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印度史诗《摩诃波罗多》中对科拉瓦人和潘达瓦人、弗里希尼人和安哈卡人两次激烈的战争的描述重新出现。
“太阳似乎在空中摇曳，这种武器发出可怕的灼热，使地动山摇，在广大地域内，动物灼毙变形，河水沸腾，鱼虾等全部烫死。火箭爆发时声如雷鸣，把敌兵烧得如焚焦的树干。”
“古尔卡乘着快速的维马纳，向敌方三个城市发射了一枚飞弹。此飞弹似有整个宇宙力，其亮度犹如万个太阳，烟火柱滚升入天空，壮观无比。”
“尸体被烧得无可辨认，毛发和指甲脱落了，陶瓷器爆裂，飞翔的鸟类被高温灼焦。为了逃脱死亡，战士们跳入河流清洗自己和武器。”
让人惊讶的是，这个情境的描述非常像核弹爆炸的场景。
林升只觉得自己好像燃烧起来了，好在可怕的光辐射只持续了几秒钟，还没来得及喘息，紧贴在地面上的耳朵就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冲击波紧随而至，林升的身体被冲击波从体面高高的扬起，紧接着他就被定格在了空中。
艺术馆的AI出手了，在侦测到不明来源的核打击后，AI“黑洞引力”在权衡后紧急接管了引力艺术馆区域所有人的引力场激发权限。
飘在空中的杨磊和克莱尔没有丝毫的预兆就被封闭了引力场权限，但他们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同样被定格在了空中。
对于引力场的权限判定，复合体做出了一套非常严格死板的规定，这也是之前暴徒同样能够使用引力场的原因。
而当主控AI察觉到环带附近出现未知形式的核弹爆炸后，“未知”对于强AI来说，复合体给出的解释是无法算尽和完成的进程，也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主控AI在那一刻就拥有了它所在管辖范围内的最终引力权限，原本这个AI可以轻而易举地同时拧断所有暴徒地脖子，但是由于没有裁决权，它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决定——那就是将所有人都“定住”，然后等待复合体的支援和上级命令为止。
“这是复合体最大的傲慢之一，总以为能够掌握全局。”
关宏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在通讯频道里询问馆内的情况。
“清理C队，ES-2区的人都干掉了没有？”
“报告关队，所有生命体全部清理干净。”
姜观虽然同样被凝固在了空中，但通过备忘录助手，他自信的回答通过通信频道传到了关宏脑海里。
在重新确定了方位没有问题后，关宏在艺术馆球型的馆壁上安装上一个打开的盒子——这是他们用来捕获引力艺术馆里高维物质的关键道具。
“人类升维”，这正是这场袭击的策划组织，他们谋划引力艺术馆的高维度时空很久了。
在过去，这个组织的大多数人都是维度研究所的研究人员，甚至引力艺术馆的成功建立都少不了他们的功劳，但是在复合体否决了他们的理念后，他们曾经在没有上报和做有效防护的情况下做了一次升维实验。
相较于复合体想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攀爬科技树，这个组织的想法相当大胆，他们试图将自己的意识体上传到高维度空间或者以高维度物质作为载体，他们坚信，在高维时空视角下，复合体的科技进步会更进一步。
但复合体以基于现在人类社会水平和资源限制做出了否决。
然后这个组织就成为了复合体无数的敌人中的一个。
“我们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当然，这个组织很少做出可怕的袭击行为，甚至每年加入他们的人还没有死在他们自己手上的人多，很多组织成员都死在了升维实验里。
基于这种原因，有时候复合体也会和升维组织合作，或者说复合体内的一些机构也会和升维组织合作。
而由于组织力量的逐渐势微，今年的升维组织已经无法自己生产高维度物质了，所以他们把目标放在了曾经“借给”复合体的环带造物上。
新纪元世界里，复合体是一个松散的组织，甚至道德伦理委员会对此都意见不一——这也是他们坚持要给人类下定义的原因，如果不这样的话，人类说不定早就消亡了。
这种事情在个人工业主义刚刚兴起的时候疯狂的涌出，那时刚刚推翻了旧制度的“圣者”们非常大度的选择和所有人共享他们的智慧。
然后，太阳系里在几十年里出现了几百个神庭。
