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故人往事,二房所

“浮卿来了啊,昨夜睡得可还好?。”故事正在听底下人回话,她是长子长媳,执掌中馈,平时很少有空闲的时候。

“多谢舅母关心,浮卿昨夜一晚好眠。”越浮卿福身行礼,规矩仪态分毫不差,让顾氏暗暗赞叹。

看不出来是小户人家里长大的姑娘。

“你叔祖母昨天睡下之前打发人来告诉我,今天随一辈儿的姐妹兄弟们去松延堂里,认认人。你出嫁前只管安心住在府里,婚事你不必担心,伯府那里舅母会跟你二舅母一道去说。”顾氏虽然是水一样的性子,可到底是顾老太太一手带出来的掌家媳妇,该会的该懂的一样不少。

越浮卿乖顺地靠在顾氏旁边,听她安排。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穿着水红色比甲罗裙的慕华带着两个大丫鬟过来了。

“母亲。”慕华眉目随了慕立,浓眉大眼,本是个英气的姑娘,此时携一身晨露进屋,倒像是氤氲仙子。

“母亲今日不去祖母那里吗?”慕华进屋时,越浮卿就让出了顾氏身边的位置,有婆子搬了杌子来,越浮卿就坐在罗汉床下。

“今儿个也不是初一十五,我等把手里的事情理顺了再去。”顾氏轻拍女儿的手,亲手给她把茶杯添好。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体己话,顾氏才转头跟安静坐在那里的越浮卿说:“时辰不早了,你们两个去松延堂里问安吧。”

这是慕家的规律,孙辈每日早上都得去松延堂,晨昏定省,慕家老太爷嫌麻烦,只有晨定,而子辈的事情多,只逢初一十五去。

慕华利落地下了罗汉床,裙子上蜀锦绣的花隐隐有光闪现,仿佛随她的动作活起来了。

不是寸锦寸金的云锦,可也别有一番神韵。

慕华带着越浮卿出了越海苑,沿着花径往宅邸深处走。

虽然慕家分出来才不到三十年,家底并不厚,但是这宅邸是皇上赐下来的,是不错的府邸。

这里原是一个两代之前不受宠的公主的府邸,到了现任皇帝继位时,公主驸马一族都不在这里住了,他们的后代要么嫁为人妇,要么自立府邸,这里就空置下来还给了皇家。

直到慕家老太爷成了皇上潜邸时的左膀右臂,在皇上登基后得了这个宅子。

越浮卿落后慕华半步,慕华眉梢勾了三分愉悦。

实在是越浮卿太有分寸了,每一个地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相处起来说不出得舒服。

松延堂是个二进的院子,带东西两个跨院,是二房上下最大最好的院子。

甫一进门,就看到两张极为相似的脸齐齐转头看过来,这是二房二老爷的一儿一女,是龙凤胎。

“姐姐来了。”

“姐姐今天到得早。”

慕松柏在左,慕杜若在右,两个俏生生的人儿有着水灵灵的眼睛,只消站在那里,看着便讨人喜欢。

“祖母要见浮卿表妹。”慕华挑了挑眉,向左前方迈了一步,把身后的越浮卿让了出来。

“呀,是浮卿表姐!”两人异口同声,惊讶的小表情很有喜感。

“表弟,表妹。”越浮卿颔首,算是见礼了。

“姑娘们,二少爷,老太太请您们进去。”屋里出来个圆脸的妈妈,给门口的一众人打了帘子。

由慕华带头,慕松柏慕杜若跟在身后,越浮卿缀在最后,四人先进了屋子,往东次间去,丫鬟们则在西外间侯着。

规规矩矩地低头问安,四人按照排行在老太太下首坐了。

“好孩子们,昨日宫里赏了些稀罕糕点下来,我老太婆上了年纪牙口不好,都留给你们了。”顾老太太也是一张圆脸,看起来有点发福,倒是十分和蔼,她对小辈们更是细声细语,笑着说完,示意旁边那个圆脸的妈妈去吗糕点。

“糕点?”

“甜甜的吗?”

