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 23 章

寒来暑往,一晃四年过去了,四年里发生很多事,往大了说皇帝有意削弱世家势力,通过三废三立终于去掉了科举制度的门槛,只要家世清白都可参加科举通过选拔。

普学私塾的覆盖范围也越来越广,从定阳县到周边几个村镇,上头有意从低层提拔未参与过结党营私的俊才,他们把目光放到越来越壮大的普学私塾上,决定拿劢(mai)州做实验品,开始全州推广。

孟迩的私塾由私家变为公家,刺史保留了她作为院长、蔡和太师等旧人职位,对私塾原来招生规则进行修改,凡十岁以下无论男女义务普及教育一年,十岁以上者通过入学考试进中学,从中学毕业即可拿到科举考试的入场券。

一年对于现代九年义务教育来说很短,但在这靠天吃饭的时代已经是跨时代的一步,是意义深远的一步。

孟迩把私塾交出去改名公学,回想这几年历经的风雨不由得感慨,当时让她招一百人愁眉苦脸好几个夜晚都睡不着,现如今在她的影响下识字人数呈倍数增长。她早已完成系统在入学方面的任务,其实劢州刺史就算不接过去,孟迩也会将普学私塾开遍劢州各地。

与城里其他两家私塾斗智斗勇自是不必说,从私塾力排众议的推广开始,她就成为话题中心,一路上非议与猜测对她来说根本不忘心里去,永远紧盯着系统的任务和时间,每次看到涨动的积分会有满满的安全感,鼓励自己再努努力就能许愿了。

说完大事再说说民生,四年前她和晏芝薇是14岁,那时候晏芝薇经常做噩梦,梦见嫁给文胜质吓哭。如今小薇成了独当一面的杂志主编,一手操办起来孟迩转让的杂志社,其中办公人员主要是念完私塾后无处可去的女孩,孟迩说过不仅要让女孩子读书,还要让女孩子融入社会不再当隐形人。

虽然很难,但是有了开端便是好事。

三年一次科举,今年刚好遇到,袁永宝辞了千山茶楼管事和闻冠一起准备赶考。

袁永宝对千山茶楼付出心血良多,按理说晏老爷和晏林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完全可以为袁永宝留个职位,为何表面上是袁永宝辞退实际是自己离开呢?

这事还得从三月的赏花会说起,晏林初迟迟不肯成亲说是为了家业可行,但晏芝薇避而不谈嫁娶让晏家父母起了疑心,只是晏芝薇已经完全独立,跟着孟迩也见了不少人和市面,区区言语恐吓吓退不了她。晏家父母只好曲线救国,从女儿的心上人下手。

晏老爷发丝中夹杂着白发,他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心平气和地让袁永宝坐着和他说话。

袁永宝与晏芝薇心意两情相悦,他几乎拼尽全力帮晏府照看生意,对晏府绝对是有功,但他还是不敢坐拘谨地站在一旁。

春寒料峭晏老爷咳嗽几声,他的身子骨已不如从前健朗,要是搁从前早把袁永宝腿打折把女儿关屋里了,他力不从心说道:“你可想过以后?”

袁永宝怎么会没想过呢?他靠这些年的积蓄和私塾的帮工攒下一笔钱,那些钱刚好在定阳县买个小宅,地方都看好了离私塾很近,想必晏芝薇会很喜欢,但这种小宅院肯定入不了晏老爷的眼。

晏老爷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棒打鸳鸯?谁对我女儿好谁对她是真心,这点我看得清楚。想当年我与夫人也是如此,她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与我在一起。”

袁永宝全神贯注地听晏老爷说话,当肯定了他的真心时,袁永宝不知所措地抬起头,他和晏芝薇做好了宁为玉碎地勇气,结果却发现晏老爷只是干打雷不下雨。

“老爷,我一定会对小薇好!这辈子都会!”

“唉”,晏老爷叹了口气把他和夫人的故事说下去,“夫人娘家觉得她出格要断绝关系,她几乎断了所有后路凭着对我的信任来到定阳县,我们一点点把千山茶楼开起来,然后有了初儿、薇儿。薇儿长这么大从未违逆过她母亲的话,但那天与她娘大吵一通后就从家里搬出去。你也会有为人父的一天,你会愿意看到至亲疏离吗?”

