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反驳

周君宴手指摸索着茶杯上的菊花瓣,笑道:“自然容得讨价还价,我周某还没有到一言堂的地步。夫人从前性子天真烂漫,周某还想着你镇不住后宅,不想夫人果然是世家大族出生,一出手就这般厉害,将我后宅收拾得妥妥帖帖。”

程欣儿接道:“所以大人才坐不住,这般晚,也要过来与我说个明白。”

周君宴直认不讳,“是啊,程家比我周家,还要久远,果然世家女,名不虚传。”后花园第二日就摸去,他和半月住了十多天才知道这么个地方,觉得十分清净,时常去散步。

“大人一口一个世家女,高门大户的贵女,确有一本真经。只是我娘亲授给的经验,都是教我如何对付后宅的女人,至于男人,都是要哄要骗要钓,我还从未学过如何用后宅的手段,对付家主。”程欣儿讥笑道,“明明我的敌人,是家中的小妾,不知为何,如今倒成了我的夫君。”

“我并非与你为敌,只是既住在一起,最好不要踩了底线,免得没有回头之路。我今日冒犯了你,索性再多说几句,半月她不过十二岁便来伺候我,她是我调.教大的,我十分珍重她,若是她委屈难过了,我绝做不到袖手旁观。”

“有多贵重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难道比娘还重要?”说完,她盯着周君宴冷笑。

周君宴停了手上的杯子,回她,“我娘曾问我若是她和半月不慎落入水中,问我先救何人。”

“那大人救谁?”程欣儿拽紧了帕子。看他神色,又何必多问?怪不得大夫人对她如此迁就,她早被震撼了,也早知她今日会面对的局面。

“若是救不得两人,我愿跟半月一起殉情。”周君宴道。

这便是珍若生命?程欣儿将手松了,叹气道:“大人不必多说,该明白的,欣儿心中都明白了。时候不早,大人早些歇息,免得明日误了差事。”

周君宴起身,拱手道:“那我告退,你好生歇息。今日君宴多有得罪,还请夫人见谅,你我也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夫人是磊落疏阔之人,跟周某也能把酒言欢。”

“难道大人要收我做你下属不成?”程欣儿歪着脖子,娇笑道,“若不是傍晚看到大人也能意乱情迷,欣儿心中既羡慕又嫉妒,才钻了牛角尖,整晚做出这幅尖酸刻薄之相。”

周君宴提起灯笼,拱手告辞。他脸上又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显然刚才的做派,丝毫不入他眼。程欣儿看他背影,恨不得大喊一句,这世上的女子除了王半月,其余人撒娇扮痴,难道你都这样不屑一顾?为你疯魔的越慕楚,可是个笑话?

程欣儿心中愤慨,提笔给越慕楚写了个封信:你眼中所谓君子,也不过是个色中饿鬼,与小妾在花园颠鸾倒凤直至夜黑,不知羞耻。你看他明月清风,可他提笔写文的手指也在女人的胸脯和屁.股乱摸。你当他翩翩君子,也不过是个欺负女子的小人罢了。你眼瞎,瞧中这样的人,到叫我受苦受累。

发泄一通,散了心中郁气,程欣儿将信塞入屉中。她翻找抽屉,看见本书,不禁脸一红,这本《菩萨蛮》,还是家中二嫂买来送她,说是坊市风靡,写得大胆火辣,却细腻多情,仿若女子的笔触,也不知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将自己与丈夫床笫之事,写到书中。

她将书拿到枕头底下,今日天晚,隔日再看。她倒要看一看情爱是个怎么的好东西,男人难道会为了□□二两肉舒服,连自己的亲娘都抛在脑后?

她躺在床上,将周君宴的话,思虑了一遍,长叹一口气,罢了,何必去跟个小妾争宠,她使的美人计,他看不上,不如安心做个管家婆。

隔日起床,吃过早饭,程欣儿招来奶妈妈,道:“妈妈帮我清算一下府里的下人,恭州雇的长工,都辞退吧,另外再吩咐厨房晚上整治一桌酒席,今日是王姨娘的好日子,让府里也热闹热闹。”

奶妈妈摆手,“夫人不过刚进门,便要纳妾,如何好听?不如找个理由,再拖上一年半载。”

程欣儿叹气,“罢了,没在我进门前正式收做妾,已是给了我脸面。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劳烦妈妈了。”

奶妈妈还要再说,程欣儿摆了手打住她话头。奶妈妈叹着气去跟周儿商议,气得周儿破口大骂,“这般等不及要个名分?果然是十一二岁便会爬床的骚货。夫人忒得好脾性,不行,我可忍不住这口气,定要给这贱皮子个好看。”

她骂了一通,见王婆子没制止,便知自己打对了主意,若是搅黄了这纳妾的事,定是大功一件。

奶妈妈拿了名册,将闲工放了,知府月银高,许多人磨蹭着不愿出去,程欣儿做主,多给了一个月月钱,众人才欢欢喜喜,卷了铺盖回家。几个长工,名册都送到东厢,给半月使唤,唯那机灵的王婆子,还留在正房听命。

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又有采买的进进出出,将活鸡活鸭送到府上。成嫂子今日天未亮便侯在门外等着,到听到屋内响动,连忙敲门。

半月喊了一声,“是谁?”

