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可?”
霍炀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看着太子和臣子斗法,有种自家儿子没有白养的感觉。
“那些土地易生疫病,曾有因水涝后直接耕种土地,数万百姓病死的先例。”
“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霍元道:“孤知道一个人,他有办法。”
……
张长寿站在偏殿的一个隔间里,浑身颤抖。
他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能见到皇帝。想到那位太子殿下的交代,他一遍遍练习要说的话,练习行礼。
不断地整理身上的布衣,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镜子,整理面容,生怕有哪点不对。
外面匆匆走来一人,声音尖细道:“你是张长寿?”
“草民,草民在。”张长寿佝偻着脊背,毕恭毕敬往那太监手里塞银票。
米公公眼皮一抽,连忙退后一步。
“咱家可不要这些东西,既然来面圣,就收起那些小家子气。”
张长寿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贪钱的中贵人。
“是,是,是。贵人您说的是。”
“别耽搁了,跟咱家走吧。”米公公打量这个商贾,见此人身穿布衣布鞋,固定头发的也是木簪,姿态卑微。
心中不由点头。
商贾就应该如此谦卑,才能入得了那些当官之人的眼。
到了殿外,米公公停下脚步。
“进去吧。”
张长寿忙道谢,按了按心口,跨过门槛往前走,努力不发出声响。
“草民张长寿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拜见各位大人。”
张长寿趴在地上,感受着地板的冰凉,一时间有些恍惚。
“孤问你,洪涝之后土地应如何处理?”
张长寿不敢抬头,仍旧跪趴在地上,他道:“清理杂物,将水就地引入附近的河流中。及时处理人和动物的尸体,焚烧后深埋。腐烂的树木与草木也要处理,可用火烧,也可以清理后让太阳彻底暴晒。
要及时耕地,如果情况允许可以将生石灰或草木灰掺入土中。若是土地污染严重,可分批炒干土壤……”
张长寿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可以说是对答如流。
户部和工部的官员,闻言若有所思,频频点头。
霍元又问:“处理这些土地的人,如何吃饭住宿?”
张长寿忙道:“回禀殿下,可在高处统一修建木屋,暂时供人住宿,之后再分批修建屋舍。吃食最开始是个问题,若是冬天会难熬一些,需节衣缩食,或者借钱吃饭。若是夏季,可由老弱种植一些青菜贩卖,再借些钱,总归能有饭吃。到了第二年,有了青苗,也就有了希望,人就能活。”
“简直荒唐,流民哪里来的农具,又怎么有钱买种子?这些田地也不是他们的,怎么能耕种?”户部侍郎指责道,“你这是骗到朝堂上来了。”
张长寿浑身一抖,茫然抬头。
“大人为何说荒唐?”
“你且说说,流民们哪里来的农具,又是哪里来的种子?”
张长寿越发茫然,看向霍元:“殿下,这位是?”
霍元提点道:“这是户部侍郎钟大人。”
“原来是个户部的大官,难怪有这么多想法。”张长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圆胖的一张脸上满是恭敬。
“大人您有所不知,草民家中世代经商,去年有一块田地遭了水患,便是用这种法子。农具是草民提供的,种子也是草民家里的,流民的饭食一开始也是草民提供的。”
“笑话,你岂会让人白白耕种?”钟侍郎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张长寿憨厚道:“草民与他们商量,第三年收三成收成,三年后可以重新定契。”
钟侍郎怒目看他,“你这是要在朝堂上撒谎?商人逐利,怎么可能如此对待百姓,做赔钱的买卖?”
张长寿困惑道:“原本土地被泥沙覆盖,洪涝严重,几年都没有收成,他们整理土地,第四年就能正常耕种,第三年草民也能有收成,他们盖的房屋也是草民的。草民没有赔钱啊。”
“你!你……”
张长寿一脸困惑,气得钟侍郎指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
户部尚书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霍元看差不多了,便出言道:“孤以为,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张长寿虽因水患损失不少,收留流民,却能很快恢复耕种。那些流民耕作土地,虽劳累,却能保证有饭吃饿不死。等三年之期到了,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手中多多少少有些钱财。不至于饿死。
两方虽都有损失,但都没有伤筋动骨,以后也有活路。”
群臣看太子的目光顿时变了。
“这位张长寿,是四季商行的少东家。去年遇到了一群流民,便将人收留。流民为报恩留下帮他耕种田地。孤早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突然得知那群流民没有真正的户籍,便找到孤,想要一个办法。”
霍元一本正经扭曲事实:“孤知晓这是大事,痛骂他一顿,不该以为心善,就作出这种混账事情。
而后又从他口中得知那些流民勤劳能干,便动了恻隐之心,求父皇暂且放那些人一条生路。”
霍炀皱眉,他家孩子什么时候和国师那玩意儿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这些流民,分明是麦芽儿折腾出来的。作为兄长,如此给妹妹打掩护,是想挨揍吗?
再看张长寿那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的样子,霍炀心中冷笑。
这四季商行的少东家,可是暗地里做了不少事情,若不是没有动摇国之根本,反而有助于民生,他早就把人处死了。
张长寿察觉冰冷目光,浑身一抖,不敢抬头,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富贵险中求,富贵险中求。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张长寿在心中默默嘀咕。
霍元继续道:“如今那些流民自己制作一些小东西,卖给旁人。勤劳种植,自给自足,已经可以不用张长寿接济。农作物长得极好,今年就能收成不少,换成银子,也能过个好年。”
太子说话如此接地气,让群臣不由侧目。
“如今还有许多洪涝之后的土地没有修整,按照这种方式,也能减少损失。这些没有户籍的流民都能做好的事情,那些灾民自然也能做好。”
户部尚书惊觉,太子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