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心上人

小猴儿腮帮上挨了一记,他晕晕乎乎地摸了摸脸,那温柔的触感似乎还在,但是......

“一点儿也不疼......”

小猴儿喃喃自语道,“所以,师父还是假的嘛?”

通天顺手又捏两把,把小徒弟肉嘟嘟的脸颊捏得红扑扑的,恢复了一点儿血色,这才把小猴儿拉起来,叫他与自己并排坐着,歪躺在自己腿上。

“晚上不睡觉,跑来师父这里做什么?”通天语气温和地问道。

小猴儿身上的衣服摸一把,冰凉如水,鞋子上还带着后山特有茅草的气味儿,头发整整齐齐的,像是才梳洗过,想想他大师兄陈悟安最近的进度,显见着这孩子是才刚刚从后山那里回来。

是被典礼上的幻阵勾起了伤心事吗?

悟空把头枕在师父腿上,幻回了原身,金灿灿的小猴子,蜷缩着,虽然这几年养得很好,但也没有很胖,还是小小一只,通天怜惜地给揉揉头皮,按按太阳穴,再捏捏后脖颈,这样放松一下,有助于睡眠。

但是小猴儿睁着眼睛,伸出一只小猴爪,轻轻地握住了师父的一根手指。

小猴爪凉冰冰的。

那根被握住的手指白玉一样,指甲饱满圆润,修剪得干干净净,透着一点温柔的粉色,再向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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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手掌心,像个小火炉,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度,把小猴儿的脸都给熏热了。

悟空把师父的手覆在自己薄薄的眼皮上,依旧抓着师父的手指不放,小声儿地道,“我上辈子,从来没见过像师父这么好看的手指,所以,哪怕成了佛,也不会想象得这么真实吧?”

通天任由小猴爪细细轻轻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依旧温温柔柔地轻抚着小猴儿的头毛,“悟空怎么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呢?”

“师父就在这儿呢,陪着悟空,搂着悟空,再真切不过了~”

悟空坐起身,窝到师父怀里,搂着师父的脖子,把脸埋在师父胸口,“因为太幸福,不敢相信是真的......”

“不敢想自己能这样赖着师父......”

“我下山之后,再没见过师父了,师兄们也没见过......”

“我好担心,不知道上辈子师父如何了,是不是一直在紫霄宫中没有出来......师兄们也没了踪迹......”

“我在灵山向下界探寻,仔仔细细找了两千多年,起初只看西牛贺洲,后来干脆把四大部洲寻了个遍,都再没见过师父和师兄们的身影......”

小猴儿说着说着,就抽噎着哭了起来,“是不是我太能闯祸,害了师父和师兄们......”

“我不敢跟师父提,我怕师父知道这件事,想明白前因后果,生我的气,再也不理我......”

唉,可怜的孩子啊。

通天抱着他的小弟子,感觉那滚烫的眼泪似乎在烧灼着自己的心,这一刻真是心如刀绞一般。

他见小猴儿每日里快快活活的,便以为他是慢慢的好了,哪里想到其实这小小的人儿,却藏了如此沉甸甸的心事?

他的小猴儿,哪里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把截教敲骨吸髓算计的一干二净的如来,是他这个鲁莽不计后果的师父,是三界万千无情无义的仙佛,是那个假慈悲的取经人,是冷冰冰的天道......

唯独偏偏,不该只把过错归结到他可怜的小猴儿身上......

通天后退了一点点身子,把小猴儿埋在自己胸口的脸放出来,一手扣着小猴儿的后脑勺,一手揪起袖子,轻轻地给擦眼泪,“乖啊,不哭了,师父从来都不觉得是悟空的错。不过就小小的闹一下天宫,有什么的呀,玉帝那是你小师叔,他乃是以大欺小,以后师父给你讨回来,不哭了,好不好?”

悟空抽抽噎噎地道,“他还叫我弼马温......”

通天继续给擦擦泪,“乱给我们起外号,师父叫你师祖打他板子!”

小猴儿哭得有点晕,揪着通天的衣领,“师父撵我走......后来再也见不着了......”

