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粽子，糯米好买，粽叶也好得，唯独草木灰让霍炀心里头膈应。
和刘老太商量后，他大概对二百人吃粽子要买多少米有了底。包粽子，自然不能只做灰水粽，那玩意儿做出来能好吃吗？霍炀觉得陈欣蕊骗自己。
只做灰水粽不行，万一不好吃闺女怕是要哭，其他粽子也要有，刘老太听他说，一咧嘴往地上重重啐了口唾沫。
“还牛羊猪肉粽？鸭蛋黄鸡蛋黄？你这败家子，知道这要多少铜板吗？”最近花钱如流水，霍炀要供二百多号人吃饭，刘老太看在眼里早就心疼得不行。盖房子买材料，供人吃饭，是必须的。
可不必要的钱，不能花！
“老婆子亲自去买东西，你这败家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天都不知道白嚯嚯了多少铜子！”
刘老太的心在滴血，气不过抬手一巴掌拍在霍炀脑门上。
“赶紧的，找个板车推我，老太太可走不了远路。”
霍炀被打蒙，等回过神，已经推着借来的板车正准备往清河县城走。
按照刘老太的想法，霍炀这牲口推车推得快些，能在关城门前出城，前半夜就能回来。
“牲口推快点。一群小屁孩儿，一边去，大人有正事。还想要糖？让你爹娘买去，真以为憨二牛是个冤大头？滚一边去。”刘老太坐在独轮板车上，骂走围过来的小孩儿，又双手撑着车板站起来，朝着老槐树吆喝。
“大丫看好阿夺，他要是敢往山里走，回来让你爹把他腿撅折！”
麦芽儿忙道:“好！叫我麦芽儿。”
霍炀恨不得把这嚣张的糟老婆子丢下去，可想到最近采买可能多花了钱，又硬生生把臭脾气压下去。
“走了。”
这刘老太貌不惊人，还挺沉。霍炀呲牙咧嘴推着独轮车，一瘸一拐往前走。可怜他一个瘸腿的，却要推着双腿健全的人赶路。
麦芽儿见人走了，转头拖着阿夺把躺在树荫下休息的陆夫子叫醒。
“夫子夫子，端午节都要做什么呀？”
“吃粽子，赛龙舟，挂艾叶，饮雄黄酒，煮鸡蛋吃独蒜。”陆夫子打哈欠，含糊不清说一通，扭头又睡了。
麦芽儿拖着阿夺，又去找刘老头。
“爷爷什么是赛龙舟？”
“赛龙舟？”刘老头笑了，“那是城里人做的事情，黑水河这么点大，放不下龙舟。知道龙舟是什么吗？”
他张开手臂，笑呵呵道:“人家说京城有个金明池，端午节时候有这么大的龙舟，比真龙都大。”
“可以放小船。”麦芽儿指了指不远处的竹竿，“陆夫子说小小竹排江中游，可以用竹子做船。”
小孩子总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刘老头想了想，捡起一片树叶，叠成小船的样子。
“这个拿去玩，不许去河边。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阿夺想去河里玩水，要你做筏子，读书了就这点不好，花花肠子多。”
“………”阿夺不明白，为什么挨骂的是自己。
拿着树叶船，麦芽儿又拉阿夺去找干娘。陈欣蕊正在树下乘凉，手里绣着一根发带。青色的布料细长一条，她用绿色棉线在上面绣了通草纹。
见麦芽儿转了一圈过来，陈氏笑道:“芽儿看看，这个好看不好看？做好了给你绑头发用。”
麦芽儿年纪小胳膊短自己不好扎头发，头发总是被霍炀用绳子胡乱绑在脑后，或者是陈欣蕊和刘老太给扎两个小包包。
作为干娘，陈欣蕊想把自家小娃娃打扮得漂亮些。在村里不好太招摇，思来想去还是给她做两根发带先用的。珠花绒花她想给麦芽儿，却暂时给不了，一是千金散尽手头拮据，二是不好让孩子过于出挑，容易被同龄人疏远。
“好看。”麦芽儿不知道干娘手里的发带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奶声奶气把想要过端午节的事情说了。
陈欣蕊一愣，难得女儿有想要的东西，当然无所不允:“干娘给你做香囊，让干爹给你配药草，蚊虫不叮咬，好不好？”
“陆夫子说要艾草。”
“我想想，村子北边好像有一大片艾草，等会儿天不热了，干娘带你去摘艾叶？”陈欣蕊不疑有他，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吃个粽子做个香囊又不是什么难事，她自然要满足孩子。
不但不觉得小孩儿不懂事，反而欣慰麦芽儿开口要东西。她也是当过孩子的，自然知道孩子过于懂事，早慧反而不好。
慧极必伤，她宁愿孩子哭闹折腾，也不想小孩儿心思太沉，郁结于心对身体不好。
到了傍晚，麦芽儿已经转了一大圈，全村二百多号人都知道她家要过端午，吃粽子做香囊。
吃午饭时，睡了一天的宴平乐听妻子说起这件事，也是哭笑不得，当即给个方子做香囊用。
“正好，我看山脚下有药材。割艾蒿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熬了水，舒筋活血，干完了活抹上胳膊就不疼了。”
村里人一天三顿饭，都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里正开口说要采药给他们用，这是好事，自然一呼百应。
吃过晚饭天还没黑，众人背着竹筐拿着镰刀和锄头，浩浩荡荡跟着宴平乐去采药。
麦芽儿迈着小短腿跟上，她想哄霍炀干活割了邙丘山脚下一人多高的杂草烧草木灰。结果和宴平乐想到了一块，她用过端午吃灰水粽烧艾草当借口 ，宴平乐直接拿那些草配药方。殊途同归，结果都一样。
她隐隐觉得对方深不可测。
宴平乐回头看见小孩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脚步回头把人抱起来。
“别碰干爹脖子，有伤。”
麦芽儿收回搂住对方脖子的手，坐在臂弯里看众人忙碌。
邙丘山脚下有成片的艾草，郁郁葱葱，高过头顶。其他草药村里人不认得，艾草还是认得的，先对这些艾草下了手。村人们用镰刀收割，绳子捆扎起来，不多时已经堆了许多。这才零零散散，按照里正的描述，寻找其他草药。
“里正，这些够吗？”
宴平乐抱着麦芽儿，一大一小都望着邙丘山，天光渐暗山峦黑沉，两人都眯着眼，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神似。
“不够，多割些，我们拿这个砌墙，驱邪除秽。”
邙丘山:我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