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一元幻天

四个人快马加鞭,一路飞奔,宁靖心中暗叹:“一年前就是四个人这样赶路,如今也是四个人,只不过其中的和尚已经不是原来的和尚了。真是世事难料啊。”想着,他看了看夕颜和大圣。

不一会儿,众人已经看见了朝阳观的屋檐。大圣迫不及待地连声高叫:“齐兄——青云——”话到人到,他翻身下马,大跨步窜进了道观的大门。

“齐兄——青云——我们来了!”

“郑兄?”一条灰影从三清殿中奔了出来,正是李青云。他见是大圣,甩手扔掉手中的扫帚,一把抱住了大圣,口中叫道,“真的是你!师兄!快来!你看谁来了!”

“嗬——你长高了。”大圣笑道。这时宁靖他们三个人也牵了马进了观内,笑着和李青云打招呼。李青云兴奋地跑过来又给宁靖一个大大地拥抱,“你们怎么来了?这一年你们到哪儿去了?夕颜,你们还好吧?这位是……”李青云骤见惟学,并不认识,疑惑地看着宁靖。宁靖正要解释,三清殿后传来齐明英的声音,“师弟,又怎么了?咋咋呼呼的,看到谁了?哟!是你们!”齐明英一眼瞅见了大圣,也急忙跑了过来,拉着大家的手问东问西的寒暄了老半天。大圣见缝插针把惟学介绍给了齐明英兄弟俩。齐明英道:“快,别在这站着了,赶紧进屋再说吧。师弟,你把马牵到马厩去,再泡壶茶来。”

“好嘞!”李青云把马牵了就往侧院走,宁靖想要帮忙,被他“轰”了回来,只得随齐明英去了客堂。大家屁股还没坐热,李青云就风风火火地托着茶具一路小跑着进来了,他给大家一一斟好茶,也在末座坐了。齐明英简单讲了他们被胁迫去洛阳的经过,大体上和宁靖他们之前所猜测和了解的相差无几。

宁靖问道:“孤竹真人出关了么?”

李青云抢道:“按照师父的交代,还有半年时间。”

大圣道:“可惜啊,这次未能再见真人。”

“哎?何必如此,总有再见面的时候。”齐明英笑道:“你们后来怎么样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宗净大师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说来话长了。”大圣巴不得齐明英赶紧发问,见他问起便口若悬河地说起了分别后自己这边的经历。他从上山寻找齐明英兄弟俩说起,一直讲到帮助惟学擒拿窃贼,足足讲了大半个时辰,连茶水都喝了五六杯。凭他的口才,加上不断地演绎,把齐明英兄弟俩听得如痴如醉,连惟学都啧啧称奇。宁靖和夕颜只能耐着性子由着他发挥,不时地摇头咧嘴,相视苦笑。

“怎么样?我们这一路可说是精彩至极了吧?”大圣说完咕嘟咕嘟又喝了一大杯水。

齐明英叹道:“没想到你们居然遇到这些事情?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可惜我们没缘得见火龙真人。”

宁靖宽慰道:“这有什么?按照齐兄的本事,将来得道时自然会见到。”

李青云接口道:“对了,你最后说想要收拾那些斥候,有什么计划没?”

“哎呀!说得高兴,忘了这帮孙子了。”大圣扭头对惟学道,“惟学师父,他们怎么还没来?刚才路上你不是说他们离我们很近了么?”

惟学苦笑了一声:“他们已经来了……”

“什么!”大圣霍地站了起来。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在距离这里一里地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然后又悄悄地走了。”惟学平静地道。

宁靖有些纳闷儿,“走了?这是怎么回事?师父可知道原因?”

惟学微微摇头,道:“这个小僧就无能为力了。”

大圣哼了一声,道:“我看多半是知道我们人多势众,他们去搬援兵去了。”

“要不……惟学师父你再用你的异术特长侦测一下,看看他们来了没有。”夕颜提醒道。

惟学道:“不用了,他们肯定距离我们还在五里开外。”

“这五里也不远,他们说到就到。”宁靖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们作甚?咱们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睡觉。”李青云不以为意,道:“对了,我先去做些好吃的,吃饱了好揍这帮……这帮……”

“这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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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宁靖笑道。

“对,对。”李青云咧嘴一笑,频频点头。

夕颜随着李青云站起来,笑道:“我来帮你,这样也可以快一些吃饭,我看大圣都饿坏了。”

