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管家

周君宴对程氏感觉有些复杂,未出嫁前她似乎也是爽快性子,也算和他脾胃。听说她不能生育,周君宴便觉得有些天作之合的意味,起了娶她进门的想法。他是想要敬重她的。程家一直想要体面,周君宴不介意做小伏低。

程欣儿或许手段不多,但是程家只怕给她备了厉害的婆子,将半月拿捏得死死的。

他会给正妻脸面,但是绝无法容忍半月受委屈。程氏那里,还需将话挑明,她主张多,根本不容他慢慢调度。

周君宴将王虎夫妻找来,问了今日之事,听得程氏如何挑拨了奴仆打架,如何恩威并施,她的陪嫁王婆子如何把持了灶上,府中上上下下都按了分例分饭菜。周君宴心中冷笑,果然是世家,手段一环套一环,这手段对付下人也罢,用在半月身上,可有将他放在眼中?

他吩咐成嫂子,“以后你便伺候王姨娘。”

“奴婢遵命。”成嫂子点头道。

周君宴让他二人退下,提了灯笼打着伞去正房。

王虎等一干成家的奴仆都住在后罩房,未成家的住在耳房。王虎受倚重,住了中间最宽敞的屋子。他二人回了家,王虎吆喝着口渴,要人倒茶。

成嫂子的一个枕头砸过去,“想屁吃,长了手,自己去倒。没长手,喝死才好。”

王虎连忙陪笑,“莫气,莫气,我给你倒。”说完,去炉子上提了水,泡了茶,“这可是这蜀川的黄芽儿,贵着呢,你闻闻这味儿多香。”

成嫂子接过茶,喝了一口,赞叹道:“好茶,好茶,喝着像今年的新茶,可是少爷赏你的?”

王虎昂了脖子得意道:“不是少爷赏的,难道是我自己花银子买的不成?便是卖了我,也买不起这好东西。”

成嫂子笑道,“那你用心当差,我也跟着你享享福。好茶,好茶,府里头不得宠的主子,只怕都喝不上。”说着,她又叹了气。

“叹什么气?”王虎好奇问道。

“哎,我丢下孩子来这恭州,原也是想奔着内院主管来的,想跟你一里一外,相互支应,免得你辛苦。可少爷让我去伺候王姨娘……”

“你也莫觉得吃亏,跟你说个事,千万千万便走了口,若不然我们一家子,性命难保。”王虎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成嫂子对着他一顿打,“都凑到耳边,还这般小声,当我是顺风耳不成?什么秘密,这般不能说?”

“夫人,是石女。”

“什么?”成嫂子大叫了一声。

王虎连忙捂她嘴,“别叫,别叫。千万不能说,若是传得沸沸扬扬,肯定要打杀几个人。”

成嫂子咬了他一口,王虎连忙放开手,成嫂子呸了他一口,“差点被你捂死了,放心,我是那多嘴的人?”

她又凑近问道,“从小便是,还是生了病才绝了经?”

王虎摇头,低低声道:“我如何知晓?我不过是有次海大人聊时,听了一耳,别的再不知晓,你也别打听,免得招了祸患。你只须知晓,这府上,早晚是半月的。现在还觉不觉得吃亏?”

“不亏,不亏。”成嫂子嘿嘿笑道。若是以后半月怀了,她也赶紧生个,做了奶嬷嬷,一辈子不愁,以后孩子也发达。便是她不能怀上,能当上东厢的管事,也有体面。

“从前都是姑娘姑娘地胡乱称呼,如今第一次叫王姨娘,想必这两日便要抬举她。你可千万别摆派头,她不中用,但是架不住少爷喜欢。”王虎叮嘱道。

成嫂子用帕子甩了他两下,“知道,知道,我自小就当差,难道还用得着你提醒。死鬼,看不起谁呢?”说着,抛了个媚眼,两人便滚到了床上。

周君宴打了伞,去了正房,他换了外衫,也在喝黄芽。他自己动手泡茶,泡好后,递了一杯给程欣儿。

程欣儿接过来,喝了一口,笑道:“茶叶好,泡得也好,想必京中有大把的人羡慕我能喝上探花郎递来的茶水。”

周君宴淡淡道:“探花郎泡得茶水又如何?不过是一杯茶而已,跟旁人也无不同。我周君宴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爱前程,爱美人,贪婪好色,爱慕虚荣。”

程欣儿看着他,想笑又笑不出。眼前冷清淡漠的人,可是花园中急色的那人?