慕松柏和慕杜若不愧是一胎双生的兄妹俩,一听说有好吃的,顿时一齐瞪圆了眼睛望向顾老太太。

“哈哈哈,两个小馋猫。”顾老太太失笑,连一向不怎么笑的慕华也不由得对弟弟妹妹弯了唇角。

“浮卿不喜欢糕点吗?”忽然,顾老太太朝越浮卿招招手,让她来自己身前的罗汉床边上坐着。

越浮卿压住心底诧异,动作流利地起身,稳稳地侧过身坐了半个屁股在罗汉床上。

“浮卿不挑剔,也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越浮卿如是答道。

“定胜糕?荷花酥?水激馍呢?都不喜欢吗?”顾老太太微微前倾了身体,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越浮卿心里咯噔一声,却听自己四平八稳道:“都是一样的,浮卿对吃的没有特别的喜好。”

顾老太太说的,与她所知道的,谢湛喜欢的糕点,一模一样。

顾老太太摆摆手,没再继续问,也靠回了罗汉床上的引枕。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那个圆脸妈妈端上来点心,慕松柏慕杜若两兄妹便到东外间吃点心去了,留下越浮卿陪着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提点慕华嫁人后的事情,也时不时考验一下越浮卿。

越浮卿答得中规中矩。

聪慧而胆小,本分且乖巧。

西洋钟打了点,临近午饭时刻,顾老太太恍然初醒般,撵人回去吃饭。

越浮卿却被留下来了。

“方圆,你去吩咐下面人准备午膳,把我这屋子守好了。”顾老太太面上笑容淡了几分,屈指扣动桌面,吩咐方妈妈把门儿,她有事情与越浮卿说。

“浮卿啊,你与我老太太说实话,你外祖母是不是姓谢,闺名一个湛字?”顾老太太眼里有希冀的光。

“浮卿并不清楚。”越浮卿不承认,也不否认,跟老太太打马虎眼。

其实,顾老太太怀疑很多年了吧,只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久而久之,这就成了心结。

果然,顾老太太盯着越浮卿,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顾老太太笑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跟她年轻时候,还是很像的。一样漂亮的桃花眼,一样含糊的性格。不对,她面上含糊,可是做起事来,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哟。真叫人怀念啊。”顾老太太拉住越浮卿的手,回忆起往事来。

“她本该是家里头的明珠,为了那么个混账男人,不远万里来到京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呀。”顾老太太惋惜极了。

“前些日子,她从小带到大的那个丫鬟没了,临终前费尽心思给我递了一封信,求我帮你夺回来原属于谢家的东西,我这才知道,那个回避了我十年的荣德伯府姨娘,竟然真是我那个手帕交,当年的陈郡谢氏嫡次女谢湛啊。”顾老太太一边拍着越浮卿的手,一边回忆着她年少时的事。

越浮卿惊讶极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原来二房老太太与她外祖母认识,还是关系匪浅的手帕交。

她本想着夺回外祖母的身份象征,好去联系谢家人来着,如此一来,有顾老太太的帮助,要容易很多了啊。

只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叔祖母仅仅凭着年少的情分便要费心费力地帮浮卿吗?”越浮卿回握了老人家的手,脸上的笑容一直恰到好处。

“浮卿,你是个通透孩子,我晓得荣德伯府现下的状况背后有你的手笔。”顾老太太仍然打算兜圈子,“怎么说也是人老成精,浮卿,我也还算看得明白,你还要更多东西,你的目标在朝堂上,是也不是?”

“叔祖母说笑了,浮卿只想要拿回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叔祖母能否回答浮卿的问题了呢?”比兜圈子,越浮卿也不遑多让,不过谈交易,她还是喜欢痛快点摆筹码,说目的,然后去做。

如果对方不诚心,也别怪她下套给他们。

“浮卿,你不妨说说,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顾老太太偏偏不顺着越浮卿的意,她要越浮卿把底牌和目的都亮出来。

“叔祖母,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越浮卿也不是泥人性子,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动怒了。

既不是坦诚合作,那与其把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放进手里,还不如稳稳当当地徐徐图之。

“慢着。”越浮卿转身,收敛了脸上的笑,却听见东内间的帘子掀开了,叔祖父的声音浑厚中气,屋子里的人俱是一震。

“叔祖父安好。”越浮卿低头转身,给慕元见礼。

小脑袋低着,慕元看不清她的表情。

“浮卿你随我到书房里来。”白了顾老太太一眼,慕元带着越浮卿出去。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门口,顾老太太一口气顺不上来,方妈妈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身边给她拍背。

“他凶我做什么!我那么说还不是为了家里!我是心疼那孩子不假,可是我也知道我是慕家人,我心里向着慕家还不好吗!要不是考量得多,我犯得着跟个黄毛丫头在这儿耍心眼吗!”顾老太太越说越气,连和蔼的面目都狰狞了起来,“他倒好,到头来还怪罪我嘞。”

方妈妈不敢劝。

老太太一心为慕家是没错,可明显越浮卿不是能被捏在手里搓圆捏扁的,老太太怕是给人得罪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方妈妈看得再清楚也不敢现在在顾老太太面前提,只等到事情过去了,再提上两嘴,让老太太自个儿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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