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话 璃失菀惜

璃菀二人的婚事临近,这门婚事筹备的可畏尽善尽美,谁成想一日弟子来报说是一只食人妖兽横行,害人无数,甚是棘手。原本这件事蓝家派几位修为深厚的弟子前去处理未尝不可,可是璃清非要就此立个大功让妻子母家放心,他们选的女婿不是等闲之辈,于是主动请缨前去。

谁料这一去,直到婚礼将至,璃清也没有回来。蓝家刚开始还能坐的住,可是大婚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始终不见凯旋而归,长辈们觉的不妙。魏无羡赶紧一面派弟子传来平安的假消息稳住蓝菀让她安心待嫁,一面亲自带弟子前去寻找。蓝菀只是个妙龄的小女孩,起初还能开心的绣嫁妆等着情郎,可是过了几日发现蓝二夫人整日不见人影,丝毫不是从前一头扎到筹备婚礼中,便觉出什么,趴到祖父们议事的兰室外偷听,得知真相,立即坐不住,御剑下山去救未婚夫,等到侍女们发现蓝菀小姐不见时已经晚了。

原来那食人的妖兽,本是一位修为颇高的修士,在修炼的紧要关头,走火入魔丢了性命,因为生前距离得道只差一步,于是怨念颇深,而且要紧的是还留了三分灵识在□□中,可以自由掌握生前积累的修为灵力,而那生前的修为灵力远在璃清等人之上。魏无羡赶到的时候,蓝家已经折了一位宗亲弟子,其他人也重伤在身,那妖兽迫切希望自己可以重新得到□□继续修炼,于是遍食活人,更喜欢吃的是同样为修士的身体,故而对璃清等人紧追不舍,逼他们至绝境。魏无羡见状决定将计就计,与璃清里应外合用身体引诱妖兽进入魏无羡设下的扼灭旗阵中,就在璃清准备用自己收网的一刻,不明真相蓝菀赶到,用身体挡在璃清之前,白白送了性命,就在青梅竹马的男子怀里闭上了眼睛,独留璃清一人在世。

于是众多来吃喜宴的宗主,在婚期的那一日吃了顿丧宴。

自蓝菀走后,璃清也只剩下了三分灵识,原本儒雅翩翩的公子,成了一缕飘荡在云深不知处的痴魂。终日两眼无神,旁人和他说话也像没听见一样,只会支支吾吾的几句不知所云的回答,就像身上长了一个结界,屏蔽了整个世界,蓝菀走了,也带走了他整个世界。看着云深不知处的一草一木,都能回忆起蓝菀的一颦一笑,他和蓝菀自幼在这里相伴长大,云深不知处的每一缕空气都留着他们曾经的气息。璃清走到哪里,不知会想起什么,便留在哪里发愣,有时候一愣就是一整夜,弟子们怕他想不开几次漏夜去寻,找回来无论怎样开解璃清始终一言不发,众人只得叹气连连。又终日不进几滴水米,人眼瞅着就消受了下去。而且璃清走到那里,好像就把悲伤带到了那里,蓝家上下只要见到璃清,便都要一起失落,原本蓝家弟子就慎于言笑,见到他来,更是要十二分的沉重。包括来蓝氏听学的别家弟子见了璃清都要收敛嬉闹,行礼安慰,整个蓝氏一门,璃清显的那样突兀而不宜。

魏无羡觉的璃清这孩子这样不姓,便让璃清常常随弟子外出夜猎,希望出去走走,能让他好些。可是蓝家弟子与璃清一起,只能感觉到无尽的压抑,璃清自己也知道自己让他人难受,夜猎时便也是经常独来独往,独自应对妖兽,几次遇险受伤,但还是横冲直撞,奋勇上前,只有在击杀妖兽的时候,璃清才能感觉自己活着,众人也是无奈,只得随他了。估计是因为璃清夜猎时总是独行,才让他独自遇到了袭击苏者心一群孩子的妖兽。

救回苏者心等人之后不久,璃清像蓝忘机夫夫请辞,离开蓝家,离开伤心之地。六长老不太愿意,璃清是蓝氏收养,不是外姓拜在门下的弟子。后者可以在学成之后拜别师门,回到家族继承家门,发扬蓝氏,也可以终身留在蓝氏,来去自由,毕竟人家是有自己家门姓氏的,日后家族也自是鼎力支持蓝氏,与师门也是多有助益。

