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平乐苦笑，“我倒觉得，麦二牛再差，都比他好一些。至少麦二牛对芽儿的态度有改观，也算良心未泯，本性不坏。”
夫妇二人说话时，陈欣蕊手里的针线未停，说完话已经做好一件小衣服。
“罢了，只看眼前。明日就能把第一套衣服做出来了。芽儿要有新衣服穿了。”想到京城里高高在上那位，陈欣蕊心情复杂，竟觉得劣迹斑斑的麦二牛更顺眼些。
一夜无话，夫妇二人睡下。
霍炀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他起了个大早，先去踹醒阿夺。
“懒狗，起床。想当大将军，就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阿夺被丢到院子里，就地滚一圈，还想继续睡，被霍炀阴沉沉的目光吓醒，连忙爬起来。
“二牛叔说的对！很有道理！”吹彩虹屁技能几乎点满的阿夺，连忙夸奖一番，见霍炀神色缓和几分，这才松了口气。
他年纪虽小，却是个识时务的。这些天全凭二牛叔，他才能吃饱饭。阿夺知道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干不了多少活，他们能吃一日三餐，每天还有二十文钱的进项，包括修了院子，全都是借了邻居二牛叔的光。
或者说，全都是因为麦芽儿。人参是麦芽儿找到的，第一株人参让他吃到了这辈子第一顿饱饭，第二株人参彻底改变了他生命轨迹。
读书很难，尤其是对他们这些连活命都困难的穷苦大众而言。阿夺知道，二牛叔愿意拿出钱来盖学堂请夫子，供学生们吃饭，这是天大的恩惠。他对霍炀是抱有孺慕之情的。
“二牛叔你真好。”
“行了，我不是宴平乐，别拿这些话恭维我。”霍炀嘴角微微翘起，语气恶劣道，“昨天陆夫子和你们说寒门出贵子？”
阿夺点头:“是，陆夫子说只要刻苦，就能考中功名。”
“放屁，知道寒门是什么吗？”霍炀觉得陆夫子是在误导这些孩子，给他们画饼。“他陆放这么多年，也没见考上状元。别听他说什么连中三元、问相封侯的故事，那都是读书人写来骗读书人的。”
九品中正制，推举孝廉才是盛朝的根本选官制度，虽然如今也有科举取士，可考中的进士们要么被拉拢，要么被朝中利益集团排挤。
霍炀气得要死，当年他年纪小，不知道这里面道道有多深。同样是选官，如何选，官从什么地方来，都有讲究都是学问。等他发现不对，已经晚了，朝堂之上早已经暗暗拧成一股绳，隐隐与他爹对抗。等到了他登基，还没来得及大刀阔斧整治，就发生意外成了边陲小村的麦二牛。
霍炀心中怒气翻腾，语气越发不善。
“你们可不是寒门，是没有门。寒门是那些失势的家族，是那些自称清流的人对自己丑恶嘴脸的粉饰！”
阿夺被霍炀咄咄逼人的话吓到。
“二牛叔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不会又要揍他撒气吧？阿夺瑟瑟发抖。
麦芽儿站在门口，背着手看便宜爹无能狂怒，见他情绪有要失控的架势，连忙走过去拉住对方衣角。
“饿。”
“怎么醒这么早？”霍炀把人抱起来，走到井边打水给她洗手洗脸。
麦芽儿把手伸进沁凉井水里，慢悠悠道:“被吵醒的。”
霍炀懊恼，他都忘了闺女儿昨天太累，竟然把人吵醒了。
“吃过饭再睡会儿，今天不习武了。陆放考校功课的时候，再让阿夺叫你起来。”他已经发现麦芽儿记忆力极佳，阿夺三遍记下来的东西，她一遍就能记住。
被这样一打岔，霍炀忘了怒发冲冠，忘了满心郁气，眼里只有蹲在水盆边认真洗手的小孩儿。
阿夺暗自敬佩，恐怕就只有麦芽儿能让二牛叔的坏脾气收敛。还好有麦芽儿在，不然他不知道要挨多少揍。
阿夺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挨揍通常也是因为麦芽儿。
麦芽儿不困，昨晚没出去，后半夜又睡着了，这一会儿神清气爽。吃过早饭，背了书，她仍旧在槐树下踩叶子。
苦哈哈背完书的小孩儿觉得好玩，也跟着她跳来跳去。大人们见了，以为是新的游戏，也不管他们。
他们都忙着干活，只要孩子不丢，想怎么玩都是可以的。
渐渐的，麦芽儿身后多了群跟屁虫。她脚步轻快，其他孩子却没这本事，东倒西歪，很快就跌了一大片。眼看着他们摔得狼狈，麦芽儿叹了口气，带着他们去梧桐树下踩叶子。
梧桐树叶宽大，对这些小孩子来说刚刚好。孩子们都以为是新游戏，玩得很欢乐。
阿夺屁股底下竖着线香，艳羡地看着他们。没人觉得扎马步的游戏好玩，他们都看到阿夺坐到线香上后，是怎么捂着屁股满地打滚的。
闲暇之余，麦芽儿盯着邙丘山的方向看，她心神不安，却也知道凭借着自己的短胳膊短腿很难做些什么。
午饭时分，麦芽儿抱着霍炀的胳膊要吃食。
“粽子？”霍炀把碗里的豆腐挑出来给她， 皱眉想了想，端午节已经过去，今年好像还真没有吃粽子。
“想吃什么馅的？”
“灰水粽！”
“灰水粽是什么？”霍炀只会吃，听到这个名字，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上好的糯米加上草木灰，淘洗干净后直接包粽子，不需要加其他佐料。”陈欣蕊拿鸡蛋给麦芽儿，顺口答道，“沾了白糖味道的不错。”
能吃就行，听起来也不难，陈姐姐说味道不错，一定好吃。
“行，爹去买米。”家里没糯米，不过……“草木灰怎么得来？”
“喏，灶台底下有得是。”陈欣蕊指了指露天灶台。
“用这个？太脏了，怎么能吃？”霍炀劝道，“闺女儿咱们不吃这个，吃肉的、鸭蛋黄、鸡蛋黄、蜜枣行不行？吃什么都行，这个太脏，不能吃。”
“我就要吃这个。”麦芽儿噘嘴，这是她和村里其他小孩儿学的。一哭二闹三打滚，便宜爹要是不愿意，她就哭给他看。
“不哭不哭，给你吃，给你吃。”霍炀焦头烂额，“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古怪吃法，多脏啊。”
麦芽儿:才不是呢，草木灰很干净的。
麦芽儿有三宝:一哭二闹三打滚
师尊:丢人，想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