通天抱着小猴儿轻轻摇晃着哄,觉得不能再不解释了,想了想,艰难地开口道,“都是师父不好。悟空乖,师父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就赶悟空下山的。你也知道,圣人之尊,对天机素有感应,西方教算计我截教,师父如何能一点也不知,既然知道了,自然也不可能挺着干吃闷亏。”

说到这,通天重重地叹息一声,继续道,“悟空现在也知道,师父不能时刻守在灵台山,即便只是分神下界,时不常也要回紫霄宫的,你上山那二十多年,已经是师父在下界留的最长的时间了,那大劫又将到来,我若回去了,可还怎么保护你们呢?”

“估计师父也是算出来了,悟空身上危机最重,我当时啊,肯定是怕截教弟子的这个身份连累了你,才想也不想的,急火火地就把悟空逐出了师门。”

“师父应该是想,只要你没了天道肃杀之下的截教二代弟子的身份,远远地离开灵台山,离开西牛贺洲,再不回来,在外也不认师父,应该能逃得一劫。”

“却没想到啊,是师父武断了,到底害了悟空......”

“都是师父不好,师父之前也不敢提,怕悟空生师父的气,再不理师父了......”

小猴儿紧紧地搂着师父的脖子,小声儿反驳道,“才不是,是悟空下山之后,自暴自弃,太过嚣张,不干师父的事,若是我不去东海地府闹事,也不会引起天庭注意了。”

“我没生过师父的气的......”

“从来都没有......”

“就是很想你,特别惦记你,不知道师父去了哪儿,好不好,自不自在,快不快活,是不是一直生悟空的气......”

“我还想着,去了天庭,能在蟠桃胜会这等三界盛宴上,见到师父的,可是,去摘桃子的仙女,也没说出师父的名字来......”

“我与众仙交游,三山五岳,四方五老......三界众仙,出名的不出名的,我都认识了一遍,但是没人提起师父的名字......”

“哪怕我故意引导,也无人提及......”

“取经路上,我多次在西牛贺洲上空飞过,远远地瞧见灵台山,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悟空心里好怕,师父就像是我的一场梦,梦醒了,师父就不见了......”

“我好想好想师父,但是就是找不到,哪怕只是偶遇一面,也不可得......”

“就连去地府,在生死簿上,也没见到师父的名字......”

通天眼睛一红,从心中升起一股酸涩,直冲脑门儿,他抬起头,冲着黑黑的棚顶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把无声滑落的泪水迅速地散去了......

他小徒弟啊,从来都没有改变过那颗赤诚炙热的心。

纯粹剔透,像是玉做的一般。

他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平复了下心境,努力镇定着声音,岔开话题道,“悟空去东海取神铁做兵刃,你山上那两只通背猿猴,和两只赤尻马猴,蛊惑你甚多,还有被拘魂下界这件事,其中也必有隐情,不说你天生灵物,寿数几与天齐,便是你后来修炼有成,哪怕只在灵台山修习二十年,也不会只有短短三百四十二岁。”

那六耳猕猴,自打洪荒诞生,到现在都有多少年了?

无支祁还在山下面压着呢!

花果山那四个似乎是没甚修为,不也还活着?

悟空与他们几近同类,为何偏偏命短?

见师父说起那四个老猴儿,语气十分不善,悟空才不哭了,擦了把眼泪,讷讷地道,“我后来也想来的,只是今生我离开花果山,就再没回去,师父,我不想见他们,也不想追究,就那么算了吧?”

通天揉揉小猴儿后脑勺,语气很是不忿,“偏偏别人欺负你,你就算了,师父就做了一件错事,悟空日夜惦记着翻旧账。”

也没有啦......

小猴儿松开胳膊,缩回师父怀里抬起头,大眼睛眨呀眨的望着师父,小猴儿耳朵红得鲜艳欲滴,声音里尤还带着一点哭腔,小声儿央求道,“是因为师父在悟空心里分量最重,是悟空两辈子最最重要的人,所以才心结难解的嘛......”

最重要的人啊~

通天忽然就轻松了许多,点点小猴儿小鼻头,“那师父这么解释一回,悟空可还满意?心结可解了?”

小猴儿吭哧了一会儿,小猴爪子抓抓师父的中衣带子,绕啊绕啊的,“马马虎虎吧~”

“是我错怪师父啦~”

“师父有不对,悟空也有不对~”

“不过都过去了......”

“反正师父不许再丢下悟空不理......”

