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漪澜江匪佛宗弃徒

觉空等寺内僧众集合完毕之后,兵分两路。

觉空弟子元真被派去五城兵马司求助。

这兵马司是丹阳城内负责维持日常治安的衙门,只因这丹阳分东城、西城、南城、北城、皇城五城,故又名五城兵马司。

而五成兵马司的职责就有驻守城门一项,每日丹阳城中来过什么人,他们最是清楚不过。而元真恰又与兵马司总兵屈不疑有旧,故被派去打探。

而除元真之外的其他僧众则是没着急行动,都在白马寺中等待元真的消。

如果了尘果真入了丹阳城,那么借助官府的力量事半功倍。

若是了尘没有入城,那么则只好沿着漪澜江继续搜寻,不过有了白马寺众僧的加入,搜寻范围却是扩大了不少。

要说元真速度也是真快,每一柱香的工夫,便已赶了回来。

对着觉空、觉远行了一礼,这才说道:

“师傅,屈施主询问过各个城门驻守的将士了,最近这段时间没有符合了尘描述的僧人入城。”

觉空觉远两人对视了一眼。

觉远双手合十说道:“看来只能辛苦师兄和众弟子陪我等沿江搜寻了。”

“哎除魔卫道乃我辈职责,何谈辛苦。”觉空摆手道:“师弟前面带路。”

……

话说那边觉远请了援兵准备扩大沿江搜索范围,这边了尘小和尚也和王伯请教了如何去金陵的路线。

反复确认过路线之后,了尘和王伯父女道了别,就要离开,却被王柔娘给硬生生留了下来。

“小光头你着什么急啊,去金陵这么远的路,不给你好好准备准备,你准备一路喝着西北风去金陵啊。”

说完就在了尘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看在明天就要离开的份上,了尘没反抗。

出家人慈悲为怀,前有佛祖割肉喂鹰,贫僧被打了一下光头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王柔娘也没在逗弄了尘而是和王伯一起去给了尘准备行李去了。

了尘原本的行李在被觉远找到的时候被埋在了客栈废墟之下,现在去找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了,对了,还得找到当日滚落得那个深潭,自己的镇魔棍应该是丢到谭底了

王伯父女去忙活去了,闲着的了尘则开始思索这次金陵一行。

金陵去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去了如何调查五年前的事情得仔细思量一下。

灭门惨案,即便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应该也会有不少人记得。

但是,会有人敢说吗?

如果真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样是自己舅舅杀了自己一家满门,那么谁敢记得这件事?

毕竟那不止是自己的舅舅,更是大梁的皇帝李广!

在大梁都城金陵,谁敢私自议论大梁皇帝!

妄议君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而自己父亲威远侯刘麟和其副将王远山本来驻守大梁西北抵御蛮夷,无诏不得回京,为何那天会突然回到金陵?

自己就算是回到了金陵又该从何处查起呢?

想着想着,了尘陷入了沉思。

……

觉远与觉空带着众僧沿江继续搜寻,又继续往下游搜寻了百余里还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了尘的一点儿蛛丝马迹。

这天晚上,觉远一行在江边寻了一处大树下歇息。

永定小和尚来到了觉远的面前:“师叔祖,咱们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虽然这是个笨法子,但是一日找不到了尘边一日便不能停。”觉远也是一脸无奈,“实在是镇魔棍干系重大啊。”

这快一个月的时间在这元气凝滞的俗世寻人,觉远甚至觉得自身元气都要凝滞了。

“师叔祖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哦?你有办法?”

不远处的觉空寿眉一挑,也看了过来。

“禀二位师叔祖,弟子记得元舍师叔还俗之后,就在这漪澜江上操持着漕运生意。”

“哦,还有此事?”觉远问道。

“回禀师叔祖,元舍师叔的沧浪山庄就在附近,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觉远听完觉得可行,但是还是问了觉空一下:“师兄以为如何?”

“师弟自去即可,我等白马寺众僧还是不去叨扰了。”话虽如此,觉空的表情却并不好看。

觉远也没强求,略一思索:“那好,师兄在此处稍待,贫僧随永定过去看看。”

说完便由永定带路去往沧浪山庄。

去沧浪山庄的路上永定问道:“师叔祖,为何觉空师叔祖好像对咱们去沧浪山庄不太满意?”

“你看出来了?”觉远看了一眼永定这才解释道,“律宗是没有还俗弟子的,他们认为还俗弟子就是事佛不诚,还俗既是叛佛,故而对各宗的还俗弟子没什么好印象。”

“这样啊,那师叔祖为何……”

“你是问我为何知道觉空师兄的忌讳还要和你一起去沧浪山庄?”

“师叔祖英明。”永定小小的拍了一个马屁。

“你可知我禅宗教义为何?”

“心性本净,佛性本有,觉悟不假外求,舍离文字义解,直彻心源。”永定不假思索的回答到。

“嗯,不错,我禅宗主张的是众生皆有佛性,众生皆可成佛。故而我禅宗对剃度也好还俗也罢,无甚在意,只要佛性不失皆为我佛弟子。”

“弟子受教了。”

“你可知五百年前唯我宗的创派祖师唯我曾是我禅宗之人?”

