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四回 汉武帝亲族封宰相,李广利连夜攀靠山

自从公孙贺事件发生后,刘彻愈发地头疼、焦躁,江充不断向刘彻禀报说宫中有女巫出入,后宫中有人埋木偶这类的消息。他十分恼怒,便授意身边的近臣,无论宫内妃嫔,还是宫外大臣,一旦坐实有巫蛊都要严厉惩办!

这一日,按道侯韩说在旁侍候,刘彻问道:“韩说,你说说,外面对朕严办巫蛊有什么议论?”韩说道:“臣确实也听说了一些。其实宫里搞巫蛊年头也挺长了,阿娇皇后当年不就是用小木偶诅咒皇后娘娘。如今也是一样,无非是后宫的嫔妃们互相嫉妒争宠,谁受陛下的宠爱谁就被诅咒。”“哼!自从陈阿娇被废长门宫之后,宫中谁人不知朕最讨厌这些妒妇,现在朕的后宫中居然还有人搞这些!只怕是不光诅咒受宠的嫔妃,连朕也加上了。”刘彻切齿道。

“依臣所见,宫里的人搞巫蛊好办,一查就知道了。可怕的是,宫中的巫蛊也都是从宫外传进来的。如今长安城中方士、神巫聚集,许多人多信方士之言,用厌胜之法诅咒他人。朝中达官显贵有人诅咒同僚,各府中的衙役仆人也有诅咒主子的,民间百姓有的诅咒仇人,甚至西市卖酒菜好的馆舍也有人偷偷埋了木头人。当然,也保不齐会有人胆大包天对皇上不利。所以说,之前水衡都尉在丞相府中掘出了巫蛊,并不稀奇。”韩说说道。

刘彻若有所思,又问道:“外面对朕处理公孙贺有什么看法?”韩说道:“公孙贺罪有应得,诅咒皇上,这就是灭族的大罪。只是……”刘彻见韩说有些吞吞吐吐,便说道:“只是什么?但讲无妨!”“只是好些人不明白,公孙贺、卫伉之辈有罪,皇上处置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但是皇后娘娘所生的两个公主,怎么也被牵连其中,丢掉了性命——毕竟她们也是皇家骨肉。”

刘彻听了眉头微微一皱道:“也就你韩说敢这样给朕说话!想来许多人都这样想,那朕就告诉你,朕杀了他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用巫蛊犯了朕的忌讳。他们卫氏一族,朝内外势力已经壮大了几十年了,如今已经尾大不掉。现在联合朕的女儿用巫蛊诅咒朕,将来保不齐会做出行刺朕的事情来,如果现在不敲打他们,将来朕的大汉江山岂不就有改姓的危险!如今太子仁弱,其母族过大,将来朕把江山交给太子,他必然也不会对母舅一族动手。皇帝软弱,而外戚强大,不利于大汉江山,不利于我刘姓宗庙。不管是谁,哪怕是朕的儿女,如果行巫蛊对朕不孝,诅咒朕早死,便是谋逆大罪,岂可存活于世?”

韩说道:“皇上这是为大汉基业谋划,恐怕您心怀的大仁慈,此时还不能为太子所知。”刘彻说道:“卫青在时,朕已让他转告皇后和太子,勿以此为虑。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将来会是个守成的贤君。”

韩说听刘彻如此说,便逢迎道:“陛下春秋正盛,也不必忧虑这么远之事。臣还想多多伺陛下,像臣的兄长一样,一辈子侍奉陛下!”刘彻长吸一口气道:“朕的身体已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想当年,朕与你的兄长韩嫣,还有张骞他们,在上林苑驰马纵横,彻夜不归。年少轻狂,美丽的年华,早已不在了!可惜啊,你的兄长……当年朕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韩说见刘彻眼神有些落寞,便转移话题说道:“皇上不必遗憾了,虽然家兄无福侍奉陛下,可是还有臣呐!”刘彻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对新任丞相的人选,你是怎么看的?”刘彻问道。