“悟空也很强的,以后有坏人,悟空也可以跟师父一起扛!”

“我也想保护一下师父,只对师父好,这一生只对着师父叫师父......”

通天就笑了,把小猴儿又抱回来,搂着他,轻轻地摸着小猴儿后脑勺,“咱们不是拉钩了么,师父跟悟空永远不分开!”

悟空嘀嘀咕咕的,“那我要在碧游宫住一辈子,不去别的地方。”

通天清冷的眉眼在昏暗的夜色中荡漾出许多温柔的笑意来,“我们不是拉过勾了嘛,悟空在碧游宫也有了院子,碧游宫是师父的家,也是悟空的家啊。”

“以后悟空有了道侣,成了亲,也可以继续住在碧游宫,子子孙孙的,好大一家子呢。”

小猴儿就不高兴了,嘟起嘴吧道,“我不要什么道侣,我只要师父!”

通天就笑,“你还小,现在不要,以后遇到心仪的人,总归是要成亲的啊,不成亲,契兄弟也是要有的。师父不在乎男女,我们悟空高兴就成。”

才不要,小猴儿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不要不要不要!”

通天搂着他,笑眯眯地道,“悟空两世为人,真的都没有心上人吗?”

“心上人就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人?”

通天点点头,“对啊,就是你喜欢与他在一起,把他放在心上,看不见会惦记着,有了好东西会想着他,见到他就开心,想到他也开心,他难过你也难过,他高兴你比他还高兴,我们悟空心里有这样的人吗?”

小猴儿眨眨眼睛,继而定住了一般,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通天一瞬也不瞬。

他没说话,没回答,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已经有了答案......

屋子里光线很昏暗,只有床顶的一颗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通天突然就在小猴儿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师徒两个谁也没出声。

通天不知怎的,忽然心中一悸,他刚想说点儿什么,就见小猴儿眼巴巴地看着师父,开口问道,“师父也要有道侣吗?师父曾经有过心上人?”

那倒是没有。

打破寂静的那一刻,通天心里松了口气,但隐约也有些空落落的,他暗自镇定着,摇摇头,笑着道,“师父从前一心向往大道,只顾着修炼,旁人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哪里来的心上人。”

悟空酸溜溜地道,“那是师父从紫霄宫出来,觉得一个人的日子太孤单,想要找个道侣了?”

通天哭笑不得,“有了你一个小磨人精,师父可不觉着孤单!”

他从前性子疏冷,即便收了许多徒弟,可是也疏于管教,过于纵容,终究酿成大祸,如今想来,太多不该,到了悟安悟空他们这些徒弟这儿,他不免就要事事上心,至于道侣这种事,哪有心思去想。

小猴儿哼哼唧唧地道,“那师父不要道侣,悟空也不要道侣,等师兄们都走了,就悟空与师父做伴好不好?”

小猴儿想了想又道,“师父,我十五收了开山大弟子以后,将来,就是很久很久以后,可以不用像师姐那样,出去开山立派嘛?”

通天痛快地道,“叫政儿去!悟空就在家,给师父关门!”

嘻嘻~

小猴儿跳出师父的怀抱,哒哒哒一阵风一样的跑掉了,通天的怀抱忽地一空,只是他还没觉得冷,小猴儿转而又旋风一样的扑回来,恢复人身的小脸儿上不见一点儿泪痕,大眼睛明亮璀璨,喜滋滋地道,“师父,我把后门关好啦!我们休息吧?”

小东西呦!

通天心软得一塌糊涂,无可奈何地留宿了小赖蛋一个。

脸颊肉嘟嘟的二十岁小孩儿,两世为人,饱经苦难,脸上却还带着一点天真的稚气,蜷缩着,紧紧地挨过来,没一会儿,就在师父身边呼呼地睡熟了。

平躺着假寐的通天睁开眼睛,慢慢地侧过身,瞧着他的小徒弟。

据说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就会这样缩成一团睡觉,像是自己抱着自己一般。

通天无声地叹息一声,把小猴儿揽过来,亲亲小徒弟额头,摸摸那散落在被褥上的黑色发丝,任由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慢慢地闭上眼。

他抱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小猴儿,像是拥有了三界最珍贵的宝物。

第二天一早,通天早早地醒了,身上扒了一只八爪鱼。

小猴儿挂在师父身上,睡得呼噜震天。

这崽崽昨日里在海边玩儿了一整日,晚上又去爬山彩排,半夜跑到师父这里哭了一大通,能不累?

