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李瓶儿之约(八)

王伦从来没有想到,苏过竟然把这个讨李瓶儿好的机会给自己!听他的口气,他是要给自己这个面子了。只是,自己与他只是萍水相逢并无交往,即使他对自己赏识,以对方的地位名气,也不至于如此折节下交吧?可是咄咄怪事!

李瓶儿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自然是意外之喜。她一脸希冀地看着王伦,万语千言,尽在眼神中。

这一刻已经在大脑中运转了无数个疑惑,自己无权无钱,似乎也没有被对方利用的价值。难不成他看上了肥皂的技术?可是这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啊,自己两兄弟做得相当小心了,便是这位李瓶儿姑娘也没瞧见半点秘密!王伦尽量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苏过的用意,虽然想起来有点不光棍。

没办法,自己真没值得他这么做的理由!

但是李瓶儿的那一眼让他必须立即做出决断了,不管怎么说,他对这个小娘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就帮她一把也没什么,假如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的话。

“小坡先生要出面,当然是极好的。无论如何,让李小娘子嫁与那种人为妻,想起来就让小可觉得不舒服!只是小可没那个面子请动小坡先生!”

王伦决定接下来。苏过有名,李瓶儿有情,似乎自己并不吃亏。

他话音未落,李瓶儿便嘤嘤呜呜地哭泣起来,倒让王伦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做错了决定。

“奴家感谢官人再次出手相救之恩!”她说。

“不要谢我,是小坡先生出的手!”王伦纠正说。

李瓶儿便去拜苏过,被其避过:“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惩。某原也无心助你,所以不敢居功。若非王贤弟开这个口,某只怕也不会开这个例,所以如果要谢,还是谢王贤弟吧。”

王伦摇头道:“小可无尺寸之功,居之令人汗颜。”

三个人你推我让,都没有对结果有任何质疑,似乎制止花太监之事便在翻手之间。谁都知道花太监作为大内二十四监之一的地位不同凡响,又是香榭楼的幕后老板,苏过有这个面子吗?他本身只是一介知县,还是郾城的,应该在干涉不到京中吧?严格意义上说,他只是个尚未入圣阶的文人、政坛上不如意的低手。

但李瓶儿并不怀疑,应该是事先有过分析。

王伦也不怀疑,这个事他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不想却有几分真实。

因为苏过虽然不能奈何花太监,但不代表别人不能。在他结识的人中,就有一人提起名字便能将花太监吓得屁滚尿流。

此人是梁师成,北宋六贼之一。

历任护国、镇东、河东三镇节度使,官至检校太傅,被拜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宋徽宗身边的第一大太监。御史中丞王黼待之如父,称之为“恩府先生”,即使蔡京父子对他也要献媚攀附,京城人视他为“隐相”。

他实无文才,但却自我标榜,自称是苏轼流落在外的儿子。当时传说,苏轼远谪之时,将家中的侍婢送与梁姓友人,后来这名婢女不足月而生梁师成,故史家多含糊其词。梁师成也自称“苏轼出子”、“苏氏遗体”,也未遭到苏家的否认。

东京人都知道,在打击反变法派时,苏轼的文章一度被禁,他的文章在民间很多都被毁去。梁师成后来向宋徽宗诉委说:“我的先辈有何罪,遭此厄运?”此后,苏轼的文章才又慢慢开始流传。

梁师成也很照顾苏轼家人,甚至曾对家中帐房说:“凡小苏学士用钱,一万贯以下,不必告我,照付就是。”这位小苏学士到底说的是谁,史家多有争论。有猜测是苏轼的弟弟苏辙的,甚至有猜测就是苏轼自己的,不一而足。

苏过虽然不曾与他深交,但每次到京城,他都派人邀其住在自己家中,颇多照顾。要不是苏过无意仕途,搭他的风飞黄腾达亦不是难事。

所以要消弥花太监的威逼,真的只消苏过一句话的功夫。可能并不需要和梁师成说什么,只消找人和花太监递上话就够了。

“那等下奴家便以酒谢客,敬先生和官人罢。”

似乎因为解决了困扰多日的难题,李瓶儿重新从骨子里焕发出笑容。

她快乐了,王伦却觉得不安。不为别的,就凭自己和苏过交浅言深、他莫名给自己的这个面子。

“小可替李娘子谢过兄长高义!”他特别把“高义”这个词认真说起,就是要表明了,做这个事,是大哥您个人品德高尚,与我无关。

“贤弟不必客气,愚兄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不动声色之间,苏过已经把王伦欠下的人情砸实了。

“奴家便只谢官人罢了!”李瓶儿望着王伦深深拜下去。她口中的“官人”,可不是王伦是谁?于是也把这个事实砸实了。

“小可无尺寸之功,安敢受小娘子如此大礼!”王伦极力推辞。

但是李瓶儿推金山倒玉柱,王伦最后只能受了。但是怎么说呢,虽然表面上客气,但是让美女拜伏在脚下的感觉,真好。

苏过只在边上吟吟地笑。

“你们不必如此客气!依苏某见识,不如李姑娘亲奉三杯酒,王贤弟就玉手品尝,然后当场做一首诗词来回谢,以不负美人之恩。如此雅事,李姑娘觉得如何?”

他虽问“觉得如何”,但语调之中的那种期待之情,李瓶儿却听得真。虽然苏过卖了面子给王伦答允过问她的事情,但是最终能否成行,仍在他一念之间。他这么问,李瓶儿自然没有否定之理。而且,她还存在一个小算盘,即让这位崭露头角的年轻词家为她作一首曲子来,传到外面也是涨身价的事。

“苏先生的提议,正合奴家愿望!如此,官人便饮了这第一杯酒,奴家敬候大作!”说着,她便真的用纤纤玉手斟满王伦案前酒杯,然后双手擎起,递到他的嘴边。

我靠,巨大的失策啊!对他来说,“做”一首诗词并不困难,但在这种场合下被她三杯酒便破去一首词,未免太廉价了。话说,坐吃山空啊,手里的存货再多,也须留到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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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惩。”这句话出自《聊斋志异?卷一?考城隍》,苏过先生这么说便有些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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