百年的脸。
江岁寒：……
他忍无可忍地伸手将那张脸从自己耳边推离，嗓音间似裹着久冻霜雪。
“别用本尊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
沉烨：……实不相瞒，他对着自己那张脸做这样的动作也极其别扭。
不过这种事，向来难不倒想在耍流氓路上继续前行的男人，他微微抬起手，就见那青葱指尖一点青光闪动，便有一阵暖风拂面而来。
下一刻，那张原本属于江岁寒，十分精致的俊秀面容，就变成了沉烨那张异域风十足的脸。
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幻颜术？
江岁寒长睫一颤，不出意料的在沉烨含笑的赤金眸中看见了自己原本的脸。
这下虽是舒坦了不少，但一个魔尊用仙法用得这般熟练……真是……
姜岁寒眸光有些复杂。
倘若被九天那些自诩德高望重的仙家看到，怕是个个都要不顾名声地暴跳如雷了。
某位在江岁寒面前完全不知脸为何物的魔尊，完全想不到自家师尊现在都在想些什么？他顶着自己那张五官深邃分明的脸凑近姜岁寒，低沉的笑音滚落。
“现在，我可以用这样的表情和江仙尊说话了吗？”
“……”
江岁寒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掌击出径直拍向沉烨的侧颈，趁男人躲避时挣了腰间钳制，翩翩然旋身落地。
被风吹起的袍角宛如长绸，在空中划出优美弧度，又悄无声息地垂落。
那张令沉烨心动不止的面容犹如上好玉雕般精致无暇，但极其冰冷的神情却像是下一刻就要抽出长剑，将他彻底挫骨扬灰了般。
沉烨对此却没有半分惧意，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对江岁寒扬了扬眉，促狭的目光径直落在那墨发间被染红了大半的耳尖上。
顶着江岁寒森寒冻人的目光，他慢悠悠掸了两下袍子，不紧不慢地将白金色的书册捡起，随手一翻，就刚好翻到了方才江岁寒夹入新叶的那一页。
沉烨双指夹出那片绿叶对着江岁寒晃了两下，俊美脸上的神情极其欠揍。
“江仙尊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怎的背地里去干偷看人家日谱的这种事情呢？这就是你们仙家一向挂在嘴边的光明正大吗？”
反驳的话到嘴边又偃旗息鼓，江岁寒喉头一滚，确实无话以去反驳沉烨。
确是他偷看日谱在先，如今又叫主人家人赃并获地抓了个正着，确实没什么话可辩解。
向来行事磊落的江仙尊不擅为事狡辩，做了便是做了，没什么好抵赖的，于是他道：“此事确我不对，便同你赔罪就是。”
沉烨等的就是江岁寒的这一句话，他心中暗喜，得意之色几乎就要显于脸上，他清了清嗓子借以掩盖，又正色道：“仙尊真是好大架子，光一句口头赔罪，就想一笔勾销？”
江岁寒想了想，确实如此，看了人家写在日谱里那般诸多私密之事，确实不是一句赔罪便能轻易揭过去的，于是他道：“你待如何？”
江岁寒是一个很容易因为自身过错，被轻易转移了注意力的人。
虽然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忘记先前发生的诸多事宜，但至少眼下，他确实会因为因为此一件事略显内疚。
而正是这一点，被沉烨死死拿捏，足以令他在江仙尊彻底回过神前得寸进尺起来。
尽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沉烨面上却仍旧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没有咄咄逼人地去揪着江岁寒这句话，反而主动道：“仙尊可知如何才能使你我二人换回来？”
江岁寒此时正在心里琢磨着该给沉烨赔点什么好，想着若他真没什么所求，便开炉替他炼上一炉隐息丹……
正想着却忽然听得沉烨发问，他还没来得及彻底反应过来，微微一愣，下意识就答道：“若想换回，只能再寻天灵草，用其渡劫之雷一劈。”
沉烨又追问道：“天生非灵，渡劫为仙的天灵草？我倒知道哪里有一株。”
姜岁寒听罢，掀眼去看他，身姿卓越的仙人被整个儿装进沉烨的眼中。
“哪里有？”
天灵草是很难得的一种灵草，虽不是特别珍贵但却十分难寻，若是沉烨当真知晓哪里有天灵草，那么彻底换回来当真就轻易得很了。
“灵界，”沉烨笑了笑，“仙尊不是想赔罪吗？正巧我也想，若非是我邀战仙尊，仙尊此时也不必受我连累成如今这模样。”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看了两眼江岁寒的面色方才慢悠悠地继续。“不如仙尊同我一道去灵界罢，在没彻底换回来前，仙尊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可好？”
江岁寒此趟出行，本意是去秋露涧寻他同沉烨的过往，他看了眼前这魔尊两眼，心知他的记忆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失去。
他和沉烨之间一定有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而沉烨未必会同他讲真话。
他应当不知我此番来人界，是要往哪里去。江岁寒心想，既是如此，就先往灵界去寻天灵草也未尝不可。
先换回来，再去处理同沉烨间的事，跑得了和尚，终归跑不了庙。
于是他下颚一点，就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