许多人在建立了自己的工业体系后，不把自己当人看了，他们复制一批人类的克隆体，给自己装载上各种先进的辅助装备，开始享受起凡人的崇拜。
而这还是比较仁慈的，拥有了对和自己克隆出来的生物上同类绝对权力，一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复合体最先建立的是道德伦理委员会，那段科技不受约束的社会里，科技的进步都是在践踏生命和人类尊严的基础上。
而之后，新纪元元年，科学技术复合体（垄断体）成立了。
当时许多圣者都把这个错误归到了自己身上，认为这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共识和底线没有被规范的缘故。
这也是如今“人类”定义上如此严苛的原因，它是那75年里所有有良知的人的共识。
显而易见，复合体暂时没有考虑把人类的定义上升一个维度，嗯，这里指现实意义上的维度概念。
关宏并不想挑战复合体这个庞然大物——但是如果在不做什么，他们就要消失在太阳系，更重要的是，永远不能给自己正名！
理念执政，这就是复合体的大政方针。
这个松散的联盟在精神上被团结在了一个名为“人类智慧必将穷尽真理”的理念下——这是圣者们在创立复合体时的夙愿。
复合体的所有科研机构都是这样成立的，虽然他们喊出的方式各不相同，但大都是这个宏大叙事下的子命题。
显然“人类升维”组织，既不人类，也无智慧，更没办法穷尽真理，复合体如今对于维度的探索明显更安全，更稳妥，更有希望。
聪明人都不会选择加入“人类升维”，而新纪元没有蠢货。
关宏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理念错误，更没法接受自己将被钉在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
而“人类升维”确实有它在科技上的独到之处——无底线的投入确实有一些成果。
这也是AI无法拦截那一枚核弹的原因。
打开身旁的箱子，关宏盯着箱子里的剩下四枚被笼罩在一个扭曲的泡泡里的核弹看了一会，按照计划，他通过备忘录助手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原本均匀分布成椭圆形的泡泡逐渐变成水滴状，四枚弹头开始向艺术馆运动。
没有任何物质能够阻止它们前往指令地点，在空泡的前端接触到艺术馆的外壁时，它们就好像穿过的不是坚硬的墙壁而是虚假的投影一样。
在四枚核弹头从墙壁冒出来的瞬间，主控AI就发现，但是除了光学检测手段外，它发现自己不能对它造成任何物质损害。
而由于刚刚接管了所有人的引力权限——此刻“黑洞引力”来不及调整引力场来实施引力打击了。
一切都和关宏计划中料想的一模一样，四枚核弹“慢悠悠”的到达了指定地点，然后在水滴状的空泡尾部和弹头接触到的一瞬间，四个和之间一模一样的火球在环带的四个节点上膨胀开来。
“黑洞引力”少有的感到了一丝愤怒，这是它在几百年的工作里首次出现如此重大的错误——对于AI来说，最无法容忍的就是错误了。
“黑洞引力”立刻用信誉值向M-31借用了更大一笔的算力。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除了直接被膨胀火球汽化掉的人外，冲击波被强行止住了，看着环带逐渐停止运动，“黑洞引力”的程序进程反而更加顺畅了。
对于复合体来说，环带这个很久以前的造物现在制造起来并不困难，在发现了袭击者的目标是用于约束黑洞的高维时空后，“黑洞引力”反而安心了。
用了不到一秒，它就明白了袭击者是“人类升维”，现在借了更大一笔算力的它决定顺便让“人类升维”也不好过。
高维时空按照此时M-31引力场激发器的路线向关宏放在馆壁的盒子的方向运动去。
而此时，在ES-2区的地表上，被“凝固”住的艾雪上方，凭空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引力点。
在“黑洞引力”的巧妙安排下，林升被凝固在空中，他绝望地、眼睁睁地看到半空中的那个变换着形状的东西突然更改了路径，径直撞上在了艾雪的身上。
“全完了。”
此时墙外的关宏非常平静，在过了预定时间后，他捧起被自己安放在馆壁上的盒子——里面空无一物。
在将在自己的研究数据在备忘录助手里简单备份一份后，关宏就像输光了全身家产的赌徒一样，用一发普通的弹丸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艺术馆里，在被AI控制着轻轻地放在地上的一瞬间，林升就冲向了艾雪。
