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望梅山庄

“啵”的一声,男子身子微微一晃,潘子池却向后退了一步,这下反倒把他好胜之心勾动起来,嘴里喊一声“再来”,跨步上前又是一拳推出,男子似乎胸有成竹,也是一掌挥出,两人都用出了全力,身子都后退一步。

潘子池大喝一声“第三下”,刚要使力击出,就听朗声一笑:“大家何必伤了和气”,跟他同行来的童伯乾飘然站在两人之间,把住他的手臂道:“潘兄弟老当益壮,仍是这般大的火气”,也不等他答话,童伯乾冲男子抱拳道:“阁下好俊的身手,想必也是王大人相请而来,大家自当客客气气”。

童伯乾说罢,轻轻在男子掌上一架,他号称“铁拳无敌”,在一双铁手上浸淫了四五十年,一发而收,丝毫不露痕迹。男子已然收了大半掌势,可被他轻描淡写化于无形,也不禁佩服他功力精深。

王松年从马上抬腿而下,朝众人拱手道:“花、柳贤伉俪神功大成,可喜可贺,潘老爷子老骥伏枥,雄风不减,白、彭两位义士……跋山涉水,一路辛劳,此行得诸位相助,必定大功告成”,侧身行至彭五近前,不动声色的在他身上一拂,彭五顿时如脱桎梏,窜起身大叫道:“小白脸不安好心,看老彭……”

王松年脸色一沉,道:“众位小试身手,点到即止,彭兄稍安勿躁”,他面上颇有威严,彭五转头望向潘子池,见他朝自己微微摆手,不敢造次,只是恨恨瞪了一眼男子。

男子与女子对视一眼,心下均是一凛,他夫妇二人武功得异人传授,练功法门经脉运行与点穴解穴别出机杼,与中原功夫截然不同,原以为此次出山可以傲视群雄,岂料眼前几人各有真章,尤其王松年漫不经心便解了穴道,实是不可小觑,顿时收了轻视之心。听王松年将众人互为介绍,口中说了些客套言语。

丁原在厅内细耳倾听,待听到柳深青、花满城时,不禁吃了一惊,这两夫妇乃是蛰居西域的一对魔头,少在中原行走。又听到童伯乾时,更是神色一变,这老头三十年前就鲜有敌手,听闻早就退隐江湖,况且他为人向来侠义,不知怎的竟然跟两个魔头搅在一起。

一群人寒暄片刻,走进厅内吩咐置备酒菜,随后径直去了后院。丁原心下甚为迷惑,便留了心,待送饭时悄悄在回廊下驻足倾听。只听花满城说道:“何必大费周折,直接杀上门去,谅那老儿也抵挡不住”,声音听起来颇为柔媚,丁原心想这女魔头看起来娇娇弱弱,杀人这种事让她若无其事的说出来,却是诡异至极。

“二十年来,多少江湖人欲除之而后快,哪一个又不是铩羽而归,抵挡不住,哼哼……”,说话之人颇有怨意,正是自觉丢了颜面的潘子池。

“你铩羽而归,别人么,我看却也未必”,言语中略带讥讽,金属之声听来颇觉刺耳。

潘子池连“哼”两声,又听彭五瓮声叫道:“妈了个巴子,你以为那是老彭么,你想杀便杀,想扔就扔?”

虽然看不见屋内众人面目,丁原却晓得他们已生嫌隙,又听王松年呵呵一笑:“众位皆是名满天下的豪杰,此次能受邀前来,王某不胜感激,待此事一成,回京之后,秦相爷论功行赏,大家皆大欢喜。至于老贼家传私藏,那自然是各取所需,不过还要看诸位能出多少力气,童老爷子以为如何?”

丁原听的心中一震,暗道:“这王松年口中所称秦相爷,便是人神共愤的奸相秦桧了,不知派这帮爪牙前来,又要掀起什么腥风血雨”。自岳飞枉死风波亭后,岳家军部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半年间只梅关驿站便接待了不少流放岭南的家眷。丁原尊崇岳飞忠义英勇,因此对这些流放的家眷关照不少。

又听童伯乾道:“老朽半身入土,岂敢再有它念?只是与人交手无数,一招惜败,饮恨半生,如今只求与他再较一场,别无所求,还请指挥使成全”。

“这个么……自是如童老所愿”,王松年满口应承,其余众人亦是纷纷附和。丁原在廊外不敢多听,将酒饭送去,越想越是迷惑,思索片刻,转身走到马厩,方要牵上一匹马,又觉不妥,向小二叮嘱一番,转出门外,躬身提气,施展轻功向东而行。

顺山路奔行了约莫个把时辰,来到山坳里的望梅山庄前,一眼望去,山间院内的梅花红黄白粉,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我当是谁这么匆忙赶路,原来是丁爷大驾光临”,从院门闪出一个四十许的长髯大汉,朝丁原躬身施礼,正是山庄的管事阿良。阿良原是河朔道上的独行侠盗,机缘巧合与独孤博远结缘,后来一心追随,便做了山庄管事,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丁原把住阿良手臂将他扶起,道:“事关重大,正要找庄主面陈”。阿良讶道:“前日天清大师云游前来,也说与庄主有要事相商,这便奇了”。丁原道:“驿站今日来了一伙强人,鬼鬼祟祟,让人颇为迷惑,至于是否关乎庄主,还要请庄主定夺,庄主可在么?”阿良点头道:“与天清大师正在后院赏梅闲叙”,丁原朝他微一抱拳,转身走入庄内,穿过前院,远远见庄主独孤博远正与一名僧人坐于石凳上烹茶,想来那僧人便是天清大师了。

后院左首有片空地,蹲着一位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丁原悄悄走到少年身后,见地上齐齐整整画了屯、蒙、需、讼、师、比六卦,少年紧皱眉头,拿些树枝在卦画上指指点点,喃喃说道:“乾、坤两卦之下,这六卦中都有坎卦,可见防患备险,需时时谨慎”,说完站起身走到对面,瞧着卦画低头思索。

良久方才抬头,望见丁原,顿时喜笑颜开,扑奔向他道:“多日不见,想煞侄儿了”。丁原满脸含笑,将他瘦小身子高高举起扔了几下,这才放下,道:“月余不见,想不到晟儿开始精研易经八卦之学了”。

这少年正是望梅山庄庄主独孤博远爱子独孤晟,丁原与独孤博远交好,与独孤晟更是情同父子。独孤博远对这独子管教甚严,平日里不假辞色,丁原却对他疼爱有加,因此两人倒显得更为亲密。

独孤晟挠头嘿嘿一笑,道:“叔父莫要取笑,小子只是闲来消遣,易经博大精深,连父亲都说学无止境,哪敢谈的上精研”。

丁原点头赞许道:“易经博大精深,确是如此,但你方才说防患备险,也深得精研之三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是不会错的”。

独孤博远家学渊深,乃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奇才,近年来向心佛道,对独子于武学一道并无过多督促,因此独孤晟虽出身武林名门,反倒于儒道释三教经典甚为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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