“这……臣没有什么想法,还是陛下圣裁!陛下看准的人,肯定错不了!”韩说道。“无妨,无妨,你说吧!”见刘彻执意要韩说谈谈,韩说想了一想,说道:“臣以为,丞相为百官之首,应当为百官之表率。首先应当是值得信赖之人,当在皇室宗族中产生,以保刘氏江山稳固。”韩说说完,刘彻微微一笑,说道:“要不怎么说你韩说深得朕心。丞相的人选,这几日朕心里已经选定了。”说着拿出未发出的册封诏书给韩说。韩说拿过诏书,看到刘彻准备册立的新丞相乃是涿郡太守刘屈氂,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心想:在皇上面前一言不慎,性命不保是常有的。要不是在外面的一些风声,打死也不会回答皇帝问丞相人选的事。

这刘屈氂正是孝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儿子,是当今皇帝的子侄。韩说道:“臣听说中山靖王子嗣繁多,光儿子就有一百二十多个,他的子嗣做丞相之位,必然能辅佐陛下宏伟大业,稳固大汉的江山。”

刘彻默然不语。稍后起身,仰头道:“中山靖王与朕皆为先帝之子,长朕几岁。先帝在时,吴楚七国之乱差一点葬送了我大汉的江山。虽然平息了叛乱,可朝廷元气大伤。说到底,便是皇室宗族有人觊觎皇位,胆大妄为,竟行如此悖逆之事。”

韩说紧紧跟着刘彻的步伐,在旁边躬身道:“还是陛下圣明,我朝虽有淮南王图谋造反之事,但不及起兵便被陛下制服!后来还是主父偃的办法最好,皇上发布推恩令,让诸侯王把封地分给子侄们,这之后便不曾有宗室谋反了。”

刘彻听了并没有接话,接着说道:“七国之乱,诸侯国的王爷们伤了先帝的心。直到朕即位之初,大臣们鉴于七国之乱的教训,总是对宗室百般挑剔,动不动就状告诸侯王的过失,甚至于小小官吏竟也欺负刘姓宗族。开始朕并未在意,只是一次宫中设宴,中山靖王闻乐而悲,朕问他,他便以兄长之言道众人成风,累积生害之理。说现在朝廷群臣与朕之间没有血缘亲情,没有承担国家的任何重任,却结成朋友党发出偏私的议论,相互勾结,使宗室皇族受到打击和排斥,骨肉亲情冰雪般融化,故而他很为此悲伤。这些话提醒了朕,朕便增加了对诸侯王的礼遇,废止检举宗室之事,并厚待宗室家眷。”“所以说,我朝宗室和睦,还是得益于陛下的仁德。王爷们感谢陛下的隆恩,也更加衷心伺候皇上。”韩说说道。

“推恩令以后,中山国的地朕收回不少。靖王这个人酒色气是多了些,子嗣也多,但是忠心可嘉。故而元鼎四年他去世,朕还特赐他们夫妇着金缕玉衣下葬。”刘彻说道。韩说道:“皇恩浩荡,中山靖王在地下必然感激陛下。”

“朕近来想起中山靖王当年的话,很是感怀。如今太子大了,将来需要有刘家的自己人辅佐他,刘氏的江山才能稳固。刘屈氂是中山靖王的儿子,在涿郡当太守当得不错,而且之前没有在朝中做官,朝中没有什么党羽,由他出任丞相必不负朕意!”