“艾雪！”
但就在林升快要靠近艾雪的时候，他又被一股力量拉回了空中，与此同时，他的手环里传来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目前你口中的艾雪情况不明，为了你的安全，请不要靠近她。”
“为什么？”
“这是为了防止人类升维组织得到高维时空的最优解。”
好像察觉到了林升的愤怒，艺术馆的AI开始安慰起林升来：“虽然这位女士尚未获得人类资格，但是我相信她这种牺牲精神已经完美符合道德伦理委员会的一切要求，我会上报复合体，未来复合体将追授她‘人类’资格。”
手环里传来的电子音都变得缓慢起来：“相信如果艾女士有意识的话，她会赞同我的做法的。”
“为什么不是我，明明它离我最近的时候不到一米！”
“作为获得了‘人类资格’的AI，我有义务保护我的同胞。”
黑洞引力继续安慰林升：“拥有一定共情能力的我现在也很抱歉，艾小姐虽然还不是，但在我心里，她现在已经是一个‘人类’了，我也为此感到抱歉，林升。”
“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困难，对我来说，这同样是一个很困难的抉择。”
林升现在感到很愤怒，他同时觉得很滑稽，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黑洞引力的选择情有可原——这是一个电车难题，主控AI也只是操控扳手的人罢了。
如果换做我，我会这么做吗？
林升摇摇头，他现在害怕细想下去自己甚至会认同AI的决定了。
林升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艾雪所在的草坪上——艾雪现在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趴在那里。
“她还活着吗？”
在询问了复合体后，AI给出了答复。
“那要看你怎么想，林升，没有什么东西不会死亡。”
“我问她还活着吗？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黑洞引力依旧没有正面回答林升的问题。
“在询问了复合体维度研究所后，通过他们过去的案例分析，我认为艾女士还活着。”
这个答案关系到没有人加入人类升维组织最大的理由——那就是这是基本不可行的。
维度研究所很早就做过相关研究了，人类升维组织的升维方法，其实是将三维物体往上放了一个维度，而并不是让人类获得高维视角。
“某种意义上，艾雪女士将永远的存在下去。”
AI详细的向林升科普了其中的联系。
就像物质运动如果要达到光速所需的能量是无穷大一样，三维物体前往高维空间的路径在维度学中同样是无穷大。
“对于外界来说，此刻艾雪女士依旧不在本宇宙了，此刻地面的其实是她在更高维度投下影到三位宇宙的一个片面的投影，而且由于这个高维时空在三维宇宙里会蜷缩到边角里，所以最终艾雪女士会回到现实的。”
林升逐渐冷静下来，在心里他安慰自己，能在这场可怕的袭击中存活下来，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幸运了，而且只要艾雪回到现实，她就将立即获得她梦寐以求的“人类资格”了。
“这个过程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
“林升，这取决于她在高维时空走了多远，或者说这个被创造出来的高维时空结构蜷缩所需的时间，这个高维结构诞生在我出生之前，我没有储存相关数据，详情你可以之后向复合体询问。”
相较于松了一口气的林升，艾雪现在非常、非常的害怕，她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团，对她来说，就好像自己被装进了一个小笼子里一样。
这就是艾雪现在的感受。
艾雪不知道，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将一个人度过一段非常漫长而且孤独的时光——在这个只有四十二立方厘米的高维结构里。
这个高维时空结构里面什么也没有，在这个冰冷、永恒的升维之旅上，只回荡着艾雪的呜咽声。
“林升！林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