再说小娃娃都贪睡呢。

通天叹口气,决定今日就免了这小东西的早课吧,只一日不练剑,也没什么,就继续闭着眼睛假寐,等小猴儿自然醒。

滴漏慢吞吞地滴答着,通天闭着眼睛,心里盘算事儿,忽然就感觉身上沉甸甸的胳膊腿儿动了一下。

小猴儿醒了。

然后......

这小东西,竟然蹑手蹑脚地起了床,拎着自己的衣裳和鞋子,闷不出地从后门跑了!

通天闭着眼睛,用神识看着那小身影鬼鬼祟祟地出了自己后门儿,在院子里飞快地穿上衣裳,贼一般地在晨雾中撒丫子冲着小猴儿的院子跑了过去,都给气乐了。

小混球,这时候想起来跑了!

通天起身,坐在床边揉了揉额角,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眼角一瞥,手指伸出来,从自己的黑发中,捻出一根不大一样的来。

虽也是黑色,但带着那么一点儿暗金,也没自己的长,略细软些。

是小猴儿的长发。

通天拎着那根头发呆呆地看了会儿,不知怎地,下意识地在手指上缠绕了几圈儿,做了一个小发卷儿,又掏出一个荷包,塞了进去。

他顺手把荷包塞在了枕头里面。

然后如同往日一般,起身更衣,换了被小猴儿揉得皱巴巴的中衣,洗漱,穿衣服。

等通天站在廊下,望着蓬莱岛初升的朝阳的时候,他觉得,今日与往日并无什么分别。

但却真的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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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那边,一大早起来,意识回归,想起自己昨晚在师父卧房里做过的事儿,说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第一时间进入脑海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赶紧溜!

趁着师父还没醒!

可是等跑了回来,早晨清爽的凉风一吹,悟空站在竹影婆娑的小路上,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跑什么呢?

昨晚明明与师父说得好好的呀!

他只要撒个娇,喊师父起床,师徒两个再一起吃个早饭,这就是多么温馨的一个早晨啊!

又完美又满足!

他为什么要跑?

还是一声不吭,抱着衣服,落荒而逃!?

回想一下那个场景,就好像......

呜,不能再想下去啦!

小猴儿的脸一下子红得跟一块红布一样......

他捧着自己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心,像是捧着一份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悄悄地往自己院子里溜去。

早起起来遛弯儿的鸿钧道祖袖着手走过来,就见他小徒孙贼头贼脑地从他小徒弟的院子那个方向走了过来。

唔?这孩子干嘛去了这一大早的?

鸿钧道祖站住了脚,笑呵呵地道,“悟空,这么......”早......?

他刚一开口,就眼睁睁地看着小猴儿惊得一蹦三尺高,落下来之后结结巴巴地道,“师师师、师父......”

鸿钧道祖愣了,他松开袖着的手,低头瞅瞅今日自己的打扮儿:胜利来得这么突然吗?

他赢得这么轻而易举吗?

自己今日找到了假冒通天的精髓?

他是哪里抓住了成功的要领?

好在心虚的小猴儿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了,“啊哈哈哈,是睢兄啊,我我认错了,早早早,一大早您遛弯儿呢?我出来上个茅房,哎呀天好凉,我先走了啊哈哈哈哈,再见再见!”

下一瞬,鸿钧道祖就眼睁睁地瞧着他小徒孙撒丫子一溜烟儿地跑没影儿了!

什么情况?

不过鸿钧道祖也没细想,他美滋滋地溜达完,提前去了课室,跪坐在讲台前,等着他的亲亲小徒孙们来上课。

等昨晚加了大半夜班的截教二代弟子一个个打着哈欠,来在课室,等瞧见往日授课时总是一脸严肃,今天却笑眯眯地坐在讲台前的“睢夫子”,惊吓之下,瞌睡都给吓回去了!

大家捅捅咕咕地进了屋,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暗号,各自摇了摇头,都不大知道今日这位老祖宗为啥这么高兴。

难道是今日蓬莱岛天气格外的好?

早晨的薄雾特别的美丽?

还是又一场大考阴谋又在预备备?