几日后,刘屈氂奉命进京,暂居馆驿,待来日皇帝召见。这日夜晚,正准备睡下,随从来报:贰师将军李广利求见。

李广利的父亲本来也是中山人,在中山靖王府中做倡优。李父有三子,三子为李广利、李延年、李季,尤其是李延年精通音律,深为刘胜夫妇喜爱,后来献给了皇帝,进入宫中。李父还有一女,被皇帝宠幸,封为李夫人。李广利早年随父亲出入中山靖王府,与刘屈氂相熟。刘屈氂听到故人来访,忙起身相见。

只见李广利一到刘屈氂住处,便连声道喜。刘屈氂引李广利进屋问道:“喜从何来?”“明公不日便要为大汉丞相,百官之首,难道不是可喜可贺吗?”李广利说完,刘屈氂惊喜不已:“此言当真?”“千真万确,我的旧交,按道侯韩说亲眼见到了皇上册封的诏书,皇上召请明公到长安来,就是要待明日入朝,亲自册封明公为大汉朝的丞相!”李广利笑道。

“果真如此,那可真是喜事一桩啊!”刘屈氂边说着,脸上漏出按捺不住的喜悦。“得到故人进京的消息,便赶忙过来道喜了。只是你可知皇上为何此时更换丞相吗?”李广利意味深长得问道。

“公孙丞相之事我已有所耳闻,外界只道是他忤逆了圣上,圣上怪罪。我想既便如此,也不至于有灭族之罪,况且据说还牵连上了卫皇后的两个公主?我想其中必有原委。”刘屈氂说道。“明公身在涿郡,哪能知道这宫闱秘事,又怎知京中为官的凶险。”

听到李广利如此说,刘屈氂起身作揖道:“将军久在京城,必知其中缘由。还望赐告,在下感激不尽!”“明公不必多礼。”李广利扶起刘屈氂,将公孙贺如何想要救儿子,如何被告发巫蛊,如何不及辩白就喊冤死在狱中之事说了。同时,又说道:“虽说丞相乃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当今皇上的丞相,几乎鲜有善终的。卫绾、许昌、薛泽因不得圣意被废,窦婴与田蚡交恶,结果窦婴被灭族,田蚡也因之得病而死。还有李蔡、庄青翟、赵周皆因罪自杀。”

吓得刘屈氂冒了一身冷汗。“皇上恩威难测,恐怕这丞相之位也难做。罢了,等明日见了陛下,我就请辞吧。”刘屈氂说道。“皇上定的事,难道推辞就可以不干了?明公难道不知公孙丞相任命之时,便是在朝中痛哭流涕,坚决请辞,结果把皇上也搞落泪了。陛下一怒之下便走了,结果他这丞相不光是当了,还被人当成了笑柄。”李广利道。

“哎,如此这丞相还是非当不可了。只是我若做丞相,还望将军助我。”刘屈氂道。“那是自然!我们兄妹本是中山国人,中山靖王当初待我们一家不薄。如今明公来朝中,我当为左膀右臂!”李广利道。刘屈氂兴奋不已,李广利说道:“今日前来,除了向丞相报喜,还有一喜事相与丞相相商。”“将军但讲无妨!”刘屈氂道。

“我有一女,如今到了婚配的年纪,久闻丞相家的公子出落得一表人才,我有意将小女许配令郎,未知尊意肯纳否?”李广利问道。刘屈氂喜笑颜开,说道:“求之不得,正合我意!如此,你我便成了儿女亲家了!”刘、李二人相拥而笑,详述朝中诸事不表。

第二日上朝,刘彻令黄门苏文宣读诏书:“故丞相贺倚旧故乘高势而为邪,兴美田以利子弟宾客,不顾元元,无益边谷,货赂上流,朕忍之久矣。终不自革,乃以边为援,使内郡自省作车,又令耕者自转,以困农烦扰畜者,重马伤枆,武备衰减;下吏妄赋,百姓流亡;又诈为诏书,以奸传硃安世。狱已正于理。其以涿郡太守屈为左丞相,分丞相长史为两府,以待天下远方之选。夫亲亲任贤,周、唐之道也。以澎户二千二百封左丞相为澎侯。”

朝毕,百官皆向刘屈氂道贺。皇帝把原来公孙贺的丞相府赏给了刘屈氂。搬进丞相府后,刘屈氂便安排,为儿子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百官又是来道贺,丞相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门槛都要踏破了,不在话下。

常言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毕竟不知刘姓丞相是福是祸,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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