“我不反对你和薇儿的婚事,但我也不赞同。有些事小孩可以犯错,但是成年人没有试错的机会。”晏老爷站起来用宽厚的手掌拍袁永宝后背,那种温度让袁永宝想起幼年时父亲掌心温度。

晏老爷没说一句重话,没打他没骂他,但是这番话让他无比煎熬,一方面是孝一方面是忠两厢撕扯,良久后他咬着舌尖快咬出血,“我知道怎么做了。”

晏老爷于心不忍,但还是硬着心肠说道:“好孩子。”

谈话回去后袁永宝就从千山茶楼离开了,本来他想回老家之前再看晏芝薇最后一眼,偏偏不巧私塾大门紧闭,他失魂落魄地出城感觉心都少了一块。

孟迩从乡下回来时看到袁永宝的样子不由分说把人拦下来,赵玄在一旁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大男人看起来这么娇弱。”

孟迩知道赵玄喜欢晏芝薇,但他那是单相思,人家才是两情相悦,她捏着鼻子把冲天的酸气挥走:“永宝发生什么事了,你背着包袱要去哪?”

袁永宝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没有孟迩那么好的演技,笑意僵在脸上低声说道:“院长我想回老家看看。”

本来就猜袁永宝是从晏府回来,看他闭口不提她立马确认,晏夫人重礼不会私下见,晏林初对袁永宝是中立全看妹妹意见,那就是晏老爷了。

如果真得把袁永宝放走了,他和晏芝薇再见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孟迩连哄带骗把人带回去套出大致谈话后,她点点头:“晏老爷说得对,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自家仆役。”

赵玄虽然和袁永宝是竞争关系,但听到孟迩这么直白的话还是忍不住戳了戳她,再说下去袁永宝哭了你去哄。

“不过”孟迩话头一转,“你现在离开就不是她家仆人了,为什么要回老家?我看你别回,跟着闻冠去京城。”

袁永宝摇摇头,“我心里有事难免疏忽大意,照顾不好闻冠,你让别人去吧。”

“谁让你照顾他?你和他,你俩都给我进京赶考去,种了好几年的树也该开花结果了。”

“我?不行,我不过是个家仆,怎么能进京考试呢?”

孟迩冷下脸,语气也不如刚才和善,夹抢带棒地说道:“嗬,我看走眼了,还以为你能为小薇豁出去,没想到就进京赶考就让你望而却步。那路上是有狼还是有虎,有悬崖还是有火坑?连这点孤注一掷的孤勇都没有,我真后悔刚才拦住你,赵玄,袁公子思家心切还不立刻把人送出城?”

她语速又急又快,袁永宝在她面前只有挨骂的份儿,刚刚晏老爷没说的重话全让孟迩说了,但她的话把晏老爷浇灭的希望又燃起来,走到这步放弃他不甘!为了薇儿命都可以拿去,赶考算什么?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和闻冠入京。”

孟迩背过身悄悄弯起嘴角,随机又压下去,虎着脸说:“你不怕去了连第一级考试有可能被刷下来?考了好几年还是毫无结果?”

袁永宝退缩的心在她的追问下逐渐坚定,“我什么都不怕,只要小薇愿意等我,我一定不会先放弃。”

听到这话孟迩才把脸上的寒冰换下,她为袁永宝鼓掌,这两人是孟迩看着走过来,她不想留下遗憾,“今年是第一年去掉科举门槛,为了照顾广大学子,我想考题不会那么难。这些天你就在这里呆着,抛去一切顾虑,就算不为小薇难道你自己不想知道多年学习能出个什么结果吗?”

“你在私塾的成绩一向考前,过几天蔡先生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就跟着闻冠他们一起进入封闭备考期。至于小薇那边,别人不放心你还不放心我吗?”

袁永宝听到孟迩周详的安排,原来院长早都想好了,就等他点头,不经意地用衣角擦拭泪水,决心要拼出个名目,不辜负院长不辜负小薇不辜负自己。

赵玄在一旁看着孟迩棒子加糖的手段心里有些触动,以前他问过姐姐为什么看他沉沦看他心痛却不痛骂,好骂醒他不要让他再痴心妄想。

孟迩当时说:“我无权剥夺你喜欢谁的自由,那是你的事。不过你要是做什么不体面的事我一定第一个打醒你。”

“虎子”,她很久都没叫过这个名字了,让他想起在客栈后院,那时候晏芝薇哭泣的时候为什么不是他先伸出手呢?为此他懊悔自责,几乎成了心魔。

“虎子,你听过万物守恒定律吗?人的精力集中在过去就分不出来给当下了,你要珍惜现在啊。”

赵玄出门后看到晏芝薇微红的眼眶,心里突然就释然了她笑不是为了他,哭更不会是。

他想那个万物守恒定律听名字就挺对的,再后悔也不能回溯时光,能改变的只有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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