众人心里哀嚎,老祖啊,饶命啊!

鸿钧瞅着蔫哒哒的小徒孙们,很是畅快,笑呵呵地开口道,“今日先不急着讲课~”

众人心里一沉,完蛋喽!要考试喽!

来蹭课听的其他玄门弟子听截教弟子这么一嘀咕,心里不由得也慌了,拉拉身边人的袖子,小声儿地问道,“兄台,不是,我们就插班听会儿课,也要参加考试啊?”

“考不好会怎样啊?”

“不考行不行啊?”

截教二代弟子们一脸沉重,从牙缝儿里小声儿道,“老实些,瞧见夫子桌案上的新戒尺没?颜色浅不浅?我跟你说,那可等着上色呢!”

嗷......

众人心中齐齐一阵惨嚎,不由得各个儿面如土色。

早就从截教二代弟子口中得知,碧游宫这位与通天教主长得一模一样的睢欣睢夫子,乃是紫霄宫出身,道祖身边得用的,得罪不得,大家心里哀怨,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动。

鸿钧道祖摸摸下巴,瞧着面前这一群瑟瑟发抖的小鹌鹑,十分开心,开口问道,“莫怕莫怕,今日不考试,夫子就是问你们个问题,答得好,今日就给你们放假,休息一天!”

王禅素来是个傻大胆儿,立时开口问道,“夫子,答得不好又如何?”

呵呵,鸿钧道祖笑了两声,道,“答得不好,自然就得继续学了,不过没答好,肯定就是学得不好,学得不好,就是我教的不对,为什么教的不对呢,因为我对你们现在的水平不大了解,既然不了解,那就得叫你们答答卷子,看看各人水平了!”

切!

说这么一堆,还不是要考试!

然后他们就听这位“睢夫子”,问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我今日像谁?”

嗯嗯嗯?

您是不是应该问,您这张脸是谁的?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王禅,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来。

鸿钧道祖笑呵呵地点点头,“抢答就行!”

不必举手!

王禅便带着一点疑问地道,“像我师父?”

鸿钧道祖眼睛一亮,探出身子道,“好,这个问题你答对了!”接着又问道,“哪里像?”

大家伙心说这还用问?

王禅是傻大胆儿,梁悟心则是素来心直口快,跪直了道,“夫子,我知道,你与我师父脸长得最像!”

众弟子门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鸿钧道祖却不满足,咂摸一下嘴道,“除此之外呢?”

“衣服!”根本就是师父穿什么,您就穿什么,都不待换一换的!

“鞋子!”这个跟上个一样!

“头发!”唉,人家披散着,您也披散着,也不看看,我们师父从来都不在外面乱逛,您老可好,草地,小树林儿,湖边,沙滩,哪儿您不去?那头发,发尾都拖地了!

要不是仙体自洁,真是没法看!

大家又零七八碎地答了一堆诸如配饰、肤色、神态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完全不知这位“睢夫子”在搞什么猫腻。

也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对他们的回答满意是不满意。

鸿钧道祖还是那样笑呵呵地坐在讲台之上,对着众人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等会儿统一一个答案,若是答对了,今天就休息,若是答错了,就全员考试。”

王禅举起手来道,“夫子,我们能不能卜卦?”

鸿钧道祖道,“行啊,卜卦,测算,占卜,只要能用得上,都行。”

一堆小鹌鹑精神一振,聚精会神地盯着“睢夫子”,等着他老人家出题。

题目很简单,“今日和昨日比起来,哪一天里,我和通天教主,更为相似呢?”

“好啦,你们商量吧,我就在这儿等着,商量完了,派出一个代表,把答案告诉我。是休息还是考试,那咱们就见分晓了!”

啊,这,这是啥问题啊?

王禅身边的师兄弟捅了捅他腰眼儿,“禅啊,你不是善算么,赶紧的啊,算啊!”

王禅抓耳挠腮,苦不堪言,这怎么算?

掷铜板?

抛圣杯?

推演九宫八卦?

清风明月周围也围过来好些人,“哎,道友,你们前些日子,天天跟在镇元大仙身边,离着通天教主可近,你们说说,他跟睢夫子,是昨天比较像,还是今日比较像?”

清风明月两人脸上皱巴巴的,教主风姿光华绝代,他们哪里敢直视?

