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无影无踪

大圣走了以后,宁靖等三个人整理行李,将昨夜烧的火堆清理干净。三个人坐在山神庙门口的石头上边晒太阳边等大圣。等了近一顿饭的工夫,还没见他回来。惟学见水囊中的水不多了,便去取水。这时,宁靖沉不住气了,觉得这不像大圣的办事风格,就和夕颜商量要不要一起到塔林里去看看。夕颜却不在意,笑道:“他的话怎么能信?我看多半是又下到地宫里去了。等惟学回来咱们就去找他。对了,这个给你。”说着,递给宁靖一个香囊,“我前两天才做好,用它装紫青丹吧。”

宁靖接过香囊,赭红色的花布上绣着金线,下面还有一缕流苏,样式极其古朴精致。他赞道:“这是你做的?手艺可真好!我还以为你不会做针线活儿呢。”

夕颜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我就不能做这个?哼,我会的事情多着呢!你以后就知道了。”

“对对对,你既武艺高强,又心灵手巧。我可没说你不会做。”宁靖忙道,他从怀中将几粒紫青丹摸了出来,放在了香囊里,又将香囊塞入怀中。

夕颜看着宁靖将香囊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心中大为满意,道:“你不是担心大圣么,惟学师父也回来了,咱们就一起去看看他吧。”三个人向塔林走了没多久,宁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路两边的景象好像和昨夜不太一样。夕颜心里也有些嘀咕,但是想到可能是昨夜天黑看不清楚导致的,也就没再多想。大家估摸着走到昨日大圣发现第一个石塔的地方时,却发现石塔不见了,地上的塔基也无迹可寻。宁靖感觉后脊梁有些发凉。

“奇怪,石塔呢?”惟学先开口问道:“昨晚上应该就在这附近看到的石塔。”

“或许我们走错了?方向没太对?”夕颜不大自信地解释道。

惟学摇摇头,“不可能!我精通追踪之术,对地形很是熟悉,昨晚就是从这里看过去,那边有一片石塔。可是现在……”他用手指着前方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坳处。夕颜也清楚昨日傍晚确实在那里看到了几十座石塔,现在那里却只是一片稀疏的树林。她不禁扭头去看宁靖,正好与他的目光对在了一起。停顿了数秒钟后,二人同时向前方冲了过去,“大圣——大圣——”

惟学紧紧跟在后面,喊道:“别慌!等一下!”

惟学赶在二人进树林前拦住了他们,“先等等,这里面会不会有陷阱?”

“陷阱?”宁靖耸了耸眉毛,道:“不会吧?好歹这里原先也是高僧建的佛塔。”

夕颜提醒道:“嗯,大圣说不定也是发现塔林不在了就进去看,然后……”

宁靖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话虽这么说,但就算是陷阱,那我们也不能丢下他不管呀”

夕颜道:“我也没说不管呀,只是叫你小心些。再说,大圣不是老说自己法术高强么?我看出不了事。”

宁靖一撇嘴,“哼”了一声:“他的话你还能信?满嘴跑火车。”

惟学道:“我看这样,为了以防万一,我先进林子里去看看,如果一切正常,我再叫你们进去。”

“那怎么行?让你一个人冒险。”

“没关系,我多少还有几年修为,有大日如来护持,应该无事。”

“不成,不成。”宁靖一个劲儿地摇头,“还是我去,我这有救命簪,真要有什么情况,我还能逃出来。”

夕颜见惟学还要再争,便对他道:“靖子的救命簪应该不会有假,我刚才就是想到了这一点儿,所以才叫你小心些,提前准备好。有救命簪在手,我们就一起进去吧。”

“好!”宁靖取出那根发簪攥在手里。

“大圣——大圣——”三个人一路喊着进了树林,行了十余步,并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将警惕之心放了下来。因为没有发现大圣,所以三个人的心仍悬着。“难道他没进这林子?他能去哪儿呢?”眼看再转过一个小山丘就要走到昨日发现巨塔的地方了,宁靖心中越来越不安,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大圣!”夕颜的尖叫声将宁靖从混乱的思绪中拽了回来。他定睛一看,果然是大圣,趴在巨塔地宫入口的位置。三个人急忙跑过去,惟学探了探大圣的鼻息,“活着!”他一边扶起大圣一边说道。夕颜使劲拍打大圣的脸颊,宁靖则紧掐着他的人中。惟学见大圣还是昏睡,心念一动,诵起佛顶尊胜陀罗尼来。经咒诵到一半的时候,大圣终于张开了双眼,“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家。

“你中邪了?我还要问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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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儿呢!”宁靖道:“你怎么老是出状况?”

