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
看到晓晓突然举起的手臂，袁颖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希望，伸手向晓晓举起的手臂抓去。
僵硬的手臂被袁颖抓在手中，毫无动静。
“小颖，孩子同意走了，等我们给孩子收拾好，让孩子轻轻松松地走。”
看到袁颖这样，大伯母叹道，把她的手臂拉扯开来，继续给晓晓穿起衣服。
一身崭新的衣服穿戴完毕，头发被梳成了两个小马尾，两根红绳一边系上了一根，如果不是那略显苍白的面孔，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个洋娃娃一般。
埋葬小小的地方也被白父定了下来。
本想着埋在白朗爷爷奶奶脚头，也好让老人家们照顾孩子，但是想到那一下雨就被雨水倒灌而入的坟墓，最终只能作罢。
因此北沟就成了首选之地。
一方面那地方是村里许多夭折小孩的归宿，晓晓去了也有人可以玩，不至于无聊。
另一方面北沟也有白朗家里的田地，可以直接埋在自家田里，省去了和别人换地的这种麻烦。
再说，对于夭折的小孩子来说能有个容身之所已经不容易了。
白朗二伯带着人在田地走了一圈，几番比较之下在靠近地头之处选好了位置。
一声招呼下，来人就开始挖掘起来。
“这边收拾好没？收拾好就送孩子走，要不一会就中午了。”
推开屋门，看着里面安静的几人白朗大伯问道。
村里丧葬都有固定的时间，一般都要在中午之前办理妥当。
“那别耽误时间了，先送孩子走吧。”
大伯母起身招呼帮忙的几人说道。
一听这个，白母又在一边忍不住哭了起来，嘴中不断地念叨着晓晓的名字。
旁边两人搀扶着，小声劝着。
“小朗，让小颖跟着你二娘，你把孩子抱着，再找一件衣服把孩子盖住，外面冷。”
白朗此时哪还有什么自己的主意，听到大伯母这么说，放开怀中的袁颖，发麻且无力的双腿一瘸一拐向着衣柜走去。
在衣柜中找到了一件自己的外套，转身搭在晓晓身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眼含热泪把她抱了起来向着外面走去。
袁颖也是双目无神，在两个不认识的长辈搀扶下麻木地跟在白朗后面。
给晓晓用的东西摆满了院落，看到白朗出来，几个年轻人拿起东西率先走出门去。
大伯父示意了一下，白朗抱着晓晓跟了上去。
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小段时间，弥漫着的雾气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有种增多的感觉。
看着前方迷雾中走着的几人，白朗有种通向阴曹地府的感觉。
往村子北边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村边，一条只容得下两人通过的陡峭小路蜿蜒向下。
近年来农村不像过去那么依赖粮食，因此原来的土地上已经被种上了杨树，使得北沟成为了一片小树林。
浓雾弥漫，雾气中树木凸显。
白朗抱着晓晓缓慢的向下走去，不时的避开路边草丛中的长草，生怕晓晓一不小心被划伤。
尽管通往自家的田地距离有一里距离，但是白朗还是觉得这段距离太短了，短的自己想一直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
一座长两米，宽有一米五的小坑出现在面前，鲜红湿润的红土堆满小坑两边，一张新买的草席被铺在小坑中间。
跟随的人陆续到齐，围满了小坑。
白朗在大伯的指示下，轻轻地把晓晓放在竹席上，拿下了身上的衣服。
看着晓晓那安静的样子，白朗心如刀绞。
尽管不舍，还是接过另外一张席子轻轻地盖在了晓晓身上。
“晓晓。”
也许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和女儿见面，一直沉默着的袁颖终于爆发了出来，哭叫着扑入坑中。
揭开竹席，母女额头抵着额头，袁颖放声大哭起来，连带着白朗又跟着哭了起来。
然而再多的哭喊也唤不醒沉睡的女儿，一座埋葬晓晓的新坟还是在两人面前一锨一锨的堆积而成。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烟气，纸钱，衣服被一件件点燃。
烧去的不仅是晓晓在另一个世界的用度，还有她在这个世界的印记。
将近中午，晓晓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因为家里还有一大帮亲戚和帮忙的乡亲需要照应，白父白母不能多做停留，只留下白朗陪着袁颖留了下来。
袁颖早已没有了刚和自己回村时候的容光焕发，整个人头发凌乱，身上满是红土，精神萎靡。
两人看着坟墓，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你后悔回来吗？”
天色暗了下来，袁颖沙哑的声音传来，让正想着女儿的白朗一愣。
“后悔。”
白朗怎么可能不后悔，如果知道结果，他说什么也不会回来。
“晓晓走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你和晓晓一样，后面都是印记，不知道这是什么诅咒。”
袁颖说着把手伸向白朗脖子，手掌在印记上按压了几下，眼神中满是担心。
女儿走了，只剩下白朗，但是他现在的情况明显将要和女儿一个结果，袁颖心里一时间只觉得孤苦无助。
“走吧。”
袁颖起身，揉了一下自己发麻的双腿，招呼白朗说道。
白父白母不知道去了何处，家里空荡荡的，两人怀着疲惫的心情回了房间。
白朗脑海中仿佛被灌满了水银，感觉走个路都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吱呀一声中，房门被打开，一阵凉风吹醒了白朗，让白朗头痛欲裂。
抬起身看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个女孩梳着马尾，清瘦的脸庞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身校服已经破旧不堪，白朗仔细看去，正是自己初中时候学校的校服。
女孩手上拉着的那个小女孩则是一身崭新的衣服，头上两根红绳随着两个马尾不断晃动，看到自己看过去更是满脸激动，不是晓晓还能是谁。
“爸爸。”
不待白朗叫出声，晓晓高兴的拉着自己的伙伴向白朗这边跑来，白朗喜极而泣的伸出双手，却只见两人从他身上踩过，消失不见。
“晓晓。”
白朗急忙喊道，掀开被子想从床上起来，却瞬间清醒过来。
又是一场梦。
房间内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刺眼的灯光照亮房间，白朗拿起床头那之前不被自己重视的小闹钟，清晰地看到时针正好指在十二点，午夜十二点。
房间只剩下自己一人，之前躺在自己身边的袁颖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