“不是我,是他。”大圣指着宁靖笑道。

他们两个人去厨房做饭,剩下的四个人在屋内商议如何对付那些斥候。按照大圣的本意是挽起袖子与对方大干一场,先把对方揍个半死再说。惟学是出家人,并不赞成动刀动枪的,担心伤害了人家性命。二人争辩了起来,齐明英这时候闭目暗运玄功,默默推算。不一会儿,他睁开双目,道:“我看二位不必争了,大圣是想一下子就把他们灭掉,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惟学师父慈悲为怀,不想杀生。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小弟不才,有个办法,说出来,你们参详参详。”

“好啊,齐兄有何良策?”宁靖忙道。

“宗净大师的本事大家是知道的,惟学师父虽然岁数年轻,但也是身怀异术,就连大圣和宁兄弟也都各有所长。我虽本领及不上诸位,但所学也是玄门正宗,又得蒙师父垂爱,传授了一些道术。所以小弟今日斗胆献丑,在大家面前班门弄斧,耍一些把戏。”齐明英先是谦逊了一下。

大圣催促道:“哎呀!齐兄,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有什么好主意?就别掖着了,赶紧说呀!”

惟学也道:“道兄何必谦虚,小僧洗耳恭听道兄妙计。”

齐明英笑道:“两位不是既想一劳永逸解决掉他们又不想杀生么,今天小弟就布个小阵施个小术,既不伤害他们性命,又能让他们在二十一日之内不再追赶你们。”

“我靠,还有这种好事?”大圣张大了嘴巴,“齐兄赶紧说,一会他们就来了。”

“别急,我刚才推算了一下,他们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到此。”齐明英不急不缓地站起身,走到客堂门口,“大圣,你也学过不少道术,又来过这里两次。你看这里可与其他道观有何不同?”

大圣虽然有点儿心急,但知道齐明英不会无缘无故岔开话题,于是也走到门口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一样。他脑瓜子转了转,想到了什么,便一纵身形,上了屋顶,四处眺望了下。片刻之间,他心中有了底,跃了下来。宁靖和惟学也聚了过来,看着他。大圣道:“齐兄,我看这道观布局似乎与天上北斗之星暗合,不知我猜对了么?”

齐明英赞道:“好眼力!不错,师父接手本观之后便加以改造,使本观布局合乎斗极之星,与其遥相呼应。因此可以说本观实是一个阵法……准确地说通过略加布置施法,可做多个阵法使用。今日我要施术布的阵名曰‘一元幻天阵’,他们进了此阵若不懂破法则会见到各种幻相,而这些幻相大多为其内心所现,不用一个时辰他们便神疲力竭、束手就擒。此阵法玄妙之处还不仅于此,入阵之人被幻相所迷,出阵之后神识模糊,记不得曾经发生的事情,二十一日之后方能恢复如初。”

“这个好!不用动刀动枪就能干趴下他们。”大圣猛一拍手,道,“刚才我过于鲁莽了,忘了这里是清修之地了。刀剑无眼,真要弄出血来……真是罪过罪过。”

“阿弥陀佛。”惟学笑道:“道兄所布阵法与我佛的‘一切唯心所造’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宁靖道:“惟学师父说他们中间不是也有一个身怀异术的人么?万一识破本阵那怎么办?”

齐明英笑道:“我相信倭国人中自也有绝顶高人能识破我之道术,譬如你们刚才说的那位弘法大师,但我思量今夜所来之人定无这等本事。纵有能识此阵之人却也无法破之,至多只能确保自己不被心相所迷而已。倘若那人真能如此,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还有后手。”他顿了顿,双手挽了一个道印,接着说道:“师父曾传我迷天之术。呵呵,今夜定让他们看看我大唐道术之妙。”

大圣喜道:“早听说孤竹真人道术精奇,可惜无缘得见真人施展,今日齐兄施展也是一样的。我们得好好开开眼。”

“久闻大唐高人甚多,贵教道术也是神妙莫测,今日有幸得见,也算是不虚来此大唐一行。”惟学笑道。

这时,李青云和夕颜已将饭菜做好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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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边吃边聊待会儿布阵之事。李青云这几日正烦闷,巴不得找点儿事做,听说一会儿要布阵,很是极力赞成,一脸雀跃的模样。

