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夺离开行宫那日，麦芽儿正式搬去王贵妃那里。
早上送走刘夺，麦芽儿没到中午便被打包送去王贵妃的上泽院。
王贵妃一身布衣立在门口，打扮素净且瘦削，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看到人来，王贵妃并未说话，直接转身回去。
送麦芽儿过来的米公公脸色大变，暗道不好。
“小殿下，快进来。这些日子贵妃娘娘修闭口禅为陛下祈福，不能说话的。”
一个年过半百，妇人打扮的女子，连忙笑着圆场。
闭口禅是佛家的说法，禁止自己说话，减少口业，以求消灾免难。前世麦芽儿也见过别人修炼，有讲究不止不能说话写字，就连打手势都不行。
这个她懂，修行嘛。
不过倒是没听说能为别人祈福。
麦芽儿点头:“好的吧，改天我也一起修。”
其实闭口禅挺有趣的。
那嬷嬷脸色一僵，看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惊异。
“小殿下有心了。”没想到这位公主挺有孝心，不过用错了地方。
上泽院本名清晖殿，原本是一处小巧精致，亭台楼阁都不缺的江南风格庭院，是前朝哀帝为江南瘦马出身的宠妃建造。
如今王贵妃居住，倒是原本的亭台楼阁荒废大半，已经尽数拆除，只剩下大片空地，杂草丛生，看着颇为萧条。
偌大一个院子，只有用来居住的屋子，以及位于上泽院最后面的佛堂经常修缮，能看出几分人气来。
嬷嬷姓武，自称是王贵妃的乳娘，后来家中遭了难丈夫和孩子过世，便来到承德，仍旧在王贵妃身边伺候。
麦芽儿跟随她的脚步，看了一圈上泽院，等到佛堂外，看到黑色的琉璃瓦，这才明白上泽院为什么要改名。
“武嬷嬷，这里失火过吗？”
“十年前刚搬来不久失火过。小殿下怎么知道？”武嬷嬷以为是常年留在彰德的宫人们说的。
“清晖殿的名字不错，可上泽院更好。黑瓦挺好的，不过这里地势高，不如加个避雷针？”
武嬷嬷一时间，竟不知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出言嘲讽。
只有做坏事的人，才会被雷劈。这是说她家贵妃心怀鬼胎，做了坏事吗？
麦芽儿揣着手，眯眼看周围地形，上泽院海拔偏高，远离其他建筑群，甚至有隐隐与祭台同高的架势，只不过草木茂盛，高大的乔木挡住了视野，让人很难第一时间看出地形的问题。从霍炀居住的宫殿走过来，就用了大半个时辰，周围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蜿蜒到行宫的主干道。
这样偏僻的住处，难怪会被人遗忘。
“这里没有溪流，河流吗？”麦芽儿问。
武嬷嬷有些搞不懂这位的脾气，只能照实道:“此处没有水源，吃水是从山下挑来的。”
“这样不太好。”
麦芽儿又看了眼佛堂黑色的琉璃瓦屋顶，行宫里其他屋顶都不是这种颜色。这是火灾重建，以求下次不要起火的意思。
北方壬癸水，其色属黑。以水克火。
当初清晖殿改名为上泽院也是这个原因，都是一种美好期望。
可期望就是期望，还不如引水来。
“打个井吧。”小姑娘道。
武嬷嬷几乎维持不住笑，耐心解释道:“这里地势高，匠人们来看过几次，打过几口井，都没找到水眼。”
打井谈何容易。
武嬷嬷并没有将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小殿下累了吧，厨下准备了饭菜，奴婢带您过去。”
“王贵妃不吃吗？”麦芽儿对这个后娘，还是很好奇的。
“现在是贵妃娘娘做午课的时辰，娘娘讲究过午不食，今日不会再吃饭。”
米公公人宽体胖，走了许久的路，早就撑不住，连忙也劝麦芽儿去吃饭。又交代了几个抬东西来的侍卫去山下挑水。
最后吩咐道:“小殿下每日都要药浴，今后每日都要送水上来。”
米公公没想到上泽院条件如此艰苦，等到了饭厅，看到饭菜，更是想要拉起小殿下就走。
“小殿下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吃这样清淡？”
米公公痛心疾首，这些日子见多了陛下对麦芽儿的爱护，他爱屋及乌，也喜欢这个能让陛下放松心情的小殿下。
饭桌上，三菜一汤，一盘小煎豆腐，一盘烧腐竹，一盘炒丝瓜，汤是鸡蛋汤，放了紫菜没有虾米，连装饰的葱花都没有。另外还有一个馒头，面是粗面，一小碗米饭，米是碎米。
荤腥也无，肉更是没有。
唯一有些营养的，也就只有鸡蛋汤里那不知道有没有一个的鸡蛋。
“这怎么行？小殿下怎能吃这个？”
武嬷嬷正色道:“贵妃娘娘一直是这样吃的，百姓苦矣，娘娘说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为陛下，为天下百姓祈福。”
这是什么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大爱。
求神拜佛有用，还做什么劳动？麦芽儿坐下，拿起筷子吃饭，心里对王贵妃又多了一层认识。
米公公听得头上青筋直冒，恨不得抓起凳子拍在武嬷嬷脸上。
在陛下那里，小殿下哪一顿不是御医和大厨斟酌着定菜单，七天都不见得有一道菜重样。每一种食材，都是精挑细选，生怕吃不好，生怕吃腻，变着法子做饭。
怎么到了上泽院，就只能吃这个？
寻常人家，吃的都比这个好。真难为王贵妃能在行宫找来如此粗糙的粮食！
米公公心中恼怒。
“咱家这就带小殿下走，这种委屈，我们不受！来人，快去抬软轿来，咱们回去吃饭。”
眼看已经日头偏西，他家殿下什么时候这个点用膳过？以往都是正午，就开始吃饭的。
“我吃饱了。”
米公公低头，就见麦芽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一小碗米饭，装米饭的小碗里盛着半碗汤，显然是喝到了一半。三道菜，也泾渭分明地吃了一小半。
米公公:……
“殿下啊，这怎么能吃？吃坏肚子怎么办？您年纪小，不能不吃肉啊。”
米公公心疼得快要抽过去。
“御膳房怎么安排的！怎么能吃这个！”
林悦身份特殊，是臣子的家眷，并非宫女，她被单独安排在小房间吃饭，不与麦芽儿一起。
她打开小太监送来的食盒，看到天麻猪脑汤，顿时懵了。
“这不是给麦芽儿吃的吗？”