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此院晨兴

礼毕,凌崇岩既不言语,也不回身,而是直接转身向右前行去。

樊弈行礼动作慢了半拍,起身时凌崇岩已独自走了几步远,他立即感觉到有雨落到了头上。

“原来凌前辈身旁是不下雨的!”他一边暗自称奇,一边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平台,进了一条林间小路。路两旁的行道树高大粗壮,一看就知道年头久远。

沿着这条路没走多久,两人来到了一片空地。

凌崇岩停下脚步平举右手,几道法决从他掌中飞出,在空中划出几道轨迹便一闪而没。

好似在回应他的动作,一个薄透如蝉翼般的光壁出现在两人面前。眨眼间,这光壁由暗及亮,然后忽地便消失不见。一座庭院便出现在了空地之上。

这庭院门外有一片池塘,池塘边生着几丛灵竹,一条碎石路贴着池塘绕到大门口,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晨兴院”三字。

门两边是白墙青砖,往上看虽有大雾罩顶,却能看到木色的走栏、青色的飞檐、黑色的屋背、缤纷的彩绘。

凌崇岩推开大门,带着樊弈先进了外院。

外院之内,有一道影壁,影壁之后,才是内院大门。

这内院十分宽广,两侧是对望的两层厢楼,最里侧是两层的正房,房屋一楼由一圈红木回廊串通连接在一起。正中院子地面上都铺的是平整的石板,非常简洁。

顺着回廊,两人来到左侧第一栋厢楼。凌崇岩推门进屋,一挥手,墙上镶嵌的灵灯便亮了起来。樊弈东看西看,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这屋宽大空旷,陈设很少。除了贴墙的楼梯、正中对门的一套长桌木椅,就只有四周墙壁挂的一圈丹青。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显得有些冷清。

凌崇岩此时移来两张木椅,他打算与樊弈对坐,先交心攀谈。但他看到樊弈冷得直发抖,便在两人中间又放了个火盆,升起一堆柴火供他取暖。

樊弈见凌崇岩总是变戏法一般拿出各种东西,便对他手上的纳戒充满了好奇,不知道这东西里面都装了些啥。

他心中暗想,自己若是认真修行,以后岂不是也能如此这般潇洒自在。

想象间,火燃得旺了,两人坐在门口,一时无言。

樊弈身子前倾伸出双手,他慢慢感受到了舒适温暖。不一会儿寒意退去,他盯着火苗入了神,嘴里还不自觉发出了轻轻的哈气声。

凌崇岩见状,也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他并不冷,但见樊弈如此舒适,便也同样想去感受一下。

因为在此地,他已许久不曾感到过温暖了。

这院子本是师尊和自己与几位师弟修行的地方。曾经是多么的祥和,承载了那么多的欢颜。如今变得稀有人烟,少有欢声笑语出现。

寒如冰封,寂如雪夜。

他看着樊弈稚气舒缓的面庞,看着他眸子里跳动的火焰。恍惚间,依稀又抓到了那种温暖。

“你,可有想过,为何修道?”此刻气氛安宁,凌崇岩语气平和地问道。

本来还在出神,听到问话樊弈略有紧张。他不敢随意回答,怕给出了不好的答案惹凌崇岩不快。

但长久不答,也不是礼貌姿态。

一时他局促不安,身子慢慢坐正回来,眼神偷偷瞟了一眼凌崇岩,低声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没想过……”

他确实没有想过那么多,当初只是候在门外听得多了,无心为之便悟了灵气。其后虽也做过些白日梦,但这几年的经历告诉他,在这世间,即便悟灵了,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凌崇岩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内心暗想:这孩子吃苦受累,虽心中赤城,但胆小拘谨,看样子需得多多疏导。

“大道无情,万物苟且,人生多舛,诸事艰难。”凌崇岩回到玲珑门,有些消极。本打算安抚樊弈几句,话到嘴边,变成了沉重的感叹。

樊弈闻言也沉默无语,两人间只剩下燃烧的木材不时发出噼啪的炸裂声,气氛有些凝重。

凌崇岩沉默了片刻,又整理了思路继续说道:“修行之路,亦是充满艰难。芸芸众修,和挣扎求生的凡人,没有多大区别。”

樊弈慢抬起头,仔细聆听,他很想知道修行高深的人还会有什么样的艰难。

凌崇岩见他好奇,便继续说了下去,他语气轻微,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他们眼贪色、口贪食,荒无度、懒怠迟。嘴上都想得道成仙,下手做的全是暗偷明抢,各种龌龊勾当。功法修行,不过是工具罢了。境不匹道,强悍的成了劫灰,滑稽的便成了笑话。”

这整段话对樊弈来说晦涩难懂,但他听到修道的人都想成仙,便对成仙产生了好奇。

略微迟疑之后,樊弈小心地出声问道:“凌前辈,什么是成仙?”

凌崇岩深吸一口气,坐正身子,眼里泛出了些许神采:“仙,便是修至合道的人。他们抛了肉身,弃了尘寰,从此去了仙界,与天地同寿,万古长存。”

“为什么大家都想成仙?”樊弈仍是不解。

“成仙,便脱离了这一方天地,不受拘束,远离诸苦。最重要的:不堕红尘,能够永生。”凌崇岩说完,怕樊弈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修道之人,不成仙,终有身死道消的一天。”

樊弈第一次听说仙,听说长生。

他体会不到这些含义,凌崇岩说的并没有给他带来震撼,他依然不解的发问。

“成了仙,就不需要挣扎求生了么?”

听到这个问题,凌崇岩愣了神。

他怎会知道仙界的事,原本打算探究一下这少年的心性。未曾想这少年问题不断,把他给问住了。

凌崇岩略有窘态,但还是给樊弈温和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这就只有成仙后,才能知晓了。”

见樊弈皱眉沉思,凌崇岩把话题拉了回来,“那,你可有想法,修道是为了什么?”

经过了刚刚的对话,樊弈已经没有那么怯懦。他听了凌崇岩的问题,细细一思考,缓缓摇头:“我修为低微,不知道修道为何。”

“我想收你入玲珑门,此事先前已经告知过你。”凌崇岩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提醒樊弈下面的话关系重大。

“但要入玲珑门,须通过一项考验:我玲珑门留有祖训,凡玲珑亲传弟子,必经问心之阵,明心见性且道心坚定者方可入门。”

怕樊弈不明白,凌崇岩继续解释:“问心阵,乃祖师设下考验道心的阵法。此阵虽不致命,但也有一定凶险。若是缘何修行都不明所以,随意赴阵,可能会灵智受损,甚至愚鲁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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