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悬浮在这个巨大的引力场激发器边缘的一个女性雕塑。
它全部由青铜通体塑造而成，创造它的艺术家通过备忘录助手引导那曾经炽热的青铜有层次地凝固，让披在女神身上的古朴长袍被勾勒出来一层层被风卷起来的褶皱感，就好像那是由青色丝绸编制的一件轻纱。
这个用了好几百吨青铜构筑的女性头顶的冠冕上的镂空圆环上镶满了十几米高的十字星型的黑曜石，上是四个交叉的弓形拱，拱和拱之间交错凭借成一种极其复杂的图案，拱顶立着一个氢原子的结构模型。
那些巨大的原子和围绕在周围缓慢移动的电子被后来者改造成了可以容纳人休息的房间——这也是M-31里常有的事情，当你把你创造出来的作品摆出来的时候，总免不了那些奉行实用艺术主义信条的人对它做一些改动。
那克莱尔和林升约定的见面地点就是这里。而当林升带着云中紫弯弯绕绕，从M-31的球型引力牵引器里出来，找到待在最外层电子里的克莱尔时，她正在改装自己的胳膊。
坐在桌子的另一边，透过摆在桌子上的胳膊断口处，林升可以看到那只胳膊的内部其实是由许多细小的丝线和一层层黑色的不明板状物构成的。
等到云中紫紧接着自己坐下来后，克莱尔才把胳膊重新接上。林升可以看到克莱尔胸前靠近胳膊位置的皮肤就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伸缩着“试探”了一下被克莱尔安在断口处的胳膊，然后迅速地填补了两者间的缝隙——现在那只胳膊就好像原本就长在那一样了。
“你们可能要等几天，”克莱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林升可以看到那只胳膊在几秒内极为灵活的做出了好多种手势，“还是有一点延迟，这只备用的胳膊里的传导器跟我原来那一只有三代地代差，我可能要改一改。”
林升完全看不出克莱尔口里“延迟”在哪里，他习惯性地应下来，然后就听到克莱尔询问起他们的准备。
“所以你们在这一个多月里就去查资料了？这是打算就这样把自己喂给废墟区里的那些怪物吗？！”
这是林升第一次看到克莱尔生气，虽然林升其实压根就没见到过她几次。而站在林升旁边的云中紫往右边又靠了靠，远离了被训斥的林升。
“我也做了些准备的。”林升可不甘心自己这一个月的努力被批驳的一无是处，他将自己和云中紫一起整理的废墟区信息和从扶桑那里获得的地图传到克莱尔的备忘录助手上。
“一堆垃圾，就连那张地图都是这样，”克莱尔按了按自己鼓起的太阳穴，如果时间重新回到一个星期前，在接到林升通讯的瞬间她就会挂断并拉黑掉面前的这两个家伙。
林升仿佛回到了高中时被老师训斥的场面，他把头埋得低低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裤脚——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什么都不说，听从大佬的指示。
“那可是我花了一整个星期整理出来的信息！”
云中紫立刻对克莱尔的说法表示了反对：“更何况还有扶桑——”
“扶桑？”
听到自己在传过来的资料里看到的那张被特意标注了“重要”的地图来有这样的来历，克莱尔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在克莱尔看来，林升和云中紫这样的行为就好像一个人在枪战游戏里得到了大佬的指点然后打算把它应用在现实中的战场上一样滑稽可笑。
“还有扶桑？我的天，这都多少年的老把戏了，居然还有人把希望寄托在那一颗树上？”
扶桑其实并不像云中紫向林升介绍的那样万能，就像林升问它的三个问题它都没答出来一样，在神经组合网络依据对扶桑的研究做了相应的改进后，扶桑的那每七天的回答一个问题的奖励在很多人看起来就变得鸡肋起来。
这也是克莱尔把它叫做老把戏一样，很多从其他层来到M-31的人都是抱着一种像神灵许愿的想法来试一试。
“如果那棵树真的那么万能，它就不该出现在M-31层，又或者那就根本轮不上你们来参加——那些为了科研无所不为的家伙会让你们抢到那艘船的位置。”
“可是扶桑不是有分布式意识体的智慧吗？”
“那个前提是扶桑的主意识亲自来解答你的问题的话！我不否认扶桑的智慧，但你们得清楚那些回答你们问题的只是扶桑留下的分意识，告诉我你见到它们时候它们有多大？那能和扶桑整体的意识体相比吗！”
“好了！”克莱尔终止了面前这两个家伙对于这件事情的争辩。她决定不去计较之前林升和云中紫做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准备。
“你们给我听好了。”克莱尔指了指林升，“一个未成年”。
然后她又指向站在一旁满脸不服气的云中紫：“一个愣头青。”
“如果你们还想着依靠那些老古董，”克莱尔示意面前这两个家伙听自己说完，“那就你们两个自己去玩吧。反之，如果你们想要能够完整的走出废墟区，或者起码有一个人能够把另外一个人的脑袋完整的带出废墟区，那就听从我的安排。”
