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东京人不厚道

佳作就是佳作,不因王伦的年纪小而有褪色。

“小兄|弟师出何人?恕贺某眼拙,不能识荆!”贺铸充满疑惑地问。能做出这样大气之作的,没有较长时间的浸淫很难做到如此收放自如。新一辈的词人中,没见过此人。或许此人师承某位大家,不然很难达到此等高度。

“小可王伦,人称‘白衣秀士’,在江湖上寂寂无名,但仰慕方田先生许久矣!”王伦恭敬地说。自家的事自己知道,人家的一代词宗是货真价实的。

“王兄弟谦虚了。这首词一出,要想寂寂无名也难喽!”可能是自学成才了,但是贺铸仍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句话就是进入词林的通行证。他也很磊落,没有来个虚伪的“久仰”之类的。

“小子侥幸!”王伦客气地说,他对贺铸的好感顿增。这年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提携后进的,贺铸这么说,是用他的声望为自己搭平台,这个情得蒙。

另外他还有个想法,那就是少攀点交情,多拿点银子----这首词不知道谁为它买单,说好的润笔之资呢?

“王兄弟是东京人么?”

虽然王伦冒出头有点突兀,但是对词社而言却是一个福音,至少“同文七贤”的老大魏德馨这么认为,他很热情地向其拱拱手说。

“呃,小可开封府下中牟县人。”

“那敢情好----王兄弟若是有暇,可有兴趣加盟‘同文社’?”中牟是开封府治所在地,算是本地人,所以魏德馨很高兴。贺铸是客串,王伦这种本地人才有可能充任主力。

入社是好事情,起码可以正式加入组织,虽然是地方性的,可是王伦却拒绝了:“尊下所请,固所愿耳。但小可初到东京,生活无计,却是没有心情吟诗作词!”

自己已经说得这么明确了,但凡有一点同理心、脑袋转得稍微快一点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哥也不要多,哪怕奉上百十两银子咧,王伦绝对会欣然允诺。

和香榭楼关系这么近的词社,能成为一员当然好,俗话说的好么,近水楼台能先得月!

“哦,王兄弟不能加盟,乃是我社的遗憾!”没想到魏德馨竟然一脸遗憾地就此别过了。

哎,价格其实可以再谈的,你再客气一下也好啊!根本就是没诚意么!延揽人才不是要“三顾茅庐”的么,这才只说了一句话而已!

其实魏德馨有此一说也是因为王伦的话暴露了他的落魄,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再劝,却让王伦误解了他的好意。

倒是旁边的一个美妓,不知道是徐婆惜还是孙三四,很客气地向他福了一礼道:“官人在上,奴家有礼了。”

大宋对官员和男子的称呼都是“官人”,奴家也是这个时代女子的谦称,可不要乱猜。就像娘子或小娘子是对年轻女人的称呼一样,和自家老婆的意思差得多了,王伦也是在这几天学到的。

看那女子鬓发如乌云般盘在头上呈“8”字型,用一根金凤钗别过。虽然看不清面目,但透过朦胧细纱,还是能够感觉到秀美。天气还暖,所以衣着不多,那身材越发如弱柳般窈窕。加上声若黄莺,他已经在努力想象对方的美了。

人家一个美女姿态很低,他也不会端着,当下急忙还礼说:“不敢受礼,不知小娘子是哪位大家?小可不识真面目,恕罪。”

“奴家徐婆惜。”

“原来你便是徐婆惜!”能和东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妓徐婆惜直接对话,王伦顿觉与有荣焉:“不知徐大家叫唤王某,有何见教?”

徐婆惜又福了一礼,然后娇声说:“奴家听了官人的词,觉得直入奴家的心底,勾起了奴家的往事。”

王伦剽窃的这首词,本来就是辛弃疾借景生情、抒发靖康之变后对朝廷及百姓凄惶逃难往事的痛惜,不知道徐婆惜往事如何不堪回首,但不管怎么说,她的文学造诣一定是极好的,毕竟都能做到移情了么。

竟然获得了这么一个知音,王伦大生欣慰之情。

“却是小可的不是了!”他殷勤地道歉,仿佛自己做了多么不堪的事一般,却是泡妞的秘方。不有事没事地和美女多聊几句,哪有机会接近?

“这个却和官人无碍。”

对王伦的雷锋精神,徐婆惜很有好感,但也仅此而已。王伦毕竟是新人,不知虚实,偶尔做得一首好词也不算作什么,像贺铸那样一直有好词才是青楼人最热捧的对象。她轻启樱唇,状似十分热情地说:“等下聚会结束,不知官人是否有暇到楼上小坐?奴家准备了一点薄茶。”

人群发出惊叹声。毕竟像徐婆惜这等大家,名列东京一等一的清倌之列,轻易不与人近乎。就是妈妈也希望能一直保持神秘感,这样慕名而来的人会更多,光是听她的小曲,撒下的钱并不比单纯的皮肉生意少。

徐婆惜出道以来,除了听她唱歌的人才有机会得觑仙颜,看过的人都疯传其美。所以她的歌场每次都是爆满,价格也高,每人五两银子。这个价格可以很随意地找几个私妓夜夜笙歌了。

古代妓女中只有娼妓是卖身的,歌妓,舞妓等妓女一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俗称为清倌人。当然也有两个都卖地,称为红倌人。青楼里多是卖艺不卖身的妓女,也有卖身的,但数量很少,档次也比较高,接待的都是些达官贵人、风流才子、文人雅士。

只是梳拢后该女就不再能称为清倌人而改叫红倌人。

据说,徐婆惜到现在还是青倌人一个,香榭楼里开出的梳栊价码达到万贯,还有若干限制条件。东京虽然达官显贵无数,愿意出这个价码的毕竟不多。

又不是镶了金子的,能把家财积累到万贯以上的,哪个会如此轻易地把钱丢到水里?

所以不单没人有机会亲近,连被她亲手奉茶的机会都寥寥无几。因为光这奉茶,都需要徐婆惜看得上眼、还要出价百两以上。

王伦不知道他其实已经大赚了,听说对方只是奉茶,登时一点兴趣也没了。

说好的润笔之资呢?光喝茶又能喝出什么味道来?

东京人不厚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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