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是白天，艳阳高照，朝气蓬勃，猎虫者小队的地下基地依然一片漆黑。
昨晚熬夜太厉害，这里一堆中年人都纷纷调整作息，不让自己太劳累。
萧嘲倒是起来的很早，尽管外貌一样，但这身体似乎还是继承了原主的年轻活力。
“年轻就是好啊。”
萧嘲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身体，感慨年轻的美好。以前稍微熬个夜都会感觉被带走阳寿，如今累到天亮，没睡几个小时又起来，却影响不大。
或许是休息质量太好，萧嘲一夜无梦，也不知是没有再梦到那重复的梦境，还是醒来全忘了。
萧嘲打开卧室门，外面笼罩于一片黑暗中。这地下的亮度是用灯自动调节模拟日光的，显然中年人们睡前调整了亮灯的时间，不希望干扰自己睡眠。
但让萧嘲意外的是，角落里，亮起一盏微弱的灯光。
卡珊德拉，那个红发女孩，此时依然坐在角落，借着微弱的灯光，垂着头默默看书。
昨天的系统研究没有她的事，她早早就睡了，作息没被影响，自然可以早睡早起。
萧嘲看到卡珊德拉，想起昨天的实验结果，轻快的走到卡珊德拉身前打招呼。他瞅了眼书封，还是那本侦探。
“早啊。”萧嘲说。
卡珊德拉依然是用书挡住脸颊，一言不发。
萧嘲继续说：“昨天我的实验结果出来了，似乎系统对我是没什么效果的。”
“也就是说，你跟我说话，应该没事。”他说。
卡珊德拉这次有了反应，慢慢把书降下，露出一双眼睛。黑暗环境下她瞳孔放大，像只流浪猫。
萧嘲跟她对视一眼，没有多看，坐到一边，自顾自唠叨：“想起以前看的一个，讲的是一个人流落荒岛独自生存，最后太长时间没有交流，说都不会话了。”
“你得支楞起来啊，文静文学少女是没有未来的！有市场，但是没有未来。不勇敢的说出来，迎接你们的就只有败犬和悲剧啊！”萧嘲开始胡言乱语。
“你看这里这帮人，一个个都跟系统有仇，他们的借口是未知最可怕。”萧嘲说，“我是不信这套，但他们是掌握力量的一方，你想在这里生活好，就要消除他们对你的未知和恐惧啊。”
“说起来，昨天梁羽表示他可以将系统转换到别人身体的时候，你还没睡呢吧，为什么不请他把你的系统转走呢？”萧嘲瞥了卡珊德拉一眼。
卡珊德拉僵了一会儿，将书放下，终于缓缓开口说话：
“他们需要我的力量。”
声音细若蚊蝇，不过现在大厅寂静无人，倒也听得清楚。音色轻柔，在这空旷的环境下显得空灵，如同极远处传来的袅袅莺雀声。
按萧嘲的评价就是：没吃过饭一样。
“需要你的力量，而不是需要你。猎虫者需要你，而不是其他人需要你。”萧嘲轻佻地扫视灯光外的黑暗，“叶枫提到过你的父亲，如今你却不在你父母身边，而是在这里。被抛弃了？还是他们都死了？你无家可归，只能委身于此了是吗？为此你要活得唯唯诺诺，谨小慎微？”
萧嘲注意到，在提到她父母的时候，卡珊德拉身体又颤抖了一下。
萧嘲起身：“你该好好修持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懂不懂。你的想法和做法我不好干涉太多，但有几点我觉得我还是有发言权的——”
萧嘲指着餐桌：“看书就好好看，没力气捧起来就找个书桌。你这姿势，驼背不说，血液不畅，对你身体很不好。不健康的生活习惯甚至会压抑你的思维和性格。还有，看书你开那么小灯，本来就哑巴了，还想当瞎子吗？你得——开大灯！”
萧嘲说着，摸到开关，一把将餐厅区上方的灯打开。一大片区域立刻被照耀，大厅的黑暗潮水般退散。卡珊德拉一时忘了抬起书遮挡，流光攀过她秀丽的脸颊，光芒刺入眼眸。
暗光环境一下明亮起来，卡珊德拉只觉光芒不断倾泻、下落、延伸，涌到萧嘲身上，模糊了他的边缘，只剩一个披挂着光辉的漆黑人型。
那人型突然身体后仰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你要吓死人啊，黑灯瞎火站在那。”萧嘲看着卡珊德拉没多远的地方，黑暗消退，显露出布伦希尔德的身影。
“你吵死了。”布伦希尔德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还把人家弄哭了。”
“你在说谁？”萧嘲愣，目光在两女脸上来回闪烁，灯光映衬下，俩姑娘眼眶都亮晶晶泪盈盈的。
“当然是她，难道我啊。”布伦希尔德说。
“那你这不是废话，突然接触强光，流点泪怎么了。”萧嘲说，“她平常那看书姿势，还天天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眼睛有点毛病可太正常了。有空你得带人家去治治，昨天应该让她躺会儿棺材的……”
“啧……”布伦希尔德撇撇嘴，正欲转身离去，却又被萧嘲叫住了。
“对了，给你提个意见。”萧嘲说。
“什么？”
“不管你们对系统的称谓是什么，寄生虫是寄生虫，宿主是宿主。两个还是分开说比较好。”萧嘲说。
“……哦。”
布伦希尔德进了自己房间，带上门。
萧嘲目送布伦希尔德回房，看向卡珊德拉：“去亮的地方看书啦。”
卡珊德拉没挪窝。
“还是不敢是吧。”萧嘲颔首，“你有福了，正好我也有一堆书要看，我陪你。”
萧嘲跑到自己卧室，抱着一摞书出来。
他坐到一个座位上，拍着对面的桌沿，示意卡珊德拉坐过来。
卡珊德拉在原来座位上黏了会儿，还是起身坐了过去。
“放心，他们不敢说你的。”萧嘲继续逼叨叨，“以我对他们的观察，他们对你只是搁应，就像看到你身上有蟑螂，有老鼠……你也得体谅一下他们，毕竟一个个保底杀父之仇，你指望他们跟你相亲相爱，也不现实对吧。他们对你冷暴力，也不能说就是故意的，我看更像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就像杀父仇人的女儿，面对你，心情总是复杂的。但他们也不是什么恶魔，甚至自诩正义，真的跟你接触，理性肯定会压过情绪，不会真得对你怎么样的。你得爱惜自己，争取摆脱现在这个尴尬的环境。不表达自己的诉求，怎么能实现呢。即使失败，总也比憋在心里强……”
“你……”卡珊德拉弱弱开口。
“嗯？”萧嘲立刻住嘴，作倾听状。
“你可以先不要说话了吗……”卡珊德拉把脸埋进书本。
萧嘲一呆，随后便是暴喝：“好！这就是你勇于表达自我的第一步啊！”
暴喝之后，萧嘲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似乎头顶耀目的灯光之外，又升起几盏烈日，又或是清冷的皎月。
萧嘲回头，发现布伦希尔德正站在他身后，她身边是叶枫，叶枫旁边是桑托斯。三双眼睛，怒目圆睁如铜铃，六枚布满血丝的眼珠，明晃晃六轮血月。
布伦希尔德带头冲锋，把萧嘲撕到一边，三人拳打脚踢。
“都说你吵死了，还要说。”
“年轻人要顾惜一下我们老年人啊。”
“我的肌肉要消失了。”
萧嘲抱头鼠窜，怒道：“说好捡到宝了呢，你们就这么对待宝贝的？”
“玉不琢不成器……”叶枫的声音在大厅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