夕颜尽量放缓语速说道:“你不是说要来看看昨晚上的石塔么?你忘了?”

大圣坐直身子,右手使劲拍了下脑袋,又习惯性地揉了揉脑门儿,“哎呀,这一觉睡得舒服呀。等我想想……”他手捂额头出神了片刻,“我是说去看那个大石塔啊。那大石塔真大,白天看更显得雄伟,可惜少了一半儿……对了,我也不瞒你们。我呀,又下到地宫里去了。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宁靖等人听了大圣话,面面相觑,夕颜轻声问道:“大圣,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大圣瞪着她,道:“哎,我问你们呢,你们怎么不答?这我讲起来多没劲啊。你们怎么回事?”

夕颜还要说,宁靖用眼色止住她,道:“那我们哪儿猜的出来?看见什么了?总不能在佛塔里看见鬼吧?”

“你这人说话我就不爱听,我就不能看到点儿好的?”大圣睨了他一眼,“真是的!我啊,见到了昨晚上的那个和尚!当时还真把我吓了一跳。他说了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哦,大唐话。他和我说啊‘我就知道你好奇心重,今天一定会再来这里,所以在这里等着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问,我看你精神还很疲倦,不如在这里睡上一觉,等醒过来,我再告诉你。’说着他就轻轻抚摸我的后脑勺,我就觉得眼皮发沉,睡着了。这一觉睡得舒服。这不你们一下把我弄醒了。对了,你们把我弄到这儿干嘛?”他看着大家又看了看四周,“不对啊,这地儿瞅着眼熟啊。”

“你确定你进了地宫见了那个和尚?没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靖苦笑着把刚才的经过说了,“哎哟,不会吧!”大圣“噌”地站起来,走了几步,看着周围,“早上我来的时候,明明这里和昨晚上一样啊,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你真的没事?”夕颜关心地问道。

“我真没事!我和你们说,如果刚才我遇见的是脏东西,中术了。那这一觉醒过来,我怎么觉得精神那么好、生龙活虎的,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宁靖怕大圣着急,便笑着圆场,“好啦好啦,你这样子一看就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我估计啊,你没遇见脏东西。这塔林算是佛家妙用,功能用完了,就自然消失了。你见到的那个和尚多半也是来规劝你的。”

惟学点头道:“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既然大圣没事,我们还是回去拿东西赶路吧。”

“赶紧赶紧,东西都交给我拿着。我现在精力充沛的很,浑身都是劲儿!”大圣拱起二头肌道:“不成,人家和尚还没告诉我这里的秘密呢?”

宁靖见他确实没事,笑道:“哎呀,人家就是哄着你玩儿的,看你这两天天太累了,让你休息休息,你还当真了。”

夕颜也笑道:“东西都给你,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可全交给你了。”

大家回到山神庙,取了马匹继续赶路。众人边行边一路打听路线,行了三日左右,便到了安边县的地界。众人知道此处已接近妫州,心情都是大好。又行了几里,忽见前方远远地尘土飞扬,烟尘滚滚,隐隐又有隆隆雷声传来。

“什么情况?沙尘暴?”宁靖皱着眉头。

惟学侧耳倾听了一下,“是军队!”

大圣附和道:“对,这声音就是大量人马走路发出来的。靠,这得多少人才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吧。”四个人闪到路旁树林中,远远望见尘土中一条长龙折向西北方,一顿饭的工夫才不见了踪影。

“这得好几万人。”大圣咋舌道:“打仗去吗?这大唐北边是哪儿?”

“好像是回鹘吧?”

大圣摇头道:“不好不好,咱现在的位置经常打仗。虽说咱武艺高强,但万军之中难免得受伤。咱还是快点走走,别到时殃及到咱们。”说着急催坐骑。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夕颜笑着扬鞭策马。

“我那是为你们着想,靖子,跟上了。”

