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话 清谈前话

一年一度的清谈会即将在云深不知处举行。

这是二十年间首次由姑苏蓝氏承办,蓝家本就喜静,自宗主蓝曦臣闭关,蓝启仁发觉有些事不会想他所设想的那样发展,而有些事自己也无能为力之后,便不再管理家族宗门内外之事,蓝氏的大小事宜全由蓝忘机一人定夺,蓝忘机的性子更是极静,不喜繁闹。且自云梦江氏脱离仙盟之后,很多中立的家族若是去了蓝家便不好去江家,去了江家便不方便来云深不知处,左右都有站队结派之嫌,蓝家一向不与江家正面冲突,每次应到蓝家例行举办时都出钱请别家代劳,而多半是清河聂家,故而聂家在仙门中地位日升。

近年来,每次江家找麻烦,蓝家能忍则忍,让江澄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趣,于是松口,兰陵金氏等一众江氏联盟中的仙们世家开始送自己弟子来云深不知处听学。今年金凌强壮胆量和舅舅摆事实讲道理,也可以说是顶嘴之后,江澄也觉得自己参与金氏事务过多,让金凌这宗主在金陵台颇受非议,说兰陵金氏为云梦江氏马首是瞻,干脆直接改姓江好了。为了让金凌立威,江澄默许金家应邀参加蓝氏清谈会。

于是这一届可以说是万众瞩目的一届,群雄毕至,各方逐鹿。

这几日,阿忆听得苏者心讲了众多往年清谈会的战局逸事,更是期待这第一次参加的仙门清谈会。

“在想什么呢?”苏者心把点心往阿忆手边推了推。

阿忆抓了一块点心塞在嘴里,鼓着腮帮子说道:“师哥,要不是我眼伤,否则我一定带你去清谈会上大杀四方。”

苏者心为他擦掉嘴角的点心屑,关切的笑道:“慢点吃,别噎着,能和师弟一起游猎,师哥已经很开心了,太在意输赢,反而没有玩的味道了。”

“那师哥……”

“嗯?怎么了?”

“师哥,那要是我没有夺魁,以后你能还喂我吃饭吗?”

苏者心想起思追说过的话,半晌不语。阿忆急了,生咽了点心,小紧张的微张着嘴期待着,

“师哥……”见他如此,苏者心只好先期待着,“能。”阿忆嘴角咧上眉梢:“师哥真好!”继续吃点心。“师哥,要不你以后和大伯父一样就叫我浔儿吧。”

“在云深不知处,只有宗主泽芜君用这个称呼唤你,我怎好和他一样,你家人如何唤你?”

“叫……叫阿浔,不过更多叫兔崽子、臭小子,嘿嘿。”

“那我也叫你阿浔,如何?”

这毕竟不是江忆的真名,阿忆心下不想和苏者心用着假名字,可泽芜君唤他“浔儿”真的是太亲了,他很喜欢被唤浔儿的感觉,所以想让苏者心也这样唤他。

“要不在人前,师哥还是唤我师弟,若是只有你我,便唤我浔儿吧,好不?”

苏者心想来道:“浔儿开心就好。”

“那就这样说好了。”

“对了,浔儿的表哥金凌金宗主这次也会带队前来,估摸着就快到了,要不我代浔儿去山门前迎接?”

“他呀,不用抬举他,自己就来了。”

“臭小子!”

“表哥!”

金凌背着手进门而来,抬手就打了阿忆的脑袋一下,阿忆‘哎呦’一声,捂着脑袋找寻金凌的方位,苏者心没有见过这样的兄弟相处方式,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向金凌道:“金宗主安。”

金凌看着眼前这蓝家弟子,长身而立,似是比自己小上些许,相貌倒是端正,抹额上没有卷云纹,“你是……”

阿忆赶紧起身,苏者心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表哥,这是苏者心师哥,比你小,我受伤这段时间全赖师哥照料,你看我都胖了。”

“我听思追来信说过,正要当面道谢,愚弟给苏先生添麻烦了,金凌在此深谢。”语落,金凌后退一步,郑重鞠躬行礼。见堂堂四大家族之一的宗主如此,苏者心赶忙鞠躬回礼道:“者心不敢当,者心籍籍无名之辈,怎敢当金宗主如此大礼,折煞者心了,照顾同门本事应该,况且金师弟受伤,者心也有……”话未说完,阿忆赶紧打断,“师哥……我早就说过,我受伤全赖我自己手抖,与师哥何干?”说完赶紧半搂着苏者心的肩膀,让他心安。要是深究起来自己是因为听到老爹的‘光辉事迹’而走神让颜料盖了眼,虽然前尘往事自己是要和师哥好好问个明白,但是确实若从苏者心的口中说出也是横生枝节。

苏者心倒也并未多想,奉上茶来说道:“金宗主与金师弟许久未见,想来定是有很多话说,者心就不打扰了。”转身向阿忆:“师弟有事唤我。”阿忆点头道:“嗯”。

苏者心走后,金凌和阿忆一起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阿忆打趣道:“装宗主挺累的吧。”

金凌横踹一脚过去:“滚。”

阿忆作痛状:“我受伤了,表哥你疼疼我。”

金凌气势不减:“我看算轻的,瞎了才好呢,这辈子就消停了,省的我天天提心吊胆,指不定那天被你连累被舅舅打断腿。”

提及江澄,阿忆心里五味杂陈,他对魏无羡深情几许,对自己生母又如何,凡此种种,让阿忆脸上笑容全无:“你别和我提他。”说着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金凌。

金凌起身坐在地上,叹了一口气:“你都知道了?”见阿忆不语:“思追来信与我说过,他问过苏者心,看来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看着赌气的阿忆,金凌继续说道:“你不要怪思追,毕竟是长辈们之间的事,你知道了多是烦心,他也不知道无法开口。”

“我没有怪思追哥哥。”阿忆说道。

见阿忆心中不快,金凌转移话题说道:“你寻舅母之事如何,在云深不知处可有进展?”