“啊?这……弟子并未听闻。”永定小和尚被吓得不轻。

佛门叛逆唯我竟然是出自自家宗门,乖乖!

“五百年前,唯我精彩绝艳,佛门诸宗论法,唯我一人激战五宗门人,无一败绩,得以进入各宗读取各宗释藏。当时风头一时无二,被誉为禅宗自菩提达摩祖师之后第一人,被当代世尊钦点为下一代世尊。”

觉远说起唯我来也是感慨万千。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唯我熟读佛门五宗释藏,并没有顿悟成佛,反而让他读出了‘我即是佛,佛即是我’的歪理,成了佛门叛逆,邪魔外道。”

“可是‘佛即是我,我即是佛’和人人皆可成佛感觉差不多啊。”永定小声嘟囔到。

“胡说!”永定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被觉远听到了,“我禅宗讲人人皆可成佛,说的是人人皆有佛性,只要修持佛法积德行善就可成佛,是导人向善!”

“唯我是什么?他是说我就是佛,佛就是我,我杀人我也是佛,佛也会作恶,那是谬论!”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叔祖点拨,不然弟子险些着了唯我的恶道,动了佛心!”说完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险些动了佛心还是被觉远老和尚吓的。

……

沧浪山庄是漪澜江楚国一段最大的一股江湖势力,其把控着整个漪澜江在楚国境内的漕运,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如果把楚国境内的江湖势力排个榜单的话,沧浪山庄至少能进前五,前三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在二十年前,沧浪山庄也不过是大猫小猫两三只,小打小闹,在漪澜江上混口饭吃罢了。

之所以沧浪山庄能够在二十年间发展到如此地步全赖其当代庄主屈安。

屈安原为楚国落魄贵族,其祖父屈蒙曾官至九卿,怎奈立储之时站错了队,太子即位之后,让手底下的人随便网罗一些罪名就把屈蒙罢官去爵了,也只怪屈蒙屁股下面不干净。

屈蒙散尽家财才算是得以脱身,最后在漪澜江畔建立了沧浪山庄。

破船尚有三根钉,更何况屈氏还是楚国与国同休得贵族。

沧浪山庄初建之时也曾风光一时,只不过屈安祖父屈蒙去世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屈安之父屈云本就是丹阳城有名得纨绔子弟,即便是自家老子被罢官夺爵也不知收敛,屈蒙在世时尚且能管上一管,屈蒙去世之后,屈云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不过两年的功夫,就把沧浪山庄败了个一干二净。

屈安习武天赋不错,也是运道,被云游至此得禅宗觉了相中,带去了迦勒山,取法号元舍。

屈安在迦勒山中,武功修习进度极快,但是佛法修为却严重的拖了他的脚步。

佛门修习讲究的是佛法为根武功为枝,每一种功法皆需一部佛法支撑。

屈安主修的破戒刀法,顾名思义,名为破戒,即是大开杀戒,因此这套刀法全是攻势,狠准威猛。

但越是此种功法对佛法要求越高,屈安越到最后修习越慢,不复当初神速,最后屈安动了歪心思,想偷盗禅宗秘法《易筋》、《洗髓》、《拓脉》三经,以此来打破瓶颈。

而当时看守藏经阁的正是其师觉了,屈安被师傅抓了个现行,苦苦哀求师傅放自己一马。

觉了心软,放过了屈安,但是让他交出了三经,并还俗退出禅宗。

只不过,对外声称是屈安还俗是因凡俗未了,并未提及偷盗三经一事,算是给屈安保留了颜面。

屈安还俗之后就回到了沧浪山庄,从他那败家老爹的手里接过了沧浪山庄,借着自己佛门禅宗二代弟子的名头,以及在山中与之交好的师兄弟的帮衬,沧浪山庄在屈安的手中重新焕发生机。

屈安佛法修为一直上不去也和他在山中刻意结交人脉有关,心思不定啊,但是屈安却是败了心思不定,成也心思不定。

正式因为心思不定,屈安佛法修为上不去,才会惹出后面的偷盗三经进而被迫还俗;但是也正因为屈安在禅宗时心思不定,刻意结交师兄弟,也让屈安回到沧浪山庄之后,能够背靠大树以之为臂助让沧浪山庄成为了漪澜江畔赫赫有名的所在。

正所谓时也命也,他屈安就不是个做和尚的料!

这一日,屈安端坐在大堂,听着堂下弟子报告着近日漪澜江的漕运情况,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这里。

屈安此人仪表堂堂,毕竟是贵族之后,多代改良之后很少有丑的。其座椅背后,横放着一把金背开山刀,长有三尺,重逾百斤,正是屈安仗之横行的兵器,取名霸下,

此刀乃是屈安请楚国铸刀大师瓯绍裘所铸,以之施展破解刀法更添三分霸道,屈安江湖人称霸刀,也是由此而来。

“报——”

门外一人长唱着快步向大堂走来。

“起禀庄主,庄门外有两位僧人说是迦勒山来人,想见庄主一面。”

“快请!”屈安一听是禅宗来人,连忙站起说道,“不,我随你同去。”

说罢直奔庄门而去。

禅宗来人,由不得他不小心接待,毕竟自己一直扯着禅宗的虎皮做大旗呢!