不远的地方是个集镇,一行人下马到茶肆里休息,大圣顺便打听了一下刚才的大队人马,果然那是幽州节度使麾下王将军的军队。前些日子,回鹘在辛家堡骚扰,王将军奉幽州节度使军令前去驱逐。店家告诉大圣,不必担心,辛家堡距离此地尚远,况且这里有陈元帅的大军驻守,回鹘人进不来。宁靖问店家可否知道华藏寺。店家笑道:“我这里虽属于安边县域,但华藏寺我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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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向东再有三十余里即可进山,那里即是妫州地界。进山后再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那华藏寺虽说离这里稍远了一些,但高僧辈出,加之景色甚幽,所以这里的人常去上香祈福。”众人听了这话都觉精神见长,连日的劳顿也减了几分。大圣把茶钱结了,催促道:“我说,现在离中午还早着呢,这一片都是平地,咱们骑马,这三十里路说到就到。现在就走,说不定可以赶上中午到那里吃个斋饭。”宁靖心里却想“这到了华藏寺是不是就能回去了呢?难道就要与她分别了么?”想到此,他瞥了眼夕颜。夕颜并没有注意他,用手摸了摸怀里的玉匣,当下表示赞同。

四个人上马扬鞭,不一会儿,群山已近在眼前。初秋季节,山上的树叶很多已经微微泛黄。山脚下有七八户人家,褐色的院墙,灰白的瓦片。在漫山斑斓、黄翠之色的掩映之下,让人恍如进入了世外桃源。“你们等着啊,我再去打听下。”大圣催马前去问路。

宁靖三个人在后面好整以暇地任由马儿信步行走,等到接近那几户人家时,大圣已端坐在马背上冲他们嚷嚷:“走走走,我带路。”

宁靖策马跟上大圣,悄声问道:“你确定这里是我们上次来的那个华藏寺?我怎么觉得路不对呢?”

“这个我确定不了,但我觉得应该就是那个华藏寺。说不定咱走的是另一条路。沧海桑田,一千年了,变化大也正常。刚才那个地方啊叫曾家桥,那人说进山走半个时辰就到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大圣提高嗓门对后面的两个人说道。

脚下的路可以并排走两匹马,即便上行到了山林深处,山路的宽度也足够一匹马行进。这条路和宁靖之前走的路完全不同,两侧并无特别高耸的悬崖峭壁,一直是相对舒缓的坡地。待转过一个山脚,宁靖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片巨大的山岩出现在眼前,高约数十米,石壁洁白又垂直光滑,表面上没有任何植物生长。

“这……”大圣微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耳边只听惟学叫道:“到了,多半就是这里了。”山岩下,一重重的铁灰色的屋檐掩映在一片黄叶之中,几乎望不到头。脚下狭窄的山路已走到尽头,一亩大小的青石砖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众人跃下马,夕颜抬头念道:“华藏寺,到了。”宁靖和大圣对视一眼,感觉心在微微颤动。

面前山门的形制虽称不上巍峨宏伟,但也颇为大气,与宁靖他们之前见到的不可同日而语。大圣抢在夕颜之前抬腿先上了台阶。寺门大开,透过寺门,可看见里面大树参天,一条青石砖路穿过林木,直通后面的殿堂。山门内密迹金刚分立左右,虎目圆睁,不怒自威。众人来不及多看,径直穿过山门踏上青石砖路。

宁靖努力回忆着那晚看到的废墟的模样,和眼前的布局进行对比。“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请留步。”清脆的招呼声将宁靖的回忆打断。在四个人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两位身着唐密袈裟的青年僧人,二人体型、模样完全一致。惟学见了,急忙带头还礼。大圣正要开口相问,其中一位僧人道:“诸位可是从五台山来找我师父的?小僧慧可、慧能在此恭候多时了。”

“你师父是义志大师?”

“正是。”

“我们就是找义志大师。请两位师父带我们去吧。”大圣打量着两位僧人,“哎?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

“师父临行前,特意叮嘱说今日会有四个人从五台山前来找他。所以我俩一早就在此恭候各位了。”

“啊?大师不在?”宁靖失声说道。

“大师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既然知道我们有要紧事找他,应该等我们一下啊。”大圣一连串地问道。

慧能道:“你莫急。师父五日前就出发了,他说你们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但是他此行更是事关我教日后兴衰,所以等不得你们了。师父说如果你们放心的话,将东西交给我俩即可。如果不放心,那就在这里住下,等上一个月,他保准回来,或者你们直接去登州找他,亲自交予他。”

“他去登州了?”这回轮到惟学有些惊讶了,“大师可曾说到登州干什么去了么?我们如果去登州,到哪里去找他?”

“阿弥陀佛,”慧能笑道:“我师父自然是找你师父去了。”

“啊?我师父又回到登州了?在什么地方?”

“登州法华院。”

大圣颇奇怪地问道:“大师去登州找他师父干什么?”

“这个小僧就不知了。”慧可和慧能都摇了摇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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