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农耕文明而言，二月二是很重要的日子。是一年的发端，是万物复苏的开始。
晴空落雨，这场太阳雨，泽润大地，细密的雨滴落在泥土里，泥土之下，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种子，探出细嫩的小芽，缓缓突破种皮。
国师没有看到万物生发的一幕，他只看到身穿玄衣祭服的少女立在高台上，长到及地的衣袖在风中微微招展。
雨雾将她笼罩，阳光照耀，在她身上留下光环，如月华初升时那一圈五彩的月晕，又像大雨滂沱，晴空碧洗后的七色彩虹。
她口中的祭文，并非是他写的那些。
即便她双手恭敬地捧着卷轴，可她口中唱诵的那些经文，绝非是他的祭文，更像是极遥远时，部落李德高望重的长者，歌颂天地的歌谣。
在那群先民眼中，天地是最值得敬重的，天空给予雷霆雨露，大地赐予食物与住所。
国师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这东西是谁写的？难道是这小丫头的夫子，那个陆放？补，不可能，即便是陆放，也没有如此洒脱且开阔的眼界。
那么，究竟是谁？谁能写出这样的祭词，冥冥之中的力量，让人心神荡漾，绝对是大才者所写，再修行上感悟极深，对天地抱有崇高的敬畏，才能写出这样的歌颂之词。
死囚们静静等待着最后的审判，按照惯例，他们必死无疑。
等到主持祭祀的少女收起卷轴，他们都没有听到命运的审判。
怎么回事？不用死了吗？
麦芽儿背诵完长达两万字的祭文，用了一个多时辰，说完之后口干舌燥，见下方群臣没有动静，国师呆若木鸡，那些配乐的乐师也没反应，她有些困惑。
祭词读完不就行了，还需要做什么？
难道还要汇报演出？已经很多年没有干过这种事情的小姑娘有些忧愁，她也没准备啊。
不会，上来之前有人塞给她一个手摇铃。
她看着铃铛想了像，终究还是决定有始有终。
于是，长发高挽，仿若飞天发髻的少女，放下卷轴，上前几步，站在祭台边缘，抬起手，摆出一个动作。
若是擅长用剑的修士看到，定然要吐槽这是拿剑法充当剑舞，糊弄外行。
可这台上台下，没有一个修士，无人知晓这不过是寻常剑招。
众人只见高台之上，主持祭祀的小公主缓缓抬手，只起势，便似有道法万千。
“今年的祭舞，似乎也不一样。 ”李御史喃喃自语，“小殿下怕是练了许久。”
他倒是不觉得麦芽儿主持祭祀有什么问题，反正都是跳大神，谁跳都一样。
只是，今年的安排真的和往年不同。
祭乐们终于回神，见主祭开始舞蹈，虽然奇怪今年为何是主祭跳舞，但还是定了定心神开始敲击配乐。
霍炀立在所有人的前面，仰头看着祭台上把铃铛舞得虎虎生威的少女，嘴角抽了抽，侧头对霍元道:“你给她找武学师傅了？朕怎么看着有些华而不实，这分明是剑法。”
“啊？”霍元还沉浸在祭文的玄妙之中，这才缓过神，不太确定到，“这不是祭舞？”
“她又没学过什么祭舞，祭文都是当场胡诌的。”
百官以为祭文是国师写的，国师以为祭文的高人写的，霍炀这个当爹的，思路就比较清奇了，他觉得自家闺女掀起国师写的东西，那些祭文是她现场胡诌的。
霍元认真道:“祭文精妙，字数那样多，妹妹读了一个多时辰，定然不是临场发挥，应该是之前背过。”
所以，这祭文是谁写的？
今日出发前霍炀突然心血来潮，把本该睡懒觉的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一通装扮，直接推上主祭祀的位置。霍炀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恶心国师。
本就是心血来潮的事情， 从哪里事先准备？
祭舞之后，广场之上奇异地风雨大作，雷霆滚滚，闪电在云间张牙舞爪。
雷鸣声，如同阵阵龙吟。
百官惊异万分，往年二月二可没有如此大的阵仗。
主祭开始念诵祭文，清风微雨，而且还是太阳雨。
主祭的祭舞刚停，便风雨大作。
这……今年是真的与天地沟通了？一个小公主，竟然比国师还要厉害，有与天地通灵的本领？
“你们记得彰德的那个从山上，上泽院附近流淌下来小溪吗？似乎就是小殿下选定的位置，让人挖的，当时御史台都在弹劾她浪费人力物力。可小殿下坚决要挖，最后真的挖出了水源。”
“我记得国师说那座山没有水眼的，难道小殿下比国师还要厉害？”
众人议论纷纷，完全忘了质疑麦芽儿有没有资格上祭台这件事。
张书文也忍不住道:“师父，小殿下似乎很有天赋。”
国师无视弟子的话，双眼死死盯着高台之上是少女，目光越发复杂。
这孩子说，大盛不会二世而亡。
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国师脸色不太好看，若非群臣都在场，不能无故离开，他绝对会直接拂袖离去。
一日的祭祀总算完成，回去时麦芽儿摊在马车里，动也不想动。
麦团团奉上茶水，一点点喂她。
“小殿下什么今日说那么朵话，嗓子都哑了。”
麦芽儿懒得说话，身无可恋地看着麦团团，满脸都是委屈。
她今日生辰，不用学习，不用练字，也不用给贵妃娘娘请安，本该是睡懒觉的好日子，为什么要这么惨，被带出来干活。
霍元掀开帘子，见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
“把头发拆开擦一擦，免得受了风寒。”
淋了雨，在马车里待着，一冷一热，很容易生病。
“唉，我怎么这么惨，要离家出走。”
霍元似笑非笑看她，“离家出走，你要去哪里？你是没看到国师大人的脸色，难看死了。要不要去看？”
麦芽儿提不起兴趣，慢吞吞道:“离家出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国师那老头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抢了他的活，反正她经常看到对方生气，不差这一次。
“过些日子你就要及笄，想要什么礼物，兄长给你寻来。”
“及笄？”麦芽儿愣住。
“最近王家那小子总是找孤，想要请孤说亲，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