两个菜鸟对视一眼，他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自己在过去看到过的那些身临其境的残酷场景，再把自己带入到其中后，林升和云中紫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异口同声：“绝对听您安排！”
“很好，”克莱尔展现出来一种就像过去军人一般干练的气质，“那首先把那些可怕的、残酷的、恶心的画面从自己脑海里抛掉，你们只有很少概率，不，你们根本不可能遇上那些可怕的家伙。”
克莱尔的话语在林升和云中紫听来就好像恶魔的低语——她的话又让面前的这两个家伙回想起来脑海里的画面。
两张脸瞬间就好像僵尸一样变得铁青，林升甚至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而云中紫则很快就变得神色正常起来——他删除了自己记忆里那些恶心的画面。
“我不知道怎样的头脑会选择几百年前的情报去分析现在的废墟区，”为了让这两个家伙深刻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克莱尔没有留丝毫的情面，“但首先你们要做的就是去选一把武器。”
“武器！”云中紫和林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什么武器？”云中紫一下子就变得热情了起来，“电场质子炸弹？屏障点防御？共振枪？又或者中子束？难不成是引力武器？！”
“电磁动能武器。”克莱尔吐出一个词直接击碎了云中紫的幻想。
林升表示云中紫说的那些武器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好在克莱尔说的电磁动能武器让他振奋了一点——林升觉得这大概会是自己唯一会用的武器了。
“为什么不用更大威力一点的武器！我看过去那些人都用，”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谈到克莱尔口中的“古董”，云中紫赶紧把话题转移，“为了对付那些异形又或者——”
“你为什么觉得我口中的危险是那些野兽？”
对于如今的废墟区来说，那些曾经的危险已经被复合体从废墟区剥离太久了，除了少部分被复合体兼具了科研功能的废墟区以外，太阳系范围里废墟区都被道德伦理委员会清扫了不止一次。
“在高维度观测手段都开始在黑市里流行起来的现在，我难以想象居然还有人会去复合体的数据库里找那些几乎完全没用的数据。”
克莱尔最后还是耐下心和林升他们解释：“道德伦理委员会的技术只会比那些流传出来的残次品更高，别说废墟区，就是太阳系，那些意识体和人类不一样又或者有巨大危险性的不能沟通的巨兽都被引力调整武器扫过几遍了！”
林升这才想起来上个星期当自己和杨磊通信时，当自己向杨磊展示自己那些看起来精致简洁的总结时杨磊复杂的眼神。
“我说了很多遍了！我们根本不可能遇上那些可怕的危险！你想想哪怕杨磊都能从废墟区里把你这个普通人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克莱尔的声音简洁有力，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忆里对杨磊的印象——林升觉得克莱尔说的很对。
“我们带上武器除了用于预防那些潜伏在阴暗里的危险，更重要的是防备其他的人类。”
克莱尔按了按眉心，显然她口中需要防备的人类曾经给她带来很多麻烦，“——尤其是堕落者，那些人就是疯子，如果对上他们。除了干掉他们没有第二种选择。”
说着克莱尔怀里飞出来一只青鸟模样的备忘录助手。这只小巧的机器几秒内迅速地环绕着林升和云中紫飞行了几圈。
“很好，”这句话克莱尔是对着云中紫说的，“起码你也是一个寻踪者。什么类型的？”
“解密和骇入。”云中紫的声音有些沉闷，在过去的十几分钟里，他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这样的菜鸟和那些老手之间的差距。
克莱尔点点头：“那我就可以把一些电子战模块替换成更有用的模块了。还有，不要试图再次骇入我的身体模块了，它们的加密手段可是通过了AI研究所二级骇入测试的。”
听到克莱尔的话，林升立刻把头扭向身旁的云中紫。
“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有她自己说的那样厉害，再说了，被她那样说，你能服气？那可是咱们一个多月的心血啊！”
看着自己眼前一个一个跳出来的字，林升陷入了沉默——合着就我的通信系统谁都能入侵？林升打定主意等自己有了备忘录助手一定要像云中紫或者克莱尔一样自己单独架设一套通信系统。
“还有你，林升。”
克莱尔最头疼的就是面前这个一脸茫然的，啥也不知道的老古董。
把一个冬眠者、一个没有掌握备忘录助手的未成年和一个有着整整一个冬眠舱大小的，而且据林升说还是损坏的三相金属带入废墟区……
“呵呵。”
克莱尔忍不住低头冷笑了一下，她已经能想象到如果这些信息被那些疯狗一样的堕落者发现后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