这张大旗自己可没准备丢,也丢不起!

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看在禅宗的面子上才对自己客气,不知道有多少人巴结自己就是想通过自己能和这些隐世宗门搭上线。

禅宗这牌子才是自己在禅宗那几年积攒的最大的财富,没有之一,至于武功什么的,重要,但是也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自己和禅宗有着这样的那样的关系,哪怕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别人想动自己也得掂量掂量。

而且,屈安后悔了!

当时在迦勒山时,只想着交好这个,结交那个,为的就是能把沧浪山庄做大。

现在沧浪山庄是做大了,可是然后呢?

自己还不是和爷爷一样百年之后一抔黄土,要是后世子孙争气那还罢了,要是后世子孙和自家老爹一样是个败家玩意儿,那自己这辛苦一辈子是为了啥呢?

只有自己活着,这一切才有意义!

而迦勒山才能让自己突破天人界限,增长寿元!甚至可以长存于世,自己师傅觉了老和尚把自己带去迦勒山那年可都已经两百多岁了,而二十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人到中年,老和尚可是还活得好好的呢!

想到这里,屈安脚下不由又快了几分。

无论禅宗来人这次来所为何事,一定要抓住这次机遇,再回迦勒山!

屈安正在往山庄门口赶着,门口的一大一小两个和尚也在聊着天。

“永定,你是怎么知道元舍的?元舍应该已经还俗二十年了吧?”

“回禀师叔祖,前些年弟子随师傅下山游历的时候,师傅曾带弟子来过这里。”

“原来如此……”

正想再说些什么,远处来人打断了觉远。

“弟子元舍,见过觉远师叔!”

却是屈安认出了门口等着的觉远,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

“师叔见谅,弟子来迟,烦师叔久等了。”

“阿弥陀佛,不急不急。”

觉远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

“屈施主既已还俗,不必如此。”

却是屈安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灰色僧袍、僧鞋。

“弟子年少无知,佛心不定,蹉跎了岁月,人至中年方才醒悟,舍利子,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说着双手合十向着觉远深深行了一礼。

“自此之后,随不在迦勒山,依旧时时礼佛,修习佛法,师傅常说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弟子不才,愿以身试之。”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觉远叹息一声,“你修炼天赋极佳,你师觉了师弟曾与老衲言称假以时日你必可入达摩院,谁知……可惜,可惜啊。”

“弟子愧对恩师——”屈安噗通一声跪在觉远面前,以头抢地,泪流满面,“弟子不孝啊!”

觉远和永定赶忙把屈安扶起:“不至如此,你师觉了身体康健,你若得闲可以去迦勒山看看他。”

屈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弟子着相了,师叔勿怪,还是弟子愚钝,佛法修习不到家。”

“还未来得及问,师叔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老衲是想借你沧浪山庄的力量,帮忙找到了尘和镇魔棍。”

“了尘?镇魔棍?”

“老衲此次下山是受世尊所托查看镇魔棍封印,前些时日,世尊心血来潮……“

当下觉远便将此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魔刀事关重大,弟子责无旁贷,更何况还有个唯我宗余孽,师叔先到庄内修习,弟子这就派遣庄内弟子沿江查看。”

“老衲就不叨扰了,若你得到了了尘和镇魔棍的下落可到五十里外江边大树下寻我。”

“师叔怎可这般,若是让我师傅知道师叔来了弟子这却都没进门喝口水,师傅非得打死弟子不可。”

“实在不方便,觉空师兄还在树下等着呢。”

“可是白马寺的觉空师叔?师叔你且先进庄内歇息,弟子这就派人去将觉空师叔接来。”

“不必麻烦了,何况觉空师兄对还俗弟子一向不假颜色,你就不要找不自在了。”

“师叔这是哪里话,觉空师叔是弟子长辈,长辈训诫弟子,那是长辈看重弟子。”

“唉,由你去吧。”

屈安一喜,走在前面领路:“师叔且随我来。”

……

屈安安顿好觉远二人之后马不停蹄的派人去接觉空等人,而屈安自己则在距离山庄大门十里地的地方等着迎接觉空一行僧众。

屈安慢慢踱步,既是在消耗时间也是在思考如何完成觉远交代的任务。

思索片刻之后,挥手叫来了一旁侍立的山庄管事。

“老吴,你跑一趟江里,叫二爷晚上来庄里,有要事相商。”

屈安口中的二爷,是自己的结拜二弟蒋毅,江湖人称混江龙,是丹阳城内楚国西虢公的二公子。

而蒋毅的另一重不为人知的身份则是,

漪澜江最大的江匪黑龙寨的大当家!

(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