阿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说道:“那可不是你的舅母。”

“你小子胡说什么,既然是你母亲,我自当尊称舅母。”

“表哥你的舅母该是你舅舅的妻子,云梦江氏的宗主夫人,可我母亲可没有这些名分,只是一个生下我的女人,一个工具人,一个你舅舅完成传宗接代的工具,我也只是他给江家祖宗交代的棋子!”阿忆一口气把自己的不满全崩了出来,说完莫名的佩服自己。

金凌本就遗传他舅舅那没二两重的耐心,已经好生和阿忆说了些许他还是不买账,终于忍不住了,厉声道:“你满嘴胡咧什么,舅舅与舅母之事,岂是你可定论的,当年如何,只有她们二人知晓,不是所有女子都愿意长困深闺,天地之大,不让须眉的女子多的是,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来了云深不知处,做了宗主入室亲传,就忘了自己姓江了,敢对你老子不敬,我看我今天先替舅舅给你松松皮。”

语罢,说干就干,撸起袖子起身就要逮他,阿忆真的真的是挨揍经验丰富,身体都练出了肌肉反应,直接就跳了出去。边躲边跑,一个看不见左脚踩右脚看势就要扑倒,金凌眼疾手快揪着他的领子给提溜起来,反手就钳住胳膊压在桌子上,“表哥,你过分了,再打我还手了。”金凌手下发力,阿忆疼的吱哇乱叫,金凌问道:“还敢不敢对你亲爹放肆了?”

阿忆这时候反倒愈发坚强起来,硬咬着嘴巴不松口,脸疼的都变形了,金凌没想到这次阿忆如此皮实,看着他眼睛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心下担心他会挤压到伤口,罢了,松开了他。阿忆捂着肩膀倒了下来,嘴里长一声,短一生的喊着疼。

金凌收整气息,坐下来歇歇,倒了杯新茶,“无论前事如何,你都是他唯一的儿子,你们毕竟是血脉亲情,这些日子为了找你,他把都云梦和金陵城给翻遍了。”

阿忆警觉,赶紧放下胳膊问道:“你没露馅吧,表哥。”

金凌放下茶杯道:“应该还能撑一阵子,我把金子尊真的儿子给接到金陵台别苑藏了起来,派暗探留守金府附近,也给我那堂叔封了口,应该能抵挡一阵。不够舅舅已经来逼训好几次了,这次来云深不知处,还能躲几天。”

阿忆用手撑着桌子,把脸凑道金凌跟前,满怀希望的说道:“表哥你可一定要顶住呀,不然咱俩一块玩完。”

金凌一个拳头把眼前的‘大脸’怼到老远,“我算是上了你的贼船下不来了,我不是和你说过,既然想来蓝家求学,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挑头拔尖,安心学你的音律就是,学完老老实实回家,全当这听学没发生过,你非要噼里啪啦的闹得的云深不知处好大热闹。”

阿忆仰着脖子不服气道:“我干嘛了。”

“蓝家宗主泽芜君闭关多年,突然收了个爱徒就不说了,你大庭广众扔了蓝忘机一身废纸,在藏书阁又让他下不来台,还有你那堆小聪明显露的一摆一摆的,如何不会传到仙门众家去,引的热议纷纷?舅舅在姑苏肯定有暗探,再来上几件,焉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阿忆不情愿的认错说道:“知道啦,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好不。”

金凌把饮尽的茶杯重重的墩在桌上:“但愿吧,你这眼睛……怎么样了。”金凌终于想起来关心‘伤号’,就他和江澄的粗神经,难怪和风细雨的蓝曦臣和体贴入微的苏者心让阿忆倍感关怀。

“好多了,大伯父每天都给我采药敷治,苏者心天天寸步不离的照顾我,就是赶不上清谈会参赛了。”

“不参加也好,剩的你又忍不住出风头,把舅舅给招来。”

“我爹,他……好吧。”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你终于想起来还有个亲爹啦,我以为你认了个‘伯父’当靠山,就不要‘亲爹’了,放心舅舅的拳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够劲,你还是当心你日后被他逮到,自己的皮吧。”

阿忆想想就觉得皮肤发麻。

金凌扫视着整个寝间,收拾的一应干净,应该是那位苏先生的打理,目光座架上的朔月和御风,

“话说这蓝曦臣对你还真是没话说,跟随半生的佩剑都给你了。”

“那倒是,伯父和苏师哥比你和舅舅对我好多了。”话刚说完,金凌照着阿忆脑袋就是一下。

“哎呦,疼,再打到眼睛。”

金凌捏着阿忆的大腿,拧的他尖声求饶。

“我和舅舅把你养这么大,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别人给个三瓜俩枣就跟着跑啦!白费那么多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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