“原本我是打算慢慢等你适应的,只是你十分着急,我也不拐弯抹角。你出自名门,后宅里的勾当一清二楚,只是,千万别用这手段来对付半月。她出身百姓,在周府做了十多年丫鬟,她不要派头,不要场面,她弯得下腰磕得下头。她跟你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样的。”

“她要什么?”程欣儿问道。

周君宴喝了一口茶,道:“我给什么,你给什么,她便要什么。”

“你给她什么?”

周君宴反问,“你给她什么?”

程欣儿拽紧帕子,默不作声。

“我给她情爱,给她孩子。”周君宴慢慢道,“我给你周夫人的名号,给你阖府上下的尊重,给你伯爵府的愧疚。”

一个面子,一个里子,说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世上的事,难道都能划分好?牙齿跟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世事哪是非黑即白,若是两人都掉在水里,难道还要先想想这是里子还是面子,再去救人?

程欣儿摇头,“我从不想跟她要个公平。只是,我也是家里娇宠的女儿,大人对我避如蛇蝎,真让妾室委屈。我也并非要拿她立威,不过是想快刀斩乱麻,立足脚跟,不让大人有后顾之忧。不知王姑娘说了什么,让大人来找我问罪。”

周君宴喝了一口茶,他自小也是在高门大户长大,这里的门道多少知道些。程欣儿这番话明显受人指点,无非是哭哭啼啼卖声惨,倒打一耙强争理。

程欣儿用他不为所动,知道娘说的“女人的招术”,只怕他不买账,她咳了咳,又道:“其实,欣儿也并未做十恶不赦之事。”

周君宴转了转茶杯,“我今日来并非问罪。这后宅之事,我绝不插手。只是,这府里的事,总逃脱不了我耳目。我想跟你说明白,你不必对半月有敌意,她不是恃宠而骄之人。东厢花费,走我私账便是。”

“大人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程欣儿问道。她看周君宴点头,继续道,“大人既然跟我说的明白,那以后东厢之事,我便不多管。”

周君宴将手上的茶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初一十五,若是便利,劳烦你等我一起用饭,晚上只怕也要睡在你这。平日宴请,还请夫人劳累,若是出府,也要夫人相陪。初初来,只有几个侍卫,是以请了些长工,如今下人也够,便将外人辞去吧。”

程欣儿看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缓缓转动杯盏,竟察觉出他心里几分挣扎。大人,也不想将这话说得这样白晃晃,恍若是交易?是她今日哪个举动冒犯了他?是二十五两银子,还是那一菜一汤,或者傍晚坏了好事?程欣儿摇摇头,何必去体谅他,他可曾对她有一分多余的善心。不过全了义务。真真一点情面都无。

她苦笑道,“大人可要立份字据,你该做什么,我该做什么,我们一式两份,留个底?”

周君宴沉默,他在回想当初是如何让大夫人重视他对半月的珍重。饶是他过目不忘,也十分模糊,后宅这么琐碎之事,最耗费人精力,可是在人的心里头,一点分量也无,最好忘得干干净净。

无奈他爱的女人,困在这后宅,娘疼他,爱他,便是知道他心思后,也打个半月好几回,甚至想过将她发卖,这是知晓的,他不知的,又要多少?

周君宴从小便明白,个个多情,便是个个无情,他冷心冷肺,最好一次让程欣儿认清,免得以后再来纠缠。

周君宴继续道:“明日,我想请府中之人吃一顿,抬半月做姨娘。这事一直拖着,为的是不让周夫人颜面难看。也不必你做些什么,出席吃一杯茶便是。”

程欣儿还未说话,周君宴继续快速道:“我不过月俸十六但,家中月银五十,朝廷赏赐和公中赏赐,都交予你嚼用。伯爵府尚未分家,我名下也无产业,不过些铺面和田地的分红,王虎都会给你,这一府开销,想是够用的。”

便是明面之上的钱财,都交予她。

“大人可还有其他的交代?”程欣儿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

“暂时只想到这些。你有何兴趣,不管行商或是踏游,我绝不多加干涉。这后宅内院,不值得耗费全部心力。”

“我有何嗜好,不劳大人费心,今日大人将话说得明白,欣儿也算认清了自己在大人心中的位置,大人不过想请个光鲜亮丽的管家嬷嬷。那欣儿若是不同意呢?大人可容得我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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