饭后,众人收拾干净便将一个小条案搬到了大殿门口的台阶上。夕颜配合李青云摆放条案上的物品,宁靖、大圣和惟学则在齐明英的指挥下,帮着将一张张符箓粘贴在屋檐、树干、石碑等处,齐明英攀上了观内几座殿宇的房顶,将数颗鸽子蛋大小、不同颜色的珠子镶嵌在房脊的正中央。不到一顿饭的时间,众人布置完,重新聚在大殿门口。大圣道:“齐兄,这样就行了?他们进来就算入阵了?”宁靖也问道:“他们会看到什么幻相?”

“别急,”齐明英笑了笑,“需要阵法发动,我还要诵咒施法。你们想要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这好办,来。”说着他拿起条案上的毛笔,点了点朱砂,“你们把眼闭上。师弟,你也一样。”待众人依言闭上双目后,齐明英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快速地用笔依次在众人的额头和眼皮上轻轻画了起来。“好了。”众人睁眼,并没有觉察出异状。大圣正要发问,李青云解释道:“待会他们来了,阵法发动,你们自然就知道了。”众人点头,静静地在旁看着齐明英诵咒施法。

天上弯月如钩,一朵白云飘过将其掩住,北斗七星益发显得硕大明亮。一阵清风拂过,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地“叮当”声。

“来了。”惟学低声道。与此同时,齐明英倏地把眼睁开,左手举起三清铃,急促地晃了晃,右手执剑在空中好似画符一般轻轻舞了几下,口里念诵着咒语。大圣忍不住压低嗓门儿问李青云,“他在干什么呢?”

“请天尊降临啦。”李青云悄声答道。

“哪位天尊?”

“九天玄女。”

齐明英恭恭敬敬地叩首祷告了一番,站起身,对大家道:“我已请九天玄女圣母大天尊分身主持本阵,诸位静候佳音吧。”

“我们在这里,他们不会看到吗?”宁靖好奇地问。

“呵呵,放心吧。此阵一旦发动,你就是敲锣打鼓他们也不会看到你的。”李青云抢着答道。

“这敢情好了,真是名师出高徒,齐兄道法高深,我们就在这儿好好看戏吧。”大圣双手负后笑道:“哎?怎么起雾了?”不知何时观内突然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但又若隐若无。奇怪的是薄雾仅限于道观之内,观外数丈远的树林那边并无异状。

随着大圣话音落地,左前方围墙上出现了两个人影,一身的黑衣,二人俯着身子向院内打探了数眼,然后向后面挥了挥手,围墙上又出现了两个人影。“真够快的,刚才他们还在几里之外呢。”夕颜皱着眉头道。四个黑影蹲在围墙上观察了片刻,依次跳了下来。四个人轻手轻脚地沿着墙根向大殿方向走来,随着身影越来越近,宁靖等人已经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五郎,夕颜暗想:“坏了,别是被发现了吧?”她刚想开口就见五郎等人停住了脚步,每个人的脸上均露出不同的表情,有的迷茫,有的惊喜,有的恐惧。

“他们怎么了?”夕颜终于没忍住,开口相问。

齐明英笑道:“阵法发动,他们已经被幻相所迷,自然是这种表情了。”

“但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啊?”夕颜点头道。

“嘿嘿……”齐明英将拂尘举了起来,“等等,那人似乎尚未被迷,只是困在阵中。”他用手指着一个面色焦急,紧蹙眉头、嘴唇不停蠕动的人。不待众人答话,齐明英左手掐诀,右手拂尘向前拂出,卷起一张符箓,符箓被烛火点燃后冉冉升起。紧接着他左手拿起一个令牌高举过头顶,口中轻喝一声“疾”,似乎有一道紫光直射天空。大圣心中不禁佩服,“真没想到,齐明英的道法也这么厉害!”

“好了,”齐明英轻松地说道:“不过那人也真是有些本领,进我阵来居然并未被幻相所迷。”

惟学在旁插嘴道:“这人定是他们中的那个身怀异术之人。”

齐明英笑道:“可惜他学艺不精,若是你们说的那位弘法大师在此,我这个道术恐怕就被破了。对了,你们不是想见他们看到了什么吗?那就尽管看吧。”说着他右手拂尘在众人眼前轻轻一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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