真的不知道呀!!!

也有人嘀咕悟空,“要是小猴儿在就好了,每回小猴儿都能一眼分出睢夫子和师父来,这他肯定能说出答案!”

众人各出所能,算的算,卜的卜,记忆力好昨天又去过正殿的的拼命回想昨日教主穿得什么,睢夫子又穿得什么,研究了半晌,忽地有一人反应过来,“不对呀,那什么,你们今儿见过教主了没?”

大家面面相觑,又齐齐地去看截教弟子。

陈悟安不在,领头的二师兄林悟屏懵然地道,“你们别看我们呀,我们碧游宫没有早请安晚问好的规矩,谁要想师父了就去拜见,今早我们起来就来上课了呀。”

哦。

那可好,这两相比较的一方,有一个根本没见着,怎么比?

大家伙儿齐齐傻眼。

王禅道,“要不咱们干脆,投个票,觉得昨天更像的举个手,觉得今天更像的举个手,哪个人多,咱们就交哪个答案。”

东华帝君的一个徒弟道,“我觉着没啥分别,那咋整。”

咋也不咋整,必须得给个选择!

这位仁兄一听,好生犯难,吭哧瘪肚地想了半晌,干脆叫人写了两张纸条,团成两个纸团儿,自己跑去抓阄去了!

众人瞧了,颇受启发,北方真武大帝的小道童周公道,“莫不如,我们选举出一人来,也抓个阄,交上去当答案吧?”

有人担心地道,“那万一选错了,害的大家考试,岂不是得落埋怨?”

周公道,“一人受累,总比一方受累好,万一等下人多的那一方答案是错的,受埋怨的人岂不是更多?”

有道理有道理!

那谁来当这个勇敢的倒霉蛋儿呢?

众人便又去齐齐地看截教弟子门人。

林悟屏挠挠脑袋,也没辙,谁叫他们乃是主人家呢?

总不能叫客人们受这个累吧?

王禅一瞧,拉了二师兄一把,在林悟屏耳边嘀嘀咕咕几句,林悟屏眼睛一亮,心中大定,起身道,“各位,既如此,林某人便出这个头,我上去交答案,成与不成,各位多担待!”

无伤在一旁道,“悟屏哥哥,休息是好事儿,考试也未必就不好,你放心大胆地上,不管怎么招,我们都不怨你!”

大家一听,都给气乐了:你一个才刚刚学识字的小不点儿,充什么大瓣儿蒜,凑什么热闹!

周公拍拍无伤肩膀道,“今日大字写完了没?没写完赶紧去写,就算我们休息,你也得写完了才去玩儿!考试的话,你更跑不掉!今日的经文可还等着你背呢!老溜号儿,小心我给你哥哥告状去!”

学前班小朋友无伤气呼呼地哼一声,扭头跑了。

众人哄笑一阵,依旧推了林悟屏上去报答案,并各自起誓赌咒,甘愿放弃交答案的权利,全权委托林道友,并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林悟屏抱拳作了一圈儿揖,也没抓阄,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讲台,跪坐下来,凑近睢夫子的耳朵,小声儿说了答案。

众人便见睢夫子畅快地笑了起来,道,“行,不错,答对了,都去玩儿吧!”

大家欢呼一声,齐齐地拥上去,把林悟屏抬着就出了课室,“赢啦赢啦,我们答对啦!”

“走走走,我们今天没有活计了,咱们也去海边抓贝壳去!”

“我听说他们昨日里骑海豚来着,游得特别快,我也想去!”

“去悟空那里,把三宝带着,叫三宝也给我们做好吃的!”

“那咱们说话可客气些,不要惹三宝不高兴!”

“好说好说,我帮三宝摘菜!”

“我帮三宝洗锅!”

“我洗碗!”

“我捡柴火!”

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地跑远了。

课室里,委委屈屈的无伤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写着大字,连头都不抬。

一旁的周公哄小孩儿道,“别不高兴,师兄陪着你,等写完了,咱们也去玩儿!”

无伤写完一页字,这才开口说话,他摇摇头道,“周师兄,你也去吧,我不要人陪,自己能行的!等下我还要背经文,一上午都不能出去哩!”

周公道,“没事儿,我反正也不爱出去玩儿,在这儿看看书多好呢?”

