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副本一】阴阳巷

握着酒葫芦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易荣仰头向天,好像只有这样做才不至他留下眼泪。

可是男儿伤心处,是他少年时的英雄陨落了,体内滚烫的热血不能流尽,便化作了眼底的温热。

“难怪我的司南会一直追着你不放,原来掌门的灵海在你身上。”易荣哽咽一句,他欲唤青玉长剑将良册斩杀。

却有人先他一步,岳参横收起掌中邪术,心念一动间,一柄剑身上刻着柳叶的飞剑应召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良册刺去。

一道淡蓝色的流光在良册的瞳孔中不断放大,这一剑岳参横起了真正的杀心,他甚至等不及易荣将剑牢的法术撤回。

那剑便刺穿由道道剑意组成的青色光罩,声声瓦碎之音在耳边乍起,而良册伤重早就失了抵挡地力气,被一剑穿透心脏,在剑气的冲击下,倒飞进身后的破旧民居中,激起了满地的灰尘。

“你说得对,掌门从来不防备亲近之人,他向来看重你。”

忽然,岳参横想起,鱼怀隐常年戴在身上的一张小纸条,那上面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字字都是那个人的真心。

他知道,那些明明根本没有人在乎的东西,一直都是鱼怀隐用命护着的,可到头来也是这些东西,要他丢了性命。

“你杀了他?”易荣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他跑到民居跟前,看了一眼倒在瓦砾堆中的良册,一剑穿心显然是气绝了。

此时,岳参横的心情愤怒到了极点,也平静到了极点,他没空理会身边的疯道人,径直地朝良册的尸体走去,想从他身上找回属于鱼怀隐的最后一点遗物。

可就在他的手向良册腰间储物袋探去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易荣似是想起了什么,大声地提醒道:“参横小心有诈!”

岳参横心下一惊,想抽身却是来不及了。

只见那已经死了的良册猛地睁开眼,一双眼眶中空荡荡的,似是深不见底的墨泉。

而此刻,那墨色的泉水正翻涌个不停,登时射出两枚银针,直奔他的面门,眼看就要遭此暗算,岳参横心道自己大意。

电光火石间,是那灰色的道衣翻飞,将他与易荣调换了位置,而那两枚银针在刺入易荣的背部后,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忘了还有移形换影符和见血封喉针在他身上……”

无意间将只会哭穷的岳大管家抱在了怀中,易荣趁机将他的头搭在岳参横的肩膀上,偷偷地笑了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岳参横眉头一皱,也不知道方才的两枚银针是何法器,只能任由易荣靠在他身上,不敢动弹半分。

“掌门要下界寻人,你也知道他脑子不好,常常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我怕他遇到危险,就炼了两个小玩意给他防身。”

听声音,易荣的中气十足,似乎并没受什么伤,可当岳参横去探查他的伤势时,发现他灵海内一片死寂,竟像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凡人一样,便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他。

不过奇怪的是,无论他输送多少灵力过去,易荣的灵海也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口中依旧说个不停。

“刚刚我与那小子交手,见他用的是阴阳八卦步法,就知道掌门的储物袋一定被他偷走了,之前我们追杀他数日,他只顾逃窜,死也不肯将掌门的下落说出来,可是方才居然会因为忌惮你的搜魂之术,就将杀害掌门之事和盘托出,这其中必定有诈。”

岳参横闻言望向瓦砾堆,只见他那柄惜别剑下,刺中的哪里是良册本人,不过是一条染着鲜血的朱红色发带。

居然让他给逃了!

“你自己练的暗器,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岳参横还在不断输送着灵力,可现在的易荣就像是漏了洞的水壶,多少灵力输进去,就有多少灵力原封不动地散出体外。

“参横我要死了……”易荣虚弱地说着,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一阵微风拂过岳参横的耳侧。

“你没事。”岳参横反驳道。

他的手一直死死地抓着易荣的手腕,感知着他的脉搏变化。

司命道宫向来以堪舆之术冠绝仙界,而所谓堪舆,包括了医卜星象,风水秘术,所以掌门之下,亦有杏林、观星、知微、千面四位长老协理仙门诸事。

其中,杏林长老岳参横妙手回春,其医术卓绝在上仙界人尽皆知,所以他说一个人没事,那个人就一定不会死。

“我没骗你。”易荣瞧岳参横这般自信,不由得觉得他可爱。

他松开抱着岳参横的手,将身子挺直与他对视,认真道:“生死有命,世人谬赞了你这医仙之名,你便真当自己是活神仙,什么病都瞧得出来,什么毒都解得了?”

“你中毒了?”岳参横搭在易荣腕上的手一颤,他知道这疯道人总是将死字挂在嘴边,一向口无遮拦,还以为他又在扯谎。

却见他说话间有止不住的血从唇齿处跌落,顿时慌了心神。

“是什么毒,可有解药?”岳参横用袖子替易荣擦拭那些血迹。

可眼前的人只是笑,似是在嘲笑他的无用功,故而反问,“怎么,这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毒?”

“我……”岳参横一愣,于脑海中却是将他所能想到的毒与解救之法通通过了一遍,竟没有一个似眼前这般状况。

医常与天争,却总有不如意之时,这个道理岳参横不是不知道,而是他总有不愿放弃的人。

“我会救你的。”大概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岳参横指上做决,往易荣的眉心处点去,竟是想将那未知之毒,引渡到自己身上。

“姓岳的,用不着你这般好心!”