“奴婢王虎家的。”成嫂子在外头应道。

“嫂子稍侯,我披件衣裳。”半月回道。

成嫂子进门,便十分热络:“今日是姨娘好日子,奴婢来给姨娘梳头。”

半月还披头散发,她一双巧手,梳了飞云髻,又替半月仔细贴了花钿,描了柳叶眉,选了百花缠枝大摆长衫配鎏金裙。半月一贯是素雅装扮,这一身十分隆重贵气,偏偏一张小脸更显花容月貌,叫人见了自行惭秽不说,还挪不开眼。

程欣儿只戴一支金钗,丫鬟来报半月装扮贵气,奶妈妈十分生气,“不过是个低贱如泥之人,还敢来耀武扬威不成?夫人不如好好装扮一下,叫乡下丫鬟见识一番世家的底气。”

程欣儿摇头道:“不过是意气之争,何必麻烦?她便是再贵气,还能越过我去?”

“人活脸树活皮,夫人年幼,不知人心浅薄,势力又眼皮子浅,若是东风不压倒西风,便要被西风压。夫人就听妈妈一言,你只端坐着,让我来操手。”

程欣儿犹豫着,应了。奶妈妈便拿出全套的南珠首饰,替她别上耳环、手镯、项链金冠头饰,给她重新换了件暗金印花长袍,镶金银丝线,价值不菲。她满意地点点头,这一套穿进宫中也去得,定将那乡下丫鬟衬成野鸡。

可等等半月来请安,她二人站在一处,奶妈妈便十分懊悔,失策了,倒是显得夫人老气了,而这老丫鬟反倒显年轻朝气。

她二人也无多话,半月请过安,程欣儿便道:“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只怕还要收整一番,若无事,你便回屋吧。”

半月告辞。

“夫人何必如此客气,一个妾室,旁的不说,总要伺候着主子吃过饭才能走。”奶妈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只是她抬头,却见程欣儿一脸的严肃,“妈妈,只怕你也听说,昨日大人来找我聊了半宿,我与旁人不同,这妾室也与旁边不同,妈妈知道的那些对付妾室的招数,若是使出来,明日你我便要接知府大人的招。我劝妈妈早日认清,我便是使了最大力气,也压不住王姨娘。说不得这伯爵府,还得由王姨娘的儿子继承,不如趁早巴结了她,日后才有好日子过。奶妈妈莫要替我结了天仇,置我于不复之地。”

“小姐,你说得什么话?”她言辞严厉,奶妈妈涨红了脸,气出了眼泪,“奴才丢了自己的孩子不顾,将小姐喂到两岁,从小贴身照顾,但凡你有个风吹草动,奴才彻夜不眠,哪曾想小姐竟对奴才说这些话?”

程欣儿用帕子捂了脸,也是泪水涟涟:“我知奶妈妈为我好,可是事实如何,奶妈妈心中也明了,又何必自欺欺人。”

“奴才看小姐是被猪油蒙了心,知府大人不愧是才学过人,几句话就将小姐带到水沟里。程家百年的声誉,老爷夫人结结实实三十二抬嫁妆,满屋子的金银珠宝,大少爷几万的兵马,竟没给小姐一丝的底气?长旁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说,还听不得旁人的意见。旁的不说,这诺大的伯爵府,难道能便宜一个仆从之子?周家旁系、二房三房,难道甘心?且不说这没影的孩子,侍妾之流,不知灌了多少绝子汤,说不得也生不出什么来。何况,越小姐还眼巴巴等着,若是娶她做平妻,难道不比妾生子尊贵?”奶妈妈不喘气儿,一番话雨点一般接连不断砸向程欣儿,将她说懵了。

程欣儿用帕子擦了泪,轻声道:“妈妈容我再思虑思虑,切莫自作主张闯出祸事来。等我拿出章程来,我等再行商议。”

“夫人多思虑也好,万万记得你是程家的小姐,父母兄弟俱全,切莫妄自菲薄,被人吓破了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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