无伤凑过来,小声儿地道,“周师兄,你去吧,你这样为了我,跟其他师兄不亲近,真武大帝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周公笑道,“不会,我师父虽严肃,但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师父对他一向挺宽容的,甚少生气。

无伤往屋子外面瞧了瞧,见人都走光了,睢夫子也看不见了,这才又劝道,“周师兄,你信我,睢夫子是紫霄宫出身,他的意思,一般就是道祖的意思。今日的问题,瞧着跟胡闹一般,可是厉害的,却是最后交答案的那一个法子,你仔细想想,是为了什么缘故?”

周公眉心又锁了起来,想了会儿道,“难不成是瞧我们玄门年轻一代,是否融洽?”若是各家有异心或龃龉,今日别说答案能这么快定下来,只是上前去说答案的人,都得先打一回再说。

哪管你截教是不是主家呢!

无伤便点点头,往西边指了指,“真武大帝晚间回去,没与你们说西方教剑指南瞻部洲的事儿吗?”

周公道,“只是略提了提,叫我们等过几日遇见西方教的人,提防着些,要做到寡言少语,谨言慎行,切莫交浅言深。只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无伤便道,“嗨,你怎么还没懂,这西方教算计我玄门地盘儿,玄门弟子自然要齐心协力,抵御外敌才行,若是我们内部都四分五裂的,不团结,岂不是更容易叫人抓住空子,各个击破?我说不出太深的大道理,只知道,长辈们总归是希望我们这些年青一代好好相处,莫要像八百年前封神大劫那般互斗,结果被西方教得利了。”

周公听完便笑了,拍拍无伤的后背道,“瞧不出,你小人儿想事情还挺全面,既如此,师兄就听你的,我去跟他们玩耍,你自己在这儿可要乖乖的,晚上我会给你检查功课的!”

无伤做个鬼脸,“好心没好报!”

周公板起脸道,“瞎说,督促你上进,怎么不是好报?”说罢点点下一张绢布,叫无伤继续练字,他自己起身施施然地走掉了。

屋子里便只剩了无伤一个,二米一小朋友规规矩矩地坐在桌案前,一笔一划地写着大字,重达七八千斤的判官笔拿着举重若轻,小小一只竹笔,却重的抬不起手腕,没一会儿,额角就见了汗了。

悟空走进课室时,便见一颗晶莹的汗珠,“吧嗒”一下,从他弟弟的额头上,掉了下来。

刚才众人一股脑冲去悟空的院子,拉着三宝出游,快乐的嗓门儿几乎要冲到天上去了,躲在家中的悟空如何听不见。

他出来一瞧,见大家都在,只无伤和周师兄没来,与师兄们打听一番,听说小孩儿留在教室写大字呢,便婉拒了众人邀请,过来陪弟弟了。

半路遇见周公,周公跟悟空好好的夸了无伤一番,“我之前只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灵秀天成的人物,哪里想到你弟弟竟也不差!悟空,你放心,我必定说服我师父,叫他收下无伤的!如若不然,这简直是我们武当山的一大损失呀!”

悟空一挺胸,骄傲地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弟弟,我弟弟那能差了么!?”

周公哈哈大笑道,“你别臭美,你弟弟以后就是我师弟,那跟前跟后的,念得都得是我这个师兄,你这个哥哥呀,可得往后排呢!”

俩人闹了一会儿,悟空道,“他们正在我院子里准备东西呢,师兄快去吧,我去瞧瞧无伤,免得小孩儿等会儿一边写字一边哭鼻子。”

周公又笑,“赶紧去赶紧去!”

俩人就此作别。

悟空迈步进了教室,无伤听见脚步声,写完最后一笔才抬头,见是悟空,就更委屈了,眼睛里汪着一泡眼泪,小奶音带着点儿鼻音,“哥哥~”

悟空坐在小朋友身边,笑着道,“哥哥来陪你,好好写,写完了下午哥哥陪你练武,然后咱们也玩儿去!”

小猴儿比划了个横着走的样子,“抓螃蟹去!”

小朋友破涕为笑,“我还有十页大字就写完啦,之后是背两篇经文!我有不懂的,哥哥给我讲!”

悟空抬起胳膊,伸出手臂揉揉小朋友脑瓜顶,“好,哥哥什么都教给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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