见岳参横居然肯牺牲性命救那疯道人,易荣一掌劈向面前的蓝衣少年,而对方一躲,便知先前的种种,都是他施展出来幻术。

“我只是想救你而已。”

岳参横看到易荣唤来飞剑,他自然不能站在那里任别人砍,遂将惜别剑召来,接他一招。

一青一蓝两道剑气撞在一起,形成一个耀眼无比的光团,让原本靠得极近的二人,分开站立在光团的两侧。

待那光团消失,那柄青玉长剑尚在,可执剑的落拓道人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窈窕秀丽的身影。

“那个疯道士,还有你的小掌门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们如此。”

易荣想起方才岳参横为了鱼怀隐不惜动用禁术,诛杀良册,和他为疯道士焦急失态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地生气。

世人皆传司命道宫的千面长老神秘莫测,所习幻术千变万化,千人千面。

人间的落拓道人是他,上界的绝色少女是她,你昨日见他是才子佳人,今日便成了贩夫走卒,明日甚至化身飞禽走兽。

无人知晓他的真正身份,更辨不清男女雌雄。

“你若真的不喜欢疯道人的身份,就不会以他的形象跟我下界,而你愿意随我下界,也是因为你担心掌门,他们究竟好不好,你心知肚明。”

岳参横眉眼清明地,看着这模样清丽的少女,且见她一身白衣胜雪,青丝墨染,虽未点胭脂,那双明亮的眸子却是素淡有神。

眼前的这副皮囊是易荣的千张面孔之一,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在岳参横看来并无差别。

只恨这人做错太多,有心魔作祟,他不愿意面对往日诸般因果,便换了身份与心性,去逃避,殊不知一步错,步步错。无广告网am~w~w.

到如今,每一个身份都有难解的心结与无法挽回的遗憾。

所以他想胡闹,岳参横便跟着他胡闹,只盼他有一天回过头,这世上仍有知心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是他,我是我,怎可相提并论?”易荣不愿看他眼中温柔,赌气地侧过头去。

雪停了,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

岳参横明白每次易荣幻化女相,其实都是在和自己怄气,而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又会跑过来和他打架喝酒。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岳参横笑了笑,“千人千面只是用来唬人的幻术罢了,你何必执着呢?易荣,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我便原谅你了。”

“我说不过你,本姑娘与你之仇不同戴天,你要是哪天想杀我了,就来取我性命,不过今天不行,我还有些事要做,先走了。”

用眼睛瞟了一眼岳参横,少年温润如玉的模样,让易荣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她不敢再看,只得速速离去。

“天快黑了,别走太远。”可身后的人,好像笃定了她一定会回去一样,语气轻柔地叮嘱着。

我才不会回去呢!易荣口中念诀,踏上青玉长剑,御剑而去。

看她离去,岳参横将注意力转移到良册作金蝉脱壳之用的发带上,他的面色阴晴不定,心中却暗暗发了誓,再让他抓住那小子,这搜魂之法他是用定了。

待那抹蓝色人影消失不见,一直用幻术隐藏在半空中的易荣,终是支撑不住地摔落在地。

一口忍在咽喉处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立即封住在周身四窜游走的灵气,将见血封喉的毒困在灵海之内,不至扩散。

其实岳参横说得对,任他幻化千面,易荣就是易荣,如何也变不成另一个人。

所以他才舍不得岳参横为他引毒,更希望司命道宫的人,可以杀了他,以报当年他叛出仙门之仇。

他一心求死,那些人却放下了深仇大恨,视他为友。

你看,世间之人就是这么奇怪,就好像掌门对那个叫良册的小子出了奇地好,可人家似乎并不领情。

司命道宫的人,一疯一傻,一瞎一哑,还有一个老不死,当真是绝配。

盘膝打坐休息了一会儿,易荣看着岳参横离开的方向,又化作落魄道人的模样,追了上去。

“嗯,真香……”

茶摊上,鱼怀隐一壶茶下肚,不禁有了暖意,他放眼望去,街市上的人散去了大半,似乎到了他该行动的时候了。

“老板,你们这七星镇中,到了晚上什么地方最热闹?”将身上仅剩的两个铜板放在桌上,鱼怀隐叫来正在擦桌子的茶摊老板大宝。

“客官可以去问路楼瞧瞧,前几天来了一对会耍皮影戏的师徒,新鲜的很。”大宝笑着将铜钱收进了钱袋,抖落了几下手上的抹布,又搭在肩上。

问路楼?鱼怀隐回想了一下,他记得原著中良册在茶摊上所得的消息,好像不是这个名字,而茶摊的老板也不是憨厚青年,该是个漂亮妹子才对。

“好,谢谢你了。”想不起他到底什么地方,没按照原著走,导致剧情出了差错。

鱼怀隐感谢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很是亲切的NPC,就朝着远方人声鼎沸之处走去。

“客官,夜里风雪大,提盏灯笼吧。”瞧他走得急,大宝低头想了想,朝他喊道。

“知道了!”鱼怀隐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大宝挥手告别,路过灯笼架时也顺便抽出一个,拿在手中。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七星镇的大街上,会随处插着这么多白色灯笼任人拿取,可重要路人的话,不能不听。

日落西沉,趁着灯笼发出的细微光亮,鱼怀隐一步步靠近,那座挤满了人的酒楼。

因心中有了他物,便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提着的那盏纱灯上所绘的,乃是一个茶摊,而茶摊上一个憨厚青年正在招待两个江湖侠客,音容笑貌恰似他见过的某个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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