而璃清这样收养的孩子,蓝家对他们有再造之恩,就像思追一样,谁能想到思追会离开蓝家,不是背信弃义,叛逃师门吗?而且六长老一家早把璃清当成自己孙女婿,把对长孙女的慈爱都寄托在璃清身上,也希望他代替蓝菀尽孝,最后也和蓝菀一起千古相随,全了这世的情份。现在璃清要走,就是要和六长老家脱离关系,他离开蓝家,难保日后不会再娶妻生子,那蓝菀怎么办,二人不就渐渐没有关系了吗,蓝菀可是为了璃清而死的,璃清这样弃前尘而去,怎能让人不快。

但是,蓝二夫人做主,让璃清离去。

头一夜,魏无羡把璃清唤到莲室,这是蓝家弟子中第一个进入莲室的弟子,魏无羡给璃清满斟了一杯天子笑。

璃清跪在地上,“二夫人,蓝氏家规有训,不可饮酒。”

“你不是都要离开蓝氏了吗,还怕蓝家家规所云?”魏无羡冷冷的问道。

璃清跪拜,“弟子有罪,有愧于蓝氏教养之恩。”一个头磕在地上,长跪不起。

“起来吧,把它喝了,我便放你离去。”

璃清的脸贴在地面上,眼睫微微颤抖,猛的抬头说道:“弟子遵命!”仰头,一饮而尽。魏无羡给他再斟满,“喝!”璃清照做,再斟,再饮,……

不知多少杯之后,魏无羡扔掉最后一个空酒坛,看着地上滩成一滩水的璃清,“还是要走吗?”

璃清已经失去对四肢的控制,软爬起来,依旧艰难保持着跪姿,“蓝氏大恩,清此生无以为报,愿生生世世为蓝氏之人,以报此生之恩,但今生今世,求二夫人和含光君放清离去,离开蓝家,求二夫人成全。二夫人我的心……太疼了,我不能在留在这里,求二夫人放我走,我要走,我必须走。这生离之苦,二夫人和含光君也曾尝过,若非二夫人回来,含光君又该如何?便该是如今清的模样,二夫人可愿见含光君如我这般?”

魏无羡不语,明眸如渊,“你可知你是蓝氏养大,如此离去,便是背叛师门,而且于情,你对不起六长老一门,如此,在仙门中,难免要落下一句忘恩负情,欺师灭祖。”

璃清看着魏无羡复杂的眼神,紧紧的闭上眼睛,“清的苦,清的痛,旁人不懂,含光君能懂,二夫人明白,但请二位垂怜,我知二夫人对清寄予厚望,希望我的孩子能侍奉您与仙督膝下,但是清只能辜负了,二夫人……”

魏无羡起身,走到璃清身旁,附身看着那张绝望的脸,如同从深渊仰望星空,期待着救赎,魏无羡捏着璃清的肩头,深可入骨,“你走吧,我代蓝家答应了。”

……

魏无羡不仅点头放璃清走了,还给了他很大一笔金银,正是这笔资助,有了如今的琉溪璃氏的家业。可以说璃清的性命身家都是蓝氏和魏氏给的,恩重如山也不为过。可是魏无羡估计也没有想到,承受如此大恩,可璃清离开后再也没有回过云深不知处,甚至连魏无羡身故,璃清也没有露面,若非蓝氏宽宥,不与计较,换作其他家族,不会让璃氏如此风生水起。

其实,这段没有结果的婚姻,魏无羡也深受其苦,原本就有多舌之言说蓝家之所以香火不旺,便是因为魏婴这个不会生的男人进门做宗夫。而经过与亡灵修士一战接连折损了蓝氏两个宗室子嗣,而且蓝菀还是孙辈中第一个孩子,实在是给那些多嘴之人以口舌。而且魏无羡做主放了璃清离开,也让养育他长大的六长老蓝启中一家失望,为日后魏无羡饱受流言与蓝氏决裂买下了前因。

如今恩人已故,璃清却一家齐乐,丝毫不念旧恩旧情,如此确实让思追不忿,景仪亦是,若非为了查清苏者心的身世,思追二人也不愿再见璃清。

……

天色大明,思追收起回忆,转回眼前之事,“若是如此回去,只是把谜题交给了师长们,如此,怕是不妥。”

“思追说的对,如此这样,我也没脸回去见两位师尊,我仔细想了想,反正我们就要回去,不如顺道去找找另一个送养的孩子。”

思追听来不由点头,“景仪,你可还记得那孩子的名字。”

景仪寻着回忆,“好像……叫瀚语,是入了蓝家之后给赐的名,听说是那孩子很喜欢说话,一说起来就没完,师长便给起了‘瀚语’这个名字,意思是话多如海。”

“只是送瀚语去的村庄毁于一场大水